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絲絮 煙愁綰》非靜

2、02 縭兒，代價。

　　02 縭兒，代價。

　　從今往後，我依然是我，也不再是我。除了為我自己而活，我也要為這年幼無辜的小女孩而活。

　　捨去先前的所有，包括我曾經的名，蔣彤靜。

　　我，無名，重生。

　　搭─搭─搭─，奔跑的聲音由遠而近的傳來，一個穿著舊麻衣的小女孩，身後繫了著兩條小辮子，小手聚在胸前，像是捧著什麼的動作。

　　女孩埋著頭一路的跑，方向便是這間破小屋。

　　她的身後飄著一縷清煙，淡淡的，幾乎就要讓背後的晚霞給掩蓋掉。

　　我有些搖晃的看著她，伸手朝門框抓去，瞥了一眼手背上的鞭痕，有幾條傷上除了紅腫，還泛著點不太妙的淡青色。

　　感覺有什麼東西開始聚集在胸口，熱熱的、沉沉的，全然不熟悉的。

　　距離屋子還有十多公尺，那孩子猛然將頭抬了起來，純黑色的大眼睛裡有著毫無雜質的欣喜，但看見門前的人影時，欣喜退去，先是遲疑的放慢腳步，眼眶泛紅、不可置信的朝著自己走來。

　　我也盯著女孩不放，胸中那股複雜的感覺，從周身四處開始攏聚，憐惜、心疼和無奈，糾結在心頭，我很清楚那是不屬於我的情感，是屬於原本這個身體的。

　　女孩走到我面前，大大的眼眶顫顫的、粉色的嘴唇顫顫的，手裡是捧著一個木碗，碗裏是乳白色的湯汁，還冒著一絲絲的薄煙。

　　碗裡盛的是液體，這麼一路跑還能不灑出來，真是奇蹟呀！

　　「姐姐，妳醒了？」小女孩溫軟的聲音也是顫顫的，眼眶裡蓄著淚水，幾乎就要傾洩而下。

　　或許是距離的關係，身後的那陣煙變得清楚些，是個女孩的模樣，雖看不清面容，但卻能給人一種平和的感覺。

　　我看著她，張了張嘴，又闔起來，重複了許多次，但我還是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最後我只是點了點頭。

　　「姐姐醒了就好，姐姐睡了好多天，縭兒好擔心。」縭兒笑了，兩顆眼一瞇，眼淚就給擠了出來，攔也攔不住。

　　就算是從未見過這個女孩的我，也為了這讓人疼惜不已的笑容，惹得心疼了起來。呼應著心上原本的情感，連我自己都開始感到鼻根發痠。

　　有一瞬間，我質疑著我自己，也唾棄著我自己，我怎麼會沒有想到？這最重要的一點。

　　在我重生的同時，不也正是一個生命的殞落嗎？

　　還是遲疑著，到底要不要告訴眼前這女孩，她的姐姐已經永遠離開她了，眼前這個掌握著她姐姐身體的人，只是個自私的女人而已。

　　或許是隱隱有些預感，我並沒有出現太大的反應。那縷煙猛然變得清晰，魂魄的五官和縭兒極為相似，不過看得出來祂年長了縭兒幾歲。

　　清秀的臉蛋雖然還未長開，但隱隱能看出是個小美人胚子，不用等到女大十八變，肯定已經是落落出水得像朵白芙蓉。

　　「拜託妳，不要告訴縭兒真相。」懇求著，輕輕的聲音讓人不忍拒絕。

　　原來這縷魂魄便是這具身體的正主兒，這個女孩並沒有走遠，一直留在她最最重要的人的身邊，一步不離的跟隨著。

　　「姐姐沒事，不用擔心了喔！」忍著痛，儘可能的露出一個正常的微笑。就當作是擁有這具身體的代價吧！我試著以一個姐姐的角度說出這句話。

　　魂魄在縭兒背後露出了一個感激的笑容，笑顏燦爛，如早晨含露的百合。

　　「姐姐，縭兒帶了米湯回來，還溫著，妳快喝吧！」吸了吸鼻子，女孩把木碗舉到我面前。

　　「謝謝妳，我們先進去。」接下碗，努力不要讓手抖，不讓一滴湯水灑出來，淡淡的米香強烈的刺激著我，告訴我這個身體要多虛弱就有多虛弱。

　　拉著我已經稱不上是袖子的布條，縭兒開心的走進屋裡，那小蛋兒上有著最單純的滿足，只要姐姐好，她就好，或許對她來說，姐姐便是全世界，或許這不是或許，而是無庸置疑的。

　　緩緩的在桌前坐下，小心的不要動到還再叫囂的傷痕。只不過是一碗簡樸到近乎寒酸的米湯，和從前滿桌滿桌的金食玉釀相比，根本是雲與泥的區別，連作個配料都配不上。

　　只是煮糊的糙米水和一些些的粗鹽，這一刻，我卻覺得它是那麼的珍貴，湊在嘴邊小心翼翼的喝了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