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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死局 ...

  •   我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我死了。我很佩服我自己能够这么的淡定,毕竟刚穿越没多久就翘辫子这种事情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冷静面对的。
      早春,池子里的水还很凉,刚刚把我推下水的少年正奋力地去捞我的尸体,看着他的身体在水里面起起伏伏,我不由得感叹了一声他那美丽的泳姿……咦?怎么还没淹死?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那个少年终于把我的尸体捞了上来放置在了池塘边,我仔细地打量着他,竟觉得他的眉目之间颇有些熟悉,再对照我的身体一看,果然有五六分相似。他长得很精致,跟个玉人儿似的,面容虽有些稚嫩,但是却挡不住他眉宇之间的几分傲气,仿佛他随时随地都高高在上,所有的人在他面前都只不过是一粒蝼蚁。
      他拧干自己身上的水之后就蹙着极为秀气的眉毛看着我的尸体,毫不客气地用脚尖碰了碰我的胳膊,“喂,你装够了没有?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河里面去?”
      我真想拍拍他的肩跟他说我真死了,不过依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似乎可能性不大,毕竟我没有实体。
      ……真可惜,少了一个吓唬人的好机会。

      “喂,再装的话我真把你扔河里了。”他的眉毛越来越紧,虽然嘴里面这么说着,但是手上却半分动静也没有,他抿了抿唇,随即便俯下了腰准备去触探我的鼻息。我离他近了近,准备看看他发现我已经没气儿了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正这么想着,陡然间我的那个身体的脸像是被放大镜发大了一般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想惊呼,却发不出声音,眨眼之间一股巨大的力量迫使我逼进去,意识一开始有些涣散,片刻之后便渐渐清晰起来,而我反应过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勾着身子咳嗽。
      ……等等?我不是灵魂出窍了吗?
      咳得我嗓子都疼了之后,我才抹了抹眼睛,正瞧见那少年正冷冷地看着我,我眯了眯眼睛,双手往身上探去,得到了实在的触感之后我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我居然又活了。

      “装够了?”他的声音仿佛带着刺儿,我瘫坐在地上,他双手怀胸面无表情地俯视我,顿时给了我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他忽然弯了弯唇,放轻语气说道,“你好像很喜欢玩这种把戏?还是说你天生就爱往水里面跳?”
      我木然地望着他,大哥,你谁啊?
      “要我提醒你一下吗?”他口气里尽是嘲讽,“也是,光让我被罚跪在祠堂里也难怪你会觉得不够。”
      ……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大概就是那个跪在祠堂里面好久天的倒霉催哥哥林绶,难怪他长得跟我这么相似。不过看这个架势我似乎不怎么讨喜?嗯,也对,毕竟同爹不同妈。斟酌再三,我犹犹豫豫地开口,“哥……”
      他打了个停的手势,斜睨着我,“我不是你哥。”
      我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艰难地说道,“姐……”

      林绶那张比女孩儿还要精致的脸瞬间变得跟油菜花儿似的,煞是好看,看我的眼神恨不得立马冲上来掐死我。我假咳了一声,抖了抖湿漉漉的袖子,开口说道,“阿绶,我冷。”
      “不准叫我阿绶!”他瞪了我一眼,随即道,“现在知道冷了?当初怎么一个劲儿的往水里跳?”
      “……你刚刚把我推下去的。”
      他微抬下颌,仿佛做错事情的并不是他,“我只不过是还给你罢了。之前你自己往水里跳非要陷害给我,如今我只不过是好心帮你让我坐实这个罪名而已,要不然我平白无故跪了两天祠堂岂不是亏了。”

      原来如此,我卸了力气坐在地上,也不管地上凉,林绶这个人虽然有些不近人,但是却是一个别扭的主儿。当初我是把林擒跟林绶设定成狼狈未奸相亲相爱的兄妹俩,不过依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两个人的感情似乎不是很好?我略微思忖一番,觉得很有必要改进一下兄妹之间的感情,于是老老实实地开口,“我错了。”
      他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会相信?”
      我眼珠子转了转,继续道,“其实落水之后很多事情我都不大记得了……”
      他接着哼了一声,“每次都是这番话,你就不能多用点儿脑子换一句吗?”
      ……我果断放弃了自己天真的想法。

      沾了水的发丝紧紧贴在林绶清秀的脸上,止不住地往下滴着水珠,他神情有几分倨傲,即便是浑身湿透,他看上去却并不是狼狈不堪的落汤鸡,而是自上而下周身都散发出一种行走在风雨中的潇洒感,说不出的惹眼。如果不是年纪过小,我想我此时一定被他的美色所诱,他长得的确很符合我的欣赏水平。林绶微眯着眼睛,压低声音道,“林擒,你要怎么对我都可以,只要别去找林锦的麻烦就行。她才六岁,禁不起你的折腾。”
      听这话说得我好像很恶毒似的,明明我是这么的善良温柔可爱娇小玲珑贤淑,不得不说,他伤了我的心。我的目光错开他的身体直直落在他的身后,我表情木然地叫了一声,“爹。”
      他神色薄怒,“林擒,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我将目光移到他的身上,往他身后怒了努嘴,林绶一开始压根儿不信,看我一脸正经才将信将疑地转过头去,看见一身紫袍面容含怒的林镇跟一帮丫鬟小厮的时候,我猜他的表情一定很僵硬,遗憾的是我看不见。

      “逆子!”林镇咬牙切齿,大有将林绶吞进嘴里面碾碎的冲动。
      林绶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但很快他就挺直了腰杆儿,如同毫不屈服的嫩竹,“爹。”
      林镇的目光扫过浑身湿漉漉的我,脸色刹那间变得阴暗无比,“竖子竟全无悔改之意!看来我是罚轻你了!”
      林绶沉默不语,我觉得这该是我表现的时候了,于是我插上了一句,“爹,这并非大哥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
      “好了,阿擒你不必为你大哥开脱了。”林镇摆袖,止住了我将要说的话,对林绶怒目而视,“看看你妹妹!被你加害于此竟还为你想着!你可有你妹妹半分好处?乖乖跟我到祠堂去,定以家法处置!”
      语毕,林镇被气得阔步离开,楚腰几乎是含泪将一件衣服加在我身上,满是心疼的擦干我脸上的水。而林绶则是阴测测地回头,冲我咬牙。
      我不自然的轻轻扬起头,将目光投向天空,心中感叹道,啊,天空真白,白云真蓝。
      天地良心,我是真的想帮他来着。

      “听说你又落水了?”
      韩蠡手里端着一碗黑黢黢的药汁,静静地站在我的床前,明明只是普通的问话却让人听起来恶意十足。他伸出修长的手扒开把我裹得密不透风的被子,笑道,“为何我每次看见你你都要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似的?”
      门窗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屋子里面烧着熏香,让人昏昏欲睡。落了水之后有些低烧,头昏脑胀,倒也没什么大碍。我在宽大的床上滚了滚,躲开他的手,我想现在的我肯定像足了一颗球,听见他的轻笑声,我说道,“我冷。”说完我皱了皱鼻子,去拿他手中的的药。
      刚要接过药碗的时候,不料韩蠡却往后移了移,让我夺了个空,他神色如常,“药有些凉了,我再去弄一碗。”

      我哦了一声,也没怎么在意。过了片刻之后,我才小声询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一个人死了还可以活过来,你怎么看?”
      在我的印象当中,韩蠡是属于那种相当淡定的人,估计就算天塌下来他也只会盘算着晚上吃什么,我从未想过在他的脸上看见慌乱的表情。我问他这个问题一是因为此人境界相当高,跟吾等凡人不是一个层次的;二是因为在这个地方唯一跟我气场相投的就是他了。和我想象中的一样,韩蠡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波动,宛若一潭死水,他平平说道,“怪物。”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极轻,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在空气当中,仿佛在说什么不切实际的赞美之词。
      怪物,死而复生者实为怪物。

      我抿了抿唇,又把身上的被子裹得紧了些。我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发现他的手指关节有些泛白。
      这大概不是一个怎么合适的话题。我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决定转移话题,“对了,阿绶怎么样了?”
      “在祠堂里面受训。”韩蠡轻蹙秀眉,用宽大的月牙色袖子沿着口鼻,他对屋子里烧着的熏香表现出明显的嫌恶,“我前几日说的要收你为徒之事,你考虑如何。”
      我甚为乖巧地点点头,然后掀开被子开始往身上套衣服,“我决定了,”我回过头来望他,“收我为徒吧,我肯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徒弟。”
      韩蠡轻笑摇头,目光却堪堪落在桌上那碗已彻凉的药汁上。

      相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少我从未将整个相府逛遍过。我吩咐下人将我带到祠堂,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到了祠堂外。那名小厮向我作了个礼之后便退下了,我则是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外,小心翼翼的窥视里面的场景。
      祠堂里面布局简单,室内宽阔,头悬十尺黄绫,正对着门的台上摆满了牌位。里面被打扫得异常干净,林绶正跪在众多牌位面前,而林镇则是负手而立,好不威严。
      “绶儿,你可知错?”林镇沉如暮鼓的声音似乎回响在祠堂里的每一处角落,他一手指向列祖牌位,沉声说道,“对着列祖列宗,回答我。”
      林绶身形单薄,他伏下高昂的头颅,答道,“知错。”

      “错在何处。”
      “错在失手将妹妹推入水中,错在抵死不认,错在不知悔改,错在因怨生恨,错在重蹈覆辙。”林绶一字一顿,微弓的腰杆儿渐渐直了起来。
      “……你说的不错。”林镇叹了一口气,抬脚向外走去,“你自己……好生悔改吧,”才说到此,林镇的步伐却慢了下来,“绶儿,你才华横溢,天赋异禀,四岁便已识千字,六岁便能成诗,为父一直以你为傲。可惜你性子过于刚烈,易折,若是不改,将来必吃大亏。”
      “孩儿明白。”
      “再者是六皇子萧琢,”林镇闭眼摇头,“为父知道你们二人彼此感情深重,但你要记得,六皇子不可深交,若是……绶儿,你与六皇子断了往来再好不过。”
      “……孩儿明白。”

      林镇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后便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门外,我躲在柱子后面目送他离开。说实话,我从未想过林绶竟会如此乖乖地认错,他绝不是如此乖巧之人,我小心翼翼地往祠堂里看去,却见林绶正面对门外,微微抬首,冷哼一声,“老不死的。”
      隐隐约约有霸气外露。
      ……我望向远处的天空,自我催眠,我什么都没听见。

      看见我在门外,林绶的神色更加难看,干脆转头,宁愿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也不愿意看着我。我慢悠悠地往里面踱去,在他身边蹲下,撑着下巴瞅着他堪称精巧的侧脸,被我看得有些不耐烦,林绶黑着脸侧过来咬牙,“你来这里干什么。”
      “看你呗。”
      他哼唧道,“看我笑话的?”
      “不,”我专心致志地瞅着他,“你很好看。”
      林绶不言,装作很专心地看着祖宗灵位。不管是我拍他的肩膀还是捅他的手肘,他都是半个反应都不改,打算将我无视到底。最后没办法了,我开口道,“韩蠡收我为徒了。”
      他果然惊诧地看我,“韩蠡?是那个延鼓山的韩蠡?是那个北易南蠡的韩蠡?”
      我顿时惆怅,“难道我还没有一个男人重要吗?”
      他阴着脸,“说!”

      “对,就是那个韩蠡,爹请回家的那个。他已经收我为徒了。”末了我还重重地点了点头,以表明我说的话的真实性。
      林绶止不住扼腕,“他眼睛瞎了吗?”
      我:“……他眼睛没瞎,谢谢。”

      “听你们说起来那个韩蠡似乎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既然收我为徒了,肯定会倾囊相授。”我掰起短小的手指开始数,“我会学武功,医术,谋略……只要是他会的,我想我大概都会学。”
      林绶斜眼看我,“所以呢?”
      我眨了眨眼睛,直盯着他,“所以我会变得很有用的。虽然现在不怎么看得出来,但是以后你肯定会很需要我的。有一个师从韩蠡的人,会很有用吧,是不是?”
      林绶明显有些踌躇,他大概还看不出我还有什么目的,“你忽然之间对我说这些干什么?你有用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关系很大,就比如说你跟六皇子谋划的事情就很需要帮手。”

      林绶的双眼瞬间变得凌厉,仿佛刀锋一般直指向我,此时他看起来就像一只随时准备进攻的小兽,我毫不怀疑他下一刻会撕开我的咽喉,踏上我的头颅,这种如同磐石一般的危机感竟来源于他周身的气场,即便他只有十余岁,不过是个半大的孩童,“你是如何得知?”
      废话,我是作者。
      “不是跟你说了吗,韩蠡是我师傅。”我毫不客气的拿韩蠡做了挡箭牌,继续侃侃而谈,“有了韩蠡相助,你们所谋划的事情会减少不小的阻力。”
      林绶抿唇深思,而后轻笑出声,“你不过是个八岁女童,我如何能够相信你?”
      “我年纪小,但不代表我就该笨。”我回答得一本正经,这就好比林绶,在所有人看来他再怎么才华横溢惊艳绝伦,也只不过才十余岁,但是年龄却不能说明任何问题,难道说年纪小就代表着要整天傻兮兮地办家家酒?年纪小就代表着可怜巴巴地等着别人的褒奖?事实上这是一种侮辱,我这么想,林绶也是这么想。

      “你想要什么。”林绶切入正题。
      “活着。”我速答,“我帮你,你让我活着。”
      “好。”他回答得很干脆,似乎认为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我没敢告诉他让我活下来真的很难,为了写好女主的结局,我专门研究了各种不同的死法。
      但是只有活着我才能够找到回家的办法,我无法在这里呆下去,林静还在等着我,如果没有我的话那个世界的林静就是彻底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我无法撇下她不管,她是我妹妹,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亲人。

      “六皇子萧琢我有所耳闻,”萧琢这个人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男配,基本上全文的虐点都是因他而设置的,也可以说就是因为他,女主角最后才惨遭炮灰。不过这跟我无关,我又不是林擒,我望着林绶,一字一顿道,“就算帮他,到了最后会落得个家破人亡,万劫不复的下场,你还是决定了?你真的不怕?”
      林绶不假思索的点点头,“我俩坦诚相待,有何可惧?他有他的理想,我为他的理想所折服。自见过他起,我便将他引为知己,士为知己者死。”说完,他自傲的抬起下颌,“而且,我绝不信我会失败。”
      我笑了笑,然后低声喃喃重复道,“我也不信。”

      家破人亡,不得好死的人是林擒;生存下来,笑到最后的人才是我。我不是林擒,难道我还逃不过自己亲手设下的死局吗?我不信,谁都不会相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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