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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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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华,我们跑不开。」
「烧了它便是。」雍华把纸凑到烛火上,一下子灰飞烟灭。
「由进来的一刻,我们就别再想逃出去。」素英苦笑。
雍华不怒反笑,「可惜福晋不是男儿身,否则一定能闯出一番功业。」
「若我是男子汉,自然会走出去。」素英何尝不想像雍华一样,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现在只能辛苦福晋带孩子了。」雍华也知素英是喜欢走遍大江南北的人,如今只能屈在一个小小四合院中,不能一展才干,还要守三从四德,确是苦了她。
「凤恩还是留给吴雅氏带吧。」
「不行,你带他,君瑜交给嬷嬷。」
「人家的额娘有名有分,我怎好意思带凤恩?」
「要不你和我生一个嫡长子出来?」雍华试探般问。
「不可能。」如果是富察素英肯定会答应,但傅素英不可以答应。
「你得想一想富察家,这阵子他们没少折腾你吧?」雍华说。有些事他比素英看得通透,这与胤禛的福晋情况一样。
「我还能撑一阵子,大不了就说我不能生育。」
「不孝有三,无後为大,皇上可以要我休了你。」之前雍华已听过皇上的教训。
「你休了我,我就找个尼姑庵过日子。」素笑开玩笑说。「天天在佛祖前骂你。」
「素英,你再想一想,今晚我在你这里睡。」
不久之後,皇上下旨赐名敏王府二格格,君瑾。
过了一段时间,侧福晋瓜尔佳氏有孕,太后又指了一个上三旗女子到王府。婚宴倒没多忙,素英已经办过几次,宾客还是那些人,因为胤祥要来,她还特别安排了戏班演出。
这晚天冷得要紧,素英赶紧要人拿来斗篷和暖炉,看天色似乎要下雪了。
「本来是舅舅的喜事,怎麽变成像是我过生日?」胤祥笑得极之狂放,惹来三阿哥、五阿哥和八阿哥的恻目。
素英习惯了胤祥的疯疯癫癫,倒不放在心上。
新郎只是喝了几杯,就坐着等听戏。
园中处处点上了灯火,灯火通明,有如白昼,台上演的是思凡。
俏丽的小尼姑唱着:「又只见那两旁罗汉,塑得来有些傻角。一个儿抱膝舒怀,口儿里念着我。一个儿手托香腮,心儿里想着我。一个儿眼倦开,朦胧的觑看我。惟有布袋罗汉笑呵呵,他笑我时儿错,光阴过。有谁人,有谁人肯娶我这年老婆婆?降龙的,恼着我,伏虎的,恨着我。那长眉大仙愁着我,说我老来时有什么结果!」
满口咿咿呀呀的君瑜歪着脑袋,好像学着台上的旦角,两个嬷嬷分别抱着君瑾和凤恩,素英说先带他们回房,没想到嬷嬷一动,君瑾就哭起来,素英也拿她没辙,只好吩咐戏班的人去二格格的房里,照样演奏一次。
几个阿哥脸上都有些不好意思,惟有九阿哥、太子兴高采烈和胤祥聊着,连雍华也忍不住对胤祥说:「你是跟我有仇了。」
「不觉得很合时吗?」这等扫兴的事情由他来做,再好不过
「明天你被皇上训话时,别找我求情。」
「行了,谁不知你是皇室的朱雀。」胤祥说着也觉得没趣。
前阵子木兰围狩,他留了一手,让雍华独占鳌头,皇上高兴起来,差点封了他巴图鲁,胤祥想,说不定他们的八字相合,这辈子阴差阳合做不成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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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射是满人祖上传下来的本领,马上得天下,甚为得意。
康熙特准皇子宗室带同家眷随行,本来素英打算不去,心想雍华该会带侧福晋瓜尔佳氏过去,没想到还是带了她去。
素英只是听闻一众阿哥骑术超卓,今天见到他们英姿飒爽,个个英气逼人,方知不假。她骑的马非常温驯,又有八、九、十阿哥在旁照顾,真是安全不已。
「八阿哥的骑术不错。」素英笑说。
「舅母,你别称赞我们了,论骑术,舅父才是高明。」八阿哥胤禩听到素英对他的夸奖,也不好意思。
话未说完,素英就闻得蹄声如雷,十余乘马疾风般冲上草原,马上之人都身穿黄色软甲,每一匹马都是高头长腿,健骏非常,奔到近处,素英才眼前一亮,最後一人是雍华。
「舅舅的追风还是这麽凶悍。」胤禩笑道。
素英循声望去,黑马高壮,雍华眉目泰然,面含浅笑,加上一身湖水蓝,清雅得来不失贵气,这一队肯定是镶黄旗的人,人数虽不甚多,气势之壮,却如千军万马。
後至的还有大阿哥、三阿哥等人。
「舅舅带的兵马就是非同凡响。」大阿哥笑说。
「还行。」雍华对练兵行军只懂一二,反正镶黄旗尽是精英,夸奖也不会错,又朝素英那边望了望,随即露出一个笑容。素英正不解其何意,只见他猛然朝这边冲了过来。马头一扬,片刻便已奔至她面前,迎面带起一阵凛冽的霜风。
「我还不知道王爷的骑术如此精湛。」素英笑说,「追风跟着你真是听话。」追风养在府里,
可是愁煞一众马夫。
「这是理所当然。」雍华也笑了。素英忽然觉得雍华,也许,前生是个满人或蒙古人,天生就该在草原上驰骋,而不是折翼困在小小的皇宫中。
「明天围猎,就可以见到舅舅一箭双鵰的本领了。」十阿哥忠厚,又仰慕武将,对杀死噶尔丹的雍华素是景仰。
「哪来的双鵰?舅舅素来是射黑熊和老虎啊。」九阿哥打趣说。
雍华笑了,老九虽然和老八亲近,但和他也投缘,每次都亲亲热热喊声舅舅,说:「老九,你可是盯着我的白虎披风而来吗?」
九阿哥哈哈大笑,他哪敢要雍华的东西,皇阿玛知道肯定打死他。雍华待他不错,以前他和十弟在上书房捣乱也是他帮着掩过去,皇阿玛有赏也送他一份,就算他出宫开府,凡是遇上好玩的物事,也给他送一份。
「想要的,自己努力,我可不做顺水人情。」雍华又笑,「福晋要去哪儿?」她怎麽骑匹小马?打从十岁之後,他都是骑高头大马。
「就到处看看。」素英第一次来草原,苦於骑术不精,只能到处逛逛。
阿哥们见到雍华在,就先行告辞,镶黄旗的侍卫远远保护着。
「骑马好玩吗?」雍华见到素英坐在小马上也摇摆不定,忍不住笑问。
「呃,应该不大适合我。」骑马还是交给雍华吧,看他骑得多快,多稳。
「要不然……」
素英未及反应,忽觉一手已探至腰间。雍华不知何时已探过身来,一手扯住缰绳,一手已将她拦腰揽到他的身前。
雍华俯身下来,在她耳畔轻声说:「这样会更好玩。」
素英惊魂未定,只好紧靠在雍华的胸前,这种感觉尴尬又奇怪,她感到极度不自在,又无法翻身下马。成亲四年多,她和雍华一直过着挂名夫妻生活,只是在孩子陆续出生之後,雍华才婉转向她提出圆房的意思。这是必须做的事,她的阿玛额娘都不知暗地里给她送了多少补身的方子和药材过来,她哭笑不得,没有圆房,又怎能生孩子呢?大概是府上出了风声,说王爷一个月有二十天宿在福晋的房里,但福晋四年都无所出。
雍华骑马极快也很稳,慢慢素英也不害怕,反而享受这种逐风奔驰的快感。
「都说很好玩。」雍华提着马缰缓缓行至一片草原停下,翻身下马,「下来吧。」
素英忘了追风的高大,但手掌传来追风的不满抖动,只好咬牙,翻身下马,雍华将她稳稳接住。
「马儿就是太听话了,我不在它背上,它就不高兴。」追风是皇上赐给他的名驹,已经跟了他三年,还陪他一起出征。
「忠主也是好事。」素英笑说。
「每次打猎都是一样,打打、杀杀,然後吃吃,无聊。」雍华和素英并肩在草原上走着,夕阳西下,衬着远处散散落落的牛羊,「冬天来了,下雪应该更好看。」
「可惜我没缘看到十五岁的王爷一身紫衣,纵横木兰围场了。」那时素英才从父亲的嘴里知道雍华的事迹,不只俊美,而且文武双全,英姿飒爽,技惊四座,皇上大赞胜过众皇子。
「五年前的事,还提来干什麽?」雍华想起当年出风头,还觉得幼稚。再活一辈子,还是不知守拙的道理。
「阿玛对我说,贝勒爷一身紫衣,气势逼人,蒙古王公竟然误会了他是太子,正要下拜时,太子就出现了,情况很尴尬。」
「我也忘了,所以我和太子才扛上。」雍华在糊里糊涂之下就被太子盯上了。
「看来也是,太子不卖你的帐。」
「我也不卖他的帐。」雍华冷哼了一声。莫说是太子,就是皇上来请,他也敢佯病不上朝,不是他多大胆,只是明哲保身。
「总之以後好好做人吧,别难为老四。」
「他又来跟你诉苦吗?」胤禛常来作客,偶尔他不在,就由素英陪着他在花园闲逛。
「只是说些平常事。」胤禛也知道她生活苦闷,有时会带四福晋过来坐坐,但四福晋到底和她聊不来,还是胤禛和她聊些诗书子集才舒服。
「嗯,那也好,十三也不能常来。」
「老四的字真的写得不错。」
「练了十五年,每天五百篇写下来,能不好吗?」雍华不是勤力,但在上书房练下来,一手楷书连熊赐履和张英都赞好。
「王爷,没事做也写几幅字给我学习吧。」素英拉着雍华的手笑问。
「你把老爷子赐的字画也诓走了,难道爷还不给你两幅字吗?回京之後,我进宫求老爷子写两幅字,让你挂在书房里,天天看着。」看着素英的笑颜,雍华的心情也好过来。
「哎呀,你写就好了,老爷子的字是要放在乾清宫瞻仰。」素英嘻笑说。
「老爷子知道该生气了。」
「但我知道天塌下来也有王爷护着。」素英笑得天真,倒像个不知愁滋味的少女。
「也不是什麽都能护着。」
「别人怎麽想我管不了,但我相信王爷,你能保护王府。」素英把雍华所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深知他的性格,雍华确是为王府撑起半边天了。
「好吧,我们该回去了。」雍华低首笑了,这也是他该做的,「你是我妻子,我一定会照顾你。」
雍华先扶着素英上马,然後再上马。
「你真像个满人。」素英说。
「是蒙古人才对。」雍华纠正她。
他从来没承认自己是满人。
不远处守着的镶黄旗侍卫见状,也立即上马跟上。
回到大帐所在,雍华才下马,就见到自己的侍卫都堂一身狼狈跑过来。
「王爷,不好了,太子的人和扎海打起来。」都堂踉跄了几步。
「发生什麽事?」一听到和太子有关,雍华立即紧握住马鞭。
「他们要抢蕊儿。」
「好啊,谁在哪里看着?」
「王爷,是扎海和布尔赛。」都堂边说边跟上雍华的脚步。
素英一听到是蕊儿出事,也立即跟上去。
来到一片空地,雍华果然见到是毓庆宫的侍卫,正围着扎海和布尔赛,蕊儿和另外两个侍女瑟缩在一边,好啊,都欺到他头上了!
「都给我住手!」雍华一喝,全部人都住手。
「王爷。」扎海和布尔赛顾不得浑身是伤,立即下跪行礼。
「一旁站着,你们是毓庆宫的吗?」雍华见到此时才缓缓尴尬行礼的八个人,无名心火起。
「回王爷,臣等是毓庆宫的人,不过是和王爷的侍女开个玩笑。」为首的一人嘻皮笑脸地回答。
「首先,你没资格在本王面前自称臣,不过是个奴才。」雍华扬起马鞭,在那人脸上就打出一条深深的血痕。
「王爷,奴才是太子的人,所谓打狗都看主人面……」另一人不服气地反驳,又被雍华打到说不出话。
「那你们有看本王的面子吗?」雍华冷笑,「给我绑起他们,本王亲自见太子。」
「不用你走一趟,孤来了。」一把男声从後面响起,雍华真想一箭射过去。「舅舅怎麽又发脾气?」
见到一身明黄,脸上洋溢骄恣之色的太子,雍华只是冷冷地问:「这些都是你的人吗?」指着八个正跪着的侍卫。
「是,有事吗?」
「他们既要抢我府的侍女,又和我的侍卫大打出手,你说该怎麽处理?」雍华手上的鞭子一直晃着,晃得太子也皱眉。
太子不是不知道雍华的武功和性子,这件事若是闹到皇阿玛那里对他也没有好处,但太子一想到皇阿玛平日对雍华的偏爱,又咬牙恨不得灭了雍华的威风,便说:「不过是个侍女,舅舅就把她赐到毓庆宫,孤一定不会待薄她。」
「太子,你平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你的圣贤书念到哪里去?李光地和汤斌都教你些什麽?」雍华冷笑。这个就是太子吗?有这麽不分青红皂白的太子吗?见到素英抱住蕊儿,凄凉地向他摇头,他也顾不了,又说:「这里不是毓庆宫,今天你抢我侍女,要是明天你要抢我福晋,难道我要拱手让你吗?」
被雍华这样一说,太子也心有不甘,「也不过是一个侍女,舅舅也不肯割爱吗?」
「你喊我舅舅,应该很清楚我的规矩。」他今天拼了,也不会让太子称心。
「舅舅,你可别迫孤,孤可是太子。」
「太子,你还没有这个资格!」雍华嘲讽说。除了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之後,有谁受得起一拜之礼?有谁可以迫他?「你只是一个太子,论国法,你比我位高,论家法,现在跪下来的人该是你。」
太子要说的话也吞回肚里---雍华不只是皇阿玛的姑表弟,还是他货真价实的表叔,杀噶尔丹毫不留手,再见侍卫脸上的伤,鞭鞭见骨,真是不留情面。但今日就此收手,他还有颜面见那群弟弟吗?毓庆宫岂不是威信全无吗?「表叔,但孤确是太子。」
「也不过是个太子。」雍华冷哼一声,提醒他的身份尴尬。
太子一生气,竟然扬手打了雍华一巴掌。
雍华的左脸立即肿了。
素英慌了,立即要人去请胤禛过来。
「好呀,太子,太子,你敢打我?」雍华捂着脸,嘴角勾起诡异的微笑,他偏不避开,他就是要所有人见到太子打他!他是谁?皇上的表弟,太子的表叔!目无尊长这条罪有太子好受的!
太子讷讷,一时没了言语。
「太子,你好自为之。」
太子记住了雍华离开时狠绝的笑容,很多年後,他将会为这巴掌付出沉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