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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这两个月开始有日本兵进驻上海地区,人们提心吊胆地过着日子,战乱下唯有生命是最珍贵的。
      “宗宇,你上哪儿去?”方道全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悠闲地喝茶,凝重的神色让他看上去心事重重。
      “我去警局。”方宗宇漫不经心道。
      “外头现在乱得很,你要是碰见不寻常的事情,千万不要声张。命要紧,别逞一时之强。”方道全边说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方宗宇点点头,大步跨出了门。

      还没进警局的门,就有几个官兵站着,所幸不是日本兵,那个人自报说是军校的人,护着方宗宇,请他上车。正好迎面走来几个日本兵,看他们的样子是要来问话,方宗宇不想惹疑,便跟着官兵上了车。
      车子开到了军校门口,方宗宇跟着他们进了一个办公室。一开门便看见一个男子站着,回过头,他看见男子穿着黑色的中山装,不像个军官,倒像个学生。仔细看,那人眉心深锁,像是有很重的心事。看见方宗宇后,立刻缓过神来招待他。
      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那个人开口介绍说:“方处长你好,我是这所军校的长官。今天非常冒昧把你请来,陈富生在我手下做事,听他父亲反应他的作风不是特别稳妥,之前和你发生了一些小矛盾,因为彼此关系都比较敏感。所以今天做了回多事人,厚脸皮跟你谈谈。”
      方宗宇觉得这人有意思,笑道:“您贵姓?”
      “免贵姓杨,全名杨文耀。”
      “杨长官,你弄错了,今天跟你谈话的人不应该是我,而是陈富生本人。”
      “我已经,和他谈过了。陈富生的为人你我清楚,眼下时局动荡,我实在无心插手这种家务事的。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人情帐总要卖的,他父亲陈有光怎么说也是军校的第二把手,都是过日子,要看怎么个过法。你说呢?”
      “既然彼此都深知此人,还有什么可谈的?像他这样的人,实在不该放荡在外,眼下日本人明目张胆,你说两者有什么区别。”
      杨文耀身体往前倾,靠近他试探着:“日本人,谁不恨?”
      “看来杨长官有一些见地,不妨开门见山直说。既然来了,当面谈谈,说不定彼此还能探讨出什么经验之谈。”
      “不,方处长,我深深地觉得我们将会在同一条战线工作。”杨文耀精神奕奕。
      方宗宇故作不解:“不,陈富生的事情我帮不了忙,这个人我会避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杨兄,恕我先告辞。”还没站起来就被杨文耀按住:“方处长,今天我们不谈陈富生,就说说那日本人。他们的侵略已是不争的事实,眼下时局动荡,生活水平下降了是回事情,但是如今波及到老百姓了啊!古来那些皇帝老子打仗可顾不得那么多,往后岁岁年年都是血淋淋的教训积攒起来的历史实情啊,老百姓动不得!”杨文耀越说越起劲,满腹热血似乎此刻全部都要亮给方宗宇看,就怕他不明白。
      “要顾全大局,总得有人牺牲。”方宗宇这句话敲亮了杨文耀的双眸。杨文耀佩服似地说道:“没错!你是个识时务的人。”
      “呵呵,我们出来做事也是混口饭吃,图个安乐就好。”方宗宇轻笑,觉得这人有趣。
      “是啊,往常我也是这么想的。实不相瞒,我弟弟就是死在战场上的。”杨文耀叹气。
      “杨兄,我也不跟你见外了。这么说吧,人一旦上了前线,就要有冒死的准备,你弟弟的事情我感到非常遗憾。但是我想相信,你弟弟的牺牲不是白费的。为革命牺牲,他不会后悔的。”方宗宇道。
      “方兄说的是,弟弟临死前依旧死死地盯着敌方,哦,那是他战友回忆的。从前,我只是个文官,弟弟去世后,我转做现在这份工作,可惜整日馄饨,只是教育那些不学无术的孩子,他们中有几个懂这番大彻大悟呢!”杨文耀摇头可惜。他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开外,说起话来却意外地老成。
      “怎么会,那些学生不都是需要教育才被送进军校。不磕磕碰碰又怎么知道前路的曲折。倒是你,仁心关怀,并非每一位学生都受用的。”方宗宇劝说。
      方宗宇担心对方误会,毕竟也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有些话也不好说的太直白“我也只是发表个人见解,绝对没有指示你的意思。”
      “不不,我倒是很钦佩方兄的直白,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很多时候说服不了自己。我是在叔伯圈里长大的,年纪轻轻就被人说世故,呵呵。真想干一番实业出来,而不是干坐着弄这些文邹邹的东西。”杨文耀抱怨道。
      方宗宇将身子往后靠了靠,歪着脖子看着他道:“人时不时都会摄取经验寻求生存的法子,这也难免,谁叫我们生在这个乱世呢。”
      “不不,我可不认为这是自己一时的想法,我做每一件事都是慎重考虑过的。今天和方兄交谈倒是把心里的苦水都倒出来了,方兄是个很好的聊友。”杨文耀笑道“不不,呵呵,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方宗宇起身“呵呵,杨兄见外了。你看,我也不好离岗过久,即使是口小饭也得好好珍惜着,要不然怎么跟家里人交代。”
      “是是,今天耽误方兄了。咳,管我叫文耀就是,你也别见外了。”杨文耀起身行了个礼。
      方宗宇道:“恩,那么,文耀我先去了。”
      杨文耀将他送到校门口:“抱歉了,宗宇你慢走。”
      方宗宇离开后纳闷着,这个人分明有话想说却不说,只不过一面之交却对此人的腾腾热血所感染,想必不是什么圈套,也没什么好斟酌的了。

      “爷爷,我回来了。”方宗宇一进屋子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方道全和一个年轻男子,走进他们,那个年轻男子回头异常兴奋道:“宗宇?”
      方宗宇张大着嘴惊讶道:“文耀?”
      方道全也意外地笑道:“怎么你们认识?我正要介绍你们认识呢,看来,我这一关可以省下了啊,哈哈。”
      杨文耀尴尬道:“误会误会。”
      三人走进方道全的书房,一番寒暄交谈才知道杨文耀已经参加到一支后援会中,而杨文耀正是方道全从前军校的得意门生。杨文耀之前与他碰面说了些自己的见解和看法,方道全是十分欣赏的,出于礼节,方道全请这位爱徒到自己家中做客,未想方宗宇居然已经认识杨文耀了。
      方宗宇恍然:“原来你已经有一番计划了。”
      “不,这事情算是半机密状态吧,现在国共合作我们不担心别的,只不过,要是让敌军知晓,我们这个后援会将会不保。眼下的时局,什么都说不好的。”杨文耀正色道。
      “能出一份力自然是文耀你心里所急之事。我支持你!放心,这件事不会有我们之外的人知道。”方宗宇保证。
      “宗宇,你也愿意加入我们吗?”杨文耀试探地问道,见方宗宇和方道全都垂下了眼,他急忙解释:“我就问问,你不必觉得为难。”
      “不,我只是心有所牵。”方宗宇下垂的眼睑更显忧郁。
      “放心吧,这个不存在危险,如果你也跟我一样有这个心,那我可以告诉你,参加后援会只是平日里要抽出时间发动大家筹集一些物品,但你既然加入了这条战线,就要做好所有思想上和精神上的准备。老师怎么看?”杨文耀转脸问方道全。
      方道全点头微笑:“我当然是赞同了”,不一会儿,方道全说了句“身体不适”就回自己屋里去了。
      方宗宇不好表态,杨文耀意会,也识趣地吃好晚餐早早地告辞。

      事后,方宗宇征询方道全的意思。
      “宗宇,有些事情你一旦打了决定就要坚持下去,不要看现在只是个后援会,我是担心你会后悔。”方道全语重心长。
      “爷爷,这点也是我顾虑的。”方宗宇蹙眉道。
      “我就你一个孙子啊,哎,谁人不自私啊。你说,养活了你怎么眼巴巴看你往危险里去又不阻拦。话分开说,在行动上我是支持你的!”
      “爷爷,隐常也是你的孙子。”
      “用得着你来提醒我吗?!他的事情不许再管,世道那么乱,你更应该知道。”
      方宗宇打断:“就是因为世道这么乱,况且他是我哥哥,我就算是赔了这条性命,也会保护他的!”

      方宗宇参与了后援会,渐渐地忙碌起来。这边,苏隐常的学校因为拖欠教师工资不得不向社会各界甚至政府筹集,因为战争,学生满腔热血地抵制侵略国,游行的、罢工的。整个上海顿时陷入了恐慌与不安,民众的情绪越来越激愤,就连城市上空的鸽子也争先恐后避难似地离开。而那群遗留下来的鸽子,依旧扑闪着翅膀在空中盘旋,此刻,却孤独的像个被遗失的孩子。
      苏隐常也十分苦恼,毕竟没个收入日子越艰难了,最终还是托林子鹏父亲的关系进了教育部的档案室工作,这倒是份闲杂活儿,为各种文件资料分门别类,也包括平时整理档案室卫生等琐碎事。虽然时间久了会生腻,还不能出一点纰漏,时下有一份安稳的工作已经是求之不得了,苏隐常却还替学校的事情焦急。林子鹏与他一同进了档案室,没多久被升为了副室长。
      方宗宇从林子鹏那里得到消息苏隐常去教育部做事了,之前还在担心,这会儿心里倒是替他安心不少,可是自从那个下雨天后就再没见到苏隐常了。
      十二月的天气异常冰寒。新年前一天的夜里下起了大雪。第二天清晨,雪停了,窗外白皑皑一片。外婆穿起了棉袄,将刚刚煮开的水倒进了杯子里暖手,苏隐常没接到休息的电话,早早起了床穿好衣服吃了早饭,推开屋门,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对面房子的屋檐上,地上都被白雪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奇怪的是,自己门口的一条过路居然没有雪迹,他一路走到巷口,鞋底也只是有点湿润罢了。
      这倒还不算奇怪,苏隐常每天下班的途中仍旧会经过一家包子店,那家店的老板每天看见他都会给他手里塞一只。笑着称见过他光顾自家店,自家店的包子馅儿多又好吃,老板说不需要急着付钱,过十天八天结一次就成。苏隐常以为老板是个热心肠,没想到过了十天却没收他的钱,说是已经有人给他付了。苏隐常一吃就上瘾,每天回家都会买只包子,可是自己从来没有机会掏出一分钱。
      不是那个人又会是谁呢,多久没有见他了,他曾经在睡梦里对自己说,要自己相信他。可是要怎么去相信他!方宗宇真的是为了认哥哥才接近他的?兄弟□□的事情他又怎么做的出来。脑子里一片混乱,苏隐常索性丢掉手里的包子,想就这么丢掉包子一样丢开所有烦恼。苏隐常相信只有时间可以救自己,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心麻木了,人也麻木了,再大的悲痛也不算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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