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品》城儿

3、3

　　所有见证过我跟韩佳毅感情的人，都知道那是一场毁灭性的付出，这其中的人，包括肖邦。
　　“你简直无可救药！”，肖邦把那套理综的试卷狠狠的砸在我的桌子上，我无言以对，只得看着他愤愤的离开。
　　那试卷上面大部分留了白，卷首印着张牙舞爪的47分，这是高考前第一次诊断考试理综试卷，我等于交了白卷，成绩排名从前三一下子跌到后十名，面对这一结果，我却没有半分心痛的感觉，却意外的发现韩佳毅紧皱的眉头。
　　原来他刚才就在我身后，亲眼看着肖邦对我的数落，我有些手足无措，“那…那个…那天我拉肚子了…没什么…真的。”
　　韩佳毅捡起那张试卷，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是表情严肃的让我感到害怕。
　　“这些题你都不会做吗？”
　　韩佳毅很少跟我谈论学习，亦很少用这种我生疏的口气，我的心开始不知名的难受。
　　“我不想做。”，在他那种严厉的目光压迫下，我说了实话。
　　“我认识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冷冷地说，转身离开。
　　我认识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像一把刀子插在心上，绞裂的疼，我可以漠视所有的目光，包括肖邦，却不能不在乎一丁点韩佳毅对我的看法，我是那么执着爱他，不希望自己在他的心中有任何瑕疵。在那一刻，我知道我错了。
　　我错以为他不在乎学习。
　　错以为考差点就能缩短我跟他的距离。
　　我就是这样的爱着他，却迷失了自己。
　　韩佳毅说喜欢穿裙子的女生，我的衣橱里会放满了裙子；韩佳毅说打完球之后想喝水，我会拿着农夫山泉在操场边一直等他；韩佳毅说喜欢看我笑的样子，我会天天笑得很开心…
　　可是韩佳毅说他认识的我不是这个样子的，我的世界就坍塌了，那晚我的眼泪一直流到半夜12点，实在睡不着，我便起床开始看课本，把老师教的讲义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直到天空露出鱼肚白，才浑浑噩噩的睡着。
　　我带着深深的眼袋和肿肿的眼皮来上课，同学们都以为我是为了考试伤心，肖邦见我的样子亦感到有些愧疚，托同学给我传了一张纸条，说他昨天不应该那样说我，叫我原谅他，我汗颜。
　　韩佳毅是在三天后才跟我说话，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从此，他会有意无意的关心我的学习，我想他可能更喜欢从前那个成绩优异的我，因此在学习上不敢怠慢。
　　我们的关系既像朋友，又像恋人。只是，我永远猜不透他心里面在想什么，不过我亦满足这样的关系，可以每天看见他，可以跟他说说话，我已经很开心。
　　如果说这段感情并未影响我的学习，那是不可能的，高考前第二次诊断性考试的成绩很快下来了，我虽然很努力的发挥，成绩还是很失常的滑出前十名，老师和父母对我很失望，我亦不好受，默默地逃到操场上看夕阳，这个地方，曾经无数次来过，以前我总以为自己的未来是无限光明的，考试升学就业亦或者出国，但是从最近的成绩来看，我看不到未来的样子。
　　这一次肖邦没有责备我，父母亦在开完家长会后没有训斥我半分，反而问我想吃什么，晚上回家给我买。从小到大，每次我得到令他们骄傲的成绩时他们就会问我想吃什么穿什么他们给我买，可是这一次，我并没有取得什么骄傲的成绩。我看见母亲后脑勺有一根显眼的白发在黑发堆里若隐若现，虽然她努力地维持着某种平静，但我依然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叹息。
　　殊不知，他们越表现得平静无波澜，我的心越是愧疚难当。
　　神奇的，那天晚自习后韩佳毅约我在教学楼下面等他，我以为会遭到他再次的数落，却没想却得到他的告白，我顿时傻在当场。
　　当晚放学的教学楼前人潮涌动，他在楼梯口对我说，其实他早就知道我喜欢他，他在心底窃喜，因为他喜欢的也是我，只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复习高考，关于感情的事等高考完了再说吧。
　　我相信那一刻我要高兴地昏厥过去，我像一个雪人呆在那里，失去了所有的听觉触觉视觉，却感到无比的幸福。
　　韩佳毅给了我巨大的动力，在那最后的复习阶段中，我意外的平静下心来认真的复习那些老师教过的要点，那些典型题目的解答技巧，我很幸福，因为拥有了他的鼓励。
　　却不曾想，我忽略了一些至关重要的问题，比如高考成绩悬殊的我们将何去何从。
　　韩佳毅一直很关心我高考之前的情绪，一直鼓励我好好的备战考试，那种关心甚至超越了我的父母对我的期望，我一直很感动。可是直到三年后，我以同样的热忱鼓励肖邦积极考研时，才恍然大悟，有一种感情，叫做补偿。
　　因为预见了伤害，所以提前补偿，对吧，韩佳毅。
　　高考结束后班上的男同学集体烧掉了课本，疯狂地宣告着他们的毕业心情。全班集体去县里最大的KTV订了包间，男生们疯狂地喝着酒，女生们则抢着麦霸放声高歌，包间里到处是酒精和放纵的气息。
　　这样的环境让我有些不习惯，我想我是不喜欢太闹的环境的，于是悄悄的走了出来，在KTV外面的步行街散步，这里靠着河边，有微微的晚风迎面吹来，说不出的凉爽。
　　一只手在我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我回过头，看见肖邦笑的腼腆。
　　“这么巧。”
　　“是啊，你也不喜欢里面的环境吗？”
　　肖邦挠了挠头，回答得支支吾吾：“对…啊，城儿…你志愿填…哪个学校？”
　　我笑着看着他：“志愿？！我还没考虑过呢，等成绩下来再说啊，你呢？”
　　肖邦也随即笑笑，正要回答，一个声音吸引了我们的目光。
　　“城儿！”
　　我转过头，看见KTV门口的韩佳毅，他朝我招招手：“我喝醉了，好像有点难受，你陪陪我好吗？”
　　我的脸瞬间发烫，用余光看了看肖邦，“那个…肖邦，改天再聊吧。”，说完我逃也似的跑开。以我的反应，不用再跟他解释我跟韩佳毅的关系了吧。
　　我扶着韩佳毅，他有些重心不稳，走起路来一步轻一步重的，满身酒气，思维倒还清晰。
　　“他跟你说了什么？”
　　前面柳树下有个藤椅，想来是KTV老板放在那里乘凉的，幸好现在没人，我扶着他在那边坐下。
　　“没什么，肖邦问我志愿怎么填。”
　　“噢。”，韩佳毅揉了揉太阳穴，沉默了一下，我站在旁边看着他。
　　“要喝水吗？”
　　韩佳毅挥了挥手，“不用了，我眼睛里好像进了沙子，你帮我吹一下。”
　　“啊？哪里？”，我凑过去，看到他扑闪的睫毛和近在咫尺的面容忽然红了脸，下一刻却被他搂在怀里，两片温润的唇瓣紧接着贴了过来，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个剧情来得太快了我还没有准备，他的嘴巴带着电流窜过我全身，酥酥痒痒的，我想那一刻我快要晕厥过去。
　　就在我快要缺氧的时候，他放开了我，低低的轻笑着看我，我赶紧从他身上站起来，脸红至耳根，亦不知所措心跳得厉害。
　　我记得就是那个时候他对我说，城儿，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是我最爱的一个女人。
　　我记得当时，自己感动的一塌糊涂。我是那么迷恋他，当他说我是他最爱的女人的时候，我贪婪的预想，自己的幸福会天长地久。
　　却其实，那幸福已经濒临虚空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