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品》城儿

6、6

　　由于之前过度节食减肥，我得了轻度的厌食症，虽然我已经调节饮食量和频率，可是体重还是一天天轻下来，甚至开始骨瘦如柴，在大学军训的第三天，我由于急性肠炎送进了校医院，在医院打了两周的吊针，本来用不着住那么久，但是医生说我过度贫血，自我修复体系差，要多多观察。
　　父母听说后十分担心，母亲甚至坐车过来照顾了我半个月才离开，她以为我是生病所以情绪低落，一直忧心忡忡，直到医生再三告诉她我可以出院了，她才放心坐车回家，并一再叮嘱我好好照顾自己。
　　四年的大学生活过得很快，亦有很多男孩子向我表明心迹，我浅笑着看着他们，就像看着当初的我，换了一个角度我发现原来人犯傻起来的时候都一个样，无论男生还是女生。
　　其中有一个男孩子跟韩佳毅很像，那种骄傲的说话神情，那种带着小小得意的自大，以为所有女生都在自己掌控的胸有成竹，有那些电光火石的瞬间，我以为我又看到了韩佳毅，原来我是如此变态的爱着他，连看到相似的人都会兴奋不已。
　　记得那个男孩子好像叫齐烈，长得斯斯文文高高瘦瘦，有着富贵家族遗传的优雅气质，很受女孩子欢迎。偶尔碰见我会听见他和她们的高谈阔论，一样的，他会很轻易的就哄得女生哈哈大笑。
　　那些拈花惹草的本领真是如出一辙。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了我，有一天，他托我的室友给我送来了一大束玫瑰，和一本相册，我和室友翻开来，全是他偷拍我的照片，有侧面、背影、自习室里安静的书写、以及我晨跑时擦汗的样子…
　　这份礼物包含了太多的心思，那是用金钱买不到的，曾几何时，我也曾这样仔细的爱过一个人，只是，那个人没有珍惜过。
　　于情于理，我都没有拒绝齐烈的理由，于是我们很快的走到一起，我以为自己可以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我很努力的尝试去爱上他，他的确是一个优秀的男孩，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头脑灵活思维敏捷，无论是在课堂上还是在朋友圈，他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进了大学才知道原来真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和他相比，我觉得自己那曾经的辉煌都卑微不已。
　　他给我讲很多他从小到大的趣事，包括他喜欢的动漫，带着我一起重温《人鱼森林》，那是他最喜欢的动漫之一，也是我看过的唯一一部动漫，里面有一段很温暖的对白：“如果我不在了，你会怎样？”“我会去找你” “如果找不见呢？”“我会一直，一直，一直找下去”。
　　看到这里我忽然就想到了韩佳毅。
　　原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他，即使在齐烈拥抱我的时候，我的身体里都有一个灵魂在对另一个灵魂凌迟，它告诉它，齐烈是齐烈，不是韩佳毅。
　　这段感情结束的比任何人想象中的还要仓促和诡异，没有人知道原因，我也说不出为什么，忽然的就害怕见到齐烈。齐烈在女生宿舍楼下守了一天一夜，最后失望的离开，我透过玻璃看到他萧瑟的背影，却没有任何感触。
　　我想我不懂爱情，我这样的性格也不适合谈感情，从那之后，感情对我只是一件好看的奢侈品，好看，但我用不起。
　　我亦谈过很多恋爱，但都是无疾而终，我带着一种病态的心理去赏识每一个对我有兴趣的男人，品味他们追女孩子的手段，见得多了，也就发现，那些伎俩也都千篇一律，在感情面前，总是先动情的人会输。如果这条定律正确，那么很荣耀的，至高中之后，我还没有输过。
　　我做了一个小册子，把我谈过的每一个男朋友的相片都贴进去，在左上角标记好了数字，在肖邦大四来学校看我的时候，我挥舞着手里的小册子得意的告诉他，诺，17了哟！
　　肖邦还是像以前一样敲了我一记，埋怨到：“你越来越无聊了！”
　　肖邦在高中毕业后一直跟我保持着联系，他高考时发挥失常，只上了二本线一点点，于是去了自贡一所大学，奇怪的是，高中毕业之后我和他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移动每月套餐里送的三百条短信这时发挥了神奇的作用，每每有新鲜事的时候肖邦都会传短讯告诉我，作为礼尚往来，我也经常跟他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乐。
　　我喜欢好朋友之间这种互相关心，互相依赖的温暖，让我感动，茫茫人海，我还能拥有这样一份情感，多么珍贵。
　　肖邦在大学里亦很受欢迎，听说他当了校团委的学习部部长，学校里有很多学妹或明恋或暗恋他，但他都没有被打动过，他还说其中有一个女孩子特别像高中时的我，我笑逗着问他像我什么地方，他说像我一样傻。
　　对，我是挺傻的，我傻傻的记得当初韩佳毅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有一次他对我说过，22岁之前要谈够18场恋爱，当初以为的戏言，却成为了今天的我，原来太喜欢一个人，就会变成他的样子。
　　我再没有以前的羞涩和胆小，相反的，我越来越擅长与人交流，特别是男生，我会细致的捕捉别人说话时每一个细节，探索每一句话里面的深意。我觉得这样的事很有趣，就像《越狱》里面说的，当一个人说话时眼光不自觉滑向左下角时，说明他在撒谎，这种类似的经验让我有种洞悉一切的成就感。
　　可是在这种成就感里，我也发现了一个例外，是肖邦。
　　大四的时候很多单位来学校招聘，可是接纳女生的岗位并不多，屡受打击的我难免心浮气躁，肖邦在期间经常发短信鼓励我，说这是一个过程，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我亦知道他要考研，所以并不过多的抱怨。
　　那时王心凌唱的一首《还是好朋友》忽然在我们那边流行起来，肖邦兴奋的在网上传给我，让我一定要听听，我下在手机里，躺在宿舍里边听歌边看杂志，王心凌的嗓音带着台湾人独特的沙哑和矫情，曲调舒缓歌词优美，我静静的听完最后一句歌词，忽然恍然大悟。
　　难道肖邦在暗示什么…
　　我给他发短信说我听完了，果然，他很快打电话过来，看着屏幕闪烁的他的名字，我第一次发现接他的电话需要这样踟蹰。
　　“喂。”
　　“城儿，你听完了！好听吗？”
　　“嗯，挺好。下次有好听的再推荐给我哈。”
　　“那你有没有觉得跟我们俩很像？”
　　“啊？是么，你这么说不会有什么言外之意吧？”
　　这时他停顿了一下，我心里已明白了三分。
　　“你有没有…嗯…这首歌让我想起高中的时候，我特别喜欢的一个女孩…”
　　这话再明白不过了，我立刻打断他：“不是吧，你不是一直喜欢小丽吗？就是你那个初中同学。”
　　“不…不是…不是的，高中以后就不喜欢了…我…我…”
　　“啊，我知道了，你喜欢班上的赵晴晴，我知道，她是班里每个男生的梦中情人，原来纯洁的肖邦也被她秒杀啦，哈哈，要不要我去帮你告白啊，我这里有她的电话哟。”
　　“嘿！你别捣乱，不是她！”，肖邦的思维被我打乱，显得有些急。
　　“不是她？噢，我知道了，是悠月，原来你爱小月月啊…看不出来呀…那时你对她挺凶的，原来男生也是口是心非的主哦。”
　　“…”，肖邦显然有些无语，其实稍微明白的人也知道我这样说的意思，我只是不想当面拒绝一个好朋友，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有点心灰意冷，准备挂电话。
　　“等等，你要好好复习考研哦，以后你出息了就是我出息了，记得哟！”，带着某种愧疚，我极力的支持他的考研，恍然发现，这样的做法何曾相似，如果时光可以倒回，我想问问韩佳毅，当初是不是带着与我现在同样的心情鼓励我的学习。
　　肖邦的考研最终很顺利，我不敢邀功是我的功劳，在几个好朋友一起跟他庆祝的时候，他终于向我告白，我微笑着拒绝他：“不好意思你晚了一步，我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叫段程昱，有空介绍你们认识啊。”
　　肖邦的脸上有或明或暗的忧伤神色，我全部看在眼里，可是，我太了解我自己了，我不可以接受他。我害怕，害怕自己那种对感情玩世不恭的态度会伤害到他还有我自己，我害怕失去这个好朋友，害怕这段友谊变成另一种变相的战利品。
　　2010年7月，我在成都的一家软件公司通过实习期转为正式职员，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上奢侈的租着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晚上回到出租屋后开了一瓶红酒，小小的为自己庆祝一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从抽屉最里层找出那个小册子，把段程昱的照片贴了上去，在左上角画了一个夸张的18。
　　那一刻，我忽然傻笑起来。
　　喏，也不过如此。
　　彼年我2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