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浮生》九霄千辰

5、第五章 与友重聚

　　翌日，天已经放晴，钟离陌很早就起身回去上早朝了。
　　楚燕归在他走后也起身，到院中练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的武。之后回房沐浴完更衣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的那枚小小的乌木牌子，才想起了自己生平所交的第一个朋友。
　　赦景天是他遇到的第一个翯羽人，也是第一个把他当朋友的人。想起赦景天说过会比他晚几日回九歌，自己已经在九歌呆了十天，他现在应该也回到九歌了吧。很快又要启程去麓丹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于是当下便决定先去拜访一下赦景天。

　　赦家是翯羽四大世家之一，拥有三百年历史的赦嵇堂很好找，在九歌城中随便问个人都知道。
　　楚燕归将那乌木牌给赦嵇堂的掌柜看了一下，告之是来找赦景天的，掌柜很客气的把他请入了后堂上座，奉上热茶，让他稍等片刻。
　　“燕归，真的是你！”赦景天很快就来了，人还在门外，喜出望外的声音就先飘了进来。
　　“嗯，你是刚回到九歌吧？”楚燕归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春风一样的温和。
　　“我两日之前就回来了，还担心你不会来找我呢。”
　　“我就快要去麓丹了，也不知何时能回来，所以今日就过来了。”
　　“不管怎样，你来了就好。”赦景天心里甚是高兴，楚燕归来找他，说明是真的已经把他当朋友了。
　　“燕归，现在正好午时，走，我请你去翯羽最好的酒肆用午膳。”赦景天眉开眼笑的说完，转身就朝外走。
　　楚燕归见他如此开怀，也不打算拂了他的心意，笑着跟在他后面也出了门。

　　赦景天在打理他家药铺生意时，虽然号称“翯羽第二大奸商”，但为人确是聪慧而不狡诈，心里亮堂堂的，面上对人笑时，心里一定也是笑着的；面上憎恶时，心里亦是一样，向来表里如一。而那“翯羽第一大奸商”凤青丘则不一样，面上永远都是笑眯眯的，肚子里却也许连你祖宗十八代都算计了一遍，你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还陪着他傻乐。

　　赦景天带着楚燕归来到麓丹河岸最繁华街道上，九歌城里最好的酒肆——十里飘香回味楼。
　　小二带着他们到了二楼窗边的一个位置上，从这里能看到麓丹河两岸的景色，河面上往来的轻舟络绎不绝，画舫之上欢歌笑语，岸边春风拂柳，街道商铺亦是门庭若市，一派繁华的景象。
　　看着这一切，又联想到了钟离陌，楚燕归怡然舒心，眉梢也不禁染上了笑意。从前在兰芷时大多呆在冷宫旁边那个破旧的小院，虽然偶尔偷溜出宫，但兰城又怎么比得上九歌的繁荣？自从踏上翯羽这片土地开始，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回忆起昨夜钟离陌的话，此刻身在这一片繁华之中，心间唯有感动与珍惜，如果自己有朝一日也能为翯羽做一点什么该多好。

　　“哟，赦小神医，您可是好几个月都没来回味楼了，我还担心您是不是对回味楼的菜色腻味了呢。哈哈……”
　　说话间，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只见一个面容端正，双眼明亮，身着一身小二服饰的青年从赦景天对面走了过来，一双白净的手中还拿着一本很大的书册。如果不是这一身小二服饰，此人光看相貌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小二。
　　“小元老板，我这不是刚回到九歌，还没歇，就马上来你这十里飘香回味楼了，腻什么也不能腻了回味楼啊。”赦景天笑道。
　　这位身着小二服饰的青年正是十里飘香回味楼的现任当家，他平日最大的喜好就是身着小二服饰，亲自伺候自己熟悉的回味楼常客。

　　“好一位清风明月般的公子！为何我以前不曾见过？”跟赦景天打过招呼后，小元老板这才注意到了坐在赦景天对面，原先背对着他的楚燕归。“赦小神医，你有这样的朋友为何不早些带来十里飘香回味楼？若是他愿意天天来，我这里的酒菜分文不收他的。”
　　“哼！小元老板如意算盘打得响，燕归要每日来你这里一次，我看你这十里飘香回味楼再多请十个小二，多出的客人也伺候不过来。怎么看都是你划算，一天一顿饭算什么呀。”赦景天笑骂道。
　　“哈哈，什么坏心眼儿果然都瞒不过赦小神医。”小元老板伸手摸摸自己的头，开怀大笑。随后又对楚燕归道：“这位公子，我这人心直口快，废话又多，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包涵。我这回味楼的菜是整个九歌味道最好的，你想吃什么尽管点，我不收你银两，只收他的。”
　　“呵……无妨，今日是景天请客，你要不收我的，倒是为他省了。”楚燕归向来好脾气。小时候被人欺负，娘亲不让他还手，生怕他得罪了人遭祸，他们孤儿寡母势单力薄，哪斗得过那些王公贵族，只要不危及生命，他都只能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如今面对这毫无恶意的玩笑，他自然是不会在意计较的。

　　“燕归，别理这泼猴，你看看这个。”赦景天伸手夺过小元老板手里那本大书册放在楚燕归面前。
　　“咦？这是……？这盘中的菜竟描绘得如此精致，我以前都不曾在酒肆里见过。”楚燕归好奇的翻看着手中图文并茂的书册。
　　“这叫菜谱，只有我翯羽的酒肆茶楼才有。”赦景天解释道。“你仔细看看，哪些是你喜欢的，尽管要。”
　　“每一样看起来都很好，不知在翯羽哪些菜是大家常吃的。”楚燕归看着那一张张精美的画，哪一道菜他都不曾见过。
　　“公子，不如我来为你介绍几道菜吧。”小元老板笑容可掬的说起来。“在九歌最有名的四道菜就是：水煮鱼和麻辣香锅，海盐焗鸡，醉虾追香蟹。其中水煮鱼和麻辣香锅是我十里飘香回味楼的祖传秘方招牌菜，已经有三百年历史了。
　　三百年前，我家祖先曾是皇宫里的御厨，当年帝翯最是宠爱皇羽，召集天下名厨为其一饱口福，可是皇羽没多久对那些菜色也就腻味了，哪个御厨做的菜都不甚满意。于是便宣来当时宫里的主厨，亲自教他做了两道菜，便是这水煮鱼和麻辣香锅。
　　当时宫里的主厨便是我家祖先，后来我家开了这十里飘香回味楼，这两道菜的秘方也就一直流传了下来。当年皇羽出宫游玩时，也曾常常来我家的十里飘香回味楼用膳，这菜谱就是当年皇羽教我家祖先做的，如今在翯羽只要请得起画师的酒肆茶楼都有了菜谱。”
　　“没想到这两道菜背后竟有这样的历史渊源，那我今日定是要尝一尝了。”随后他们又再多加了几样小菜。

　　“对了，燕归，你在城中何处落脚？”用膳时赦景天问道。
　　“是我外公以前的府邸，在皇宫东侧门边上。我也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楚府依然还在。”
　　“皇宫东侧门？你外公以前也曾在朝中任职么？”
　　“应该不是，我娘未曾说过。”
　　“那就奇怪了。燕归你有所不知，在九歌，若非是与朝廷关系非同寻常之人，是绝对不会被允许在皇宫边上建立府邸的。更何况是东侧门边上，离皇宫咫尺之遥的地方。”
　　赦家作为翯羽四大世家之一，与朝廷的渊源自是很深远，所以他对翯羽的历史和许多相关朝廷之事都较为熟悉。从三百年前开国之初至今，赦家每一代都有人在太医院任职。现今在宫中任职的是赦景天的爹和二叔，还有一位三叔人在江湖，赦景天自己则掌管赦家药材与医馆的生意。
　　“你是说也许我外公或者楚家某位先辈曾与朝廷有渊源，只是有可能我娘并不知道此事？”
　　“嗯，极有可能，毕竟那个地方绝不是随便哪个人家都可以设府的。而且楚府二十年前就存在了，那极有可能是楚家某位先辈与先帝，或者先帝之前的帝王有过莫大的渊源。”
　　“我不曾想过楚府建在皇宫边上竟有这样的原由，看来我娘亲确实并未真正了解外公的事，她一直认为外公只是江湖中人。早年我娘亲便是在麓丹城长大的，到最后外公遇害之前，才告之娘亲楚家有一处小院在九歌，让娘亲离开麓丹回到九歌城居住，我娘亲也只是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就莫名其妙的被人劫去了兰芷。现在想来，此事另有蹊跷，或许不只是江湖恩怨那么简单了。” 楚燕归此时心中不免有些惆怅，事情似乎远远没有娘亲先前所以为的那么简单，麓丹之行是必须的了。
　　“那燕归你打算怎么办？去麓丹城便是为了此事么？”
　　“原先打算去麓丹不过是为了查寻父亲之事，现在看来许多事情并非像我娘亲告诉过我的那样简单。只是都经过了那么多年，去的人也都已经去了，陈年旧事知道了又如何？不过是徒增无谓的伤痛罢了。况且我娘生前并不希望我去麓丹，也没告诉我多少关于父亲的事，我并非是为了查找真相而去麓丹的，只是想看看这世上是否还有某个与我血脉相连之人存在，父亲也好，楚家也好。”
　　“燕归，我三叔在江湖人脉很广，你到了麓丹之后，如果有需要，可以带着那乌木牌去麓丹城的赦嵇堂找我三叔。毕竟那都是几十年前的陈年旧事了，你对江湖又不了解，一个人势单力薄，无从入手，有个熟悉江湖的人帮忙会省心很多。”
　　“如此便多谢了！不管此事查得如何，我想我都不会在麓丹停留太久。”
　　楚燕归此时想到了钟离陌，那人说等他回来。麓丹之行不管如何，那些陈年恩怨又怎比得过那个放下了玉盘珍羞，却在昏暗的灯下陪着他吃面的人更重要？

　　用过了午膳，从十里飘香回味楼出来后，赦景天一路跟着楚燕归去了楚府，说是要先熟悉熟悉门路，往后再来拜访就方便多了。
　　他们走到还离楚府数丈之遥的地方时，发现楚府的院门大开着，楚燕归记得自己出门时明明是把院门锁上了，并且钥匙也已放在了门匾之上，第一个念头便是：莫非那照看楚府之人来了？于是疾步往小院走去。
　　快步踏入了院门，楚燕归往院子里望去，只见樱树之下一位仙风道骨之姿，灰袍银发的老者，背对着院门负手而立，正仰头望向樱树的高处。
　　此时，赦景天正好也赶到了楚燕归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