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墨色青痕 第七章 擦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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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擦肩
还是一如既往平静的生活，没有发生任何事。
夏青禹坐在窗台前，不知不觉盛夏已过，原本就冷寒地汐暖阁此刻又平添几分凉意，虽然夏青禹并不在意。
自从那天住在了林莫言的房间，他脚踝上的伤口好得很快，他甚至来不及好好品尝疼痛的滋味，可是林莫言并不放心，隔几天就让九尾来看看他的伤口。
“好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伤口愈合的速度可能会比较慢，想要完全好不留病根还要一段时间，不过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九尾舒了一口气，“我离恢复妖力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林莫言轻舒了一口气，“你若不是为了渡劫他也不会如此，你们算是两清了。”
九尾点头，“不错，我承认,的确如此。”
“你说的渡劫，算是渡过了么？”
夏青禹对他们所说的几乎都不能理解，所谓渡劫，他有些好奇。
“不知道，反正再等几天，我就能恢复三成妖力，那时候我就能知道成不成功了。”
“如果不成功会如何？”
九尾想了想，“大概会消失吧。九尾白狐是个很特殊的种族，那些渡劫失败的，我们从来都没有再见过它们。”九尾又笑了起来，“谁知道呢，没准它们去了什么好地方也说不定。”
夏青禹微不可觉的皱了皱眉。
林墨言见九尾说得无所谓，道，“你倒是想得开。”
“那是自然，毕竟我也快要位列仙班了。”九尾自得，继而又恢复了一副安然的模样，“生死或是消失，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什么并不值得在意。”
“放心吧。”林墨言含笑道，“此次渡劫，你必定是成功的。”接着，便不再说什么了。九尾听了这话有些奇怪，想追问，又看见林墨言没有想说的意思，觉得他应该只是安慰自己而已，便不当回事了。
“这几日可做梦了？”林莫言轻声向夏青禹问道。
摇头，“没有。”自从那天陈安留下了那张照片，夏青禹就做好了在梦境里遇见的准备，可是却没有，他没有梦见任何关于这件事的场景。
“也是有可能的。毕竟那只妖想要驱动梦魇也不容易。”林莫言语气顿了顿，“又或许，它本就没有打算让我们知道。”
夏青禹点头，“的确如此。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急。”林莫言侧头浅笑，“它的执念如此之深，总会现身的。”
九尾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打了个哈气，蜷起它雪白的尾巴，趴在书案上睡了。
一切也确实按林莫言所说，某一天晚上，它现身了。
晚上的梦很清晰，美好的女子，蹁跹的少年，两人坐在桃花林下对饮，身旁的桃花美得令人动容。
夏青禹仿佛也进入了当时的那宴席中，甜腻的酒香，混合桃花的香气。透过重重的桃花，看见那一张色若桃李的笑脸，少年最后离开了，他轻轻握住了女子的手，浓情蜜意，缱绻万千。
夏青禹想要走过这层层的桃花树，去那后面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人，但是树枝却像是有了生命一样，缠住了他的腰，周围的树木已经没有了桃花，而是一根根枯败的树杆子。耳边响起了一种如泣如诉的古调。
慢慢的他感觉不对了，从迷幻的梦境中醒来，感觉那缠着他的不是树枝，而是一只手...
夏青禹猛然间睁开眼，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而林莫言则逆着月光站在他的对面，看不清表情。
夏青禹下意识回头看去，只看到她一半的脸，那张脸仿佛被硫酸烧过一般，嘴巴咧出了一个怨毒的笑容。
夏青禹淡淡地看着她，然后目光游移到林莫言的身上，他猛然间咬破了手指，在空中虚化了一下，那只妖便发出了一声类似鸭子的叫声，顿时散去了。
林莫言走过来，一手扶住了他的腰，“何必用血画咒？”
“因为最有效。”
林莫言叹了口气，“也罢。”
“你说那只妖为何有一张那么惨不忍睹的脸？”
林莫言一愣，“没有，我看到她的脸很普通，没有什么可怕的。”
“怎么会这样？明明她的脸似被火烧。”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月色清幽地打在窗前，一种微弱的诡异弥散开来。
突然间，一道青光从林莫言的袖间射出，射向天花板，顿时响起一声惨叫。
夏青禹透过月色一看，让他神色微微变了一下。那张贴在天花板上的脸十分诡异，一半是恐怖异常，另外一半却是清秀美丽。丑与美在她的脸上被微妙的合在了一起。难怪林莫言说她的脸与常人无异，他们分别看到了她不同的侧面。
那个妖就像是四脚蛇一样的趴在天花板上。一会儿眼神清丽温柔，一会儿眼神怨毒恐怖。就像是两种极端的感情放在了她的身上来回替换。她好像在极度的控制着自己，良久，那古怪的脸上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神态。虽然脸依然是半边扭曲着，但是她的眼神变得柔和了。
“我是桃花精。”
她的声音幽幽的响了起来，“我曾经快要死的时候，小姐把我救了起来，让我成长为一颗美丽的桃树，整个城里都知道我开的花美艳无比。”她的声音里带了某种追忆，“小姐住在城郊里，那里很少有人来，可是有一天来了一个落魄书生。是的，他非常落魄。他被抢了钱，丢了行李，衣衫不整。但是，他很有才华，也很俊美。”
夏青禹和林莫言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打扰她，让她继续说下去。
“那天晚上，小姐和他在一起对饮，他们相谈甚欢，我知道他们都有意于对方，小姐给了他钱财，送他回京考试，那个人也说，他会回来娶她。”
桃花精低低的笑了起来，“呵呵，多么美丽而古老的故事，年轻的书生和温柔的少女相爱，他们情定三生，书生离去前许诺会回来，会一直幸福此生。”桃花精笑得很美，但是夏青禹却感觉到了她无尽的落寞和悲戚。
“那样不是很好么？”林莫言突然间说话，空灵而飘渺。
“是啊，很好，没什么不好的。”她喃喃的说道。
“可是，一切都变了！”突然桃花精的脸又扭曲了起来，甚至她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山上的强盗看上了小姐，小姐不从，于是，他们就烧了那间小屋！小姐死在了里面，她死的时候还在想念着那个书生，而我也变成了这幅模样！”
“后来很多年，书生变成了英伟的官员，他又重新回到了那里。可是，小姐已经不在了。他从村民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他很难过，他看着我，他说‘你是化成了这一株美艳的桃花么？’我知道，小姐是要我替她守着他，他亦把我当成了小姐。这多好啊！他们两个人还可以相爱！”
她的神情变得越来越急躁，身体也弓了起来，身边散发黑色的雾气，就像是化开的墨汁一般。洁白的天花板被染成了一片黑色。
她突然吼叫道：“我要变成人，我要那个人看着我！我不是桃花！我是一个人！”
桃花精开始混乱的摇动着脑袋，头发甩到的地方就是一笔墨痕，渐渐的从她身上滴下了黑色的墨水，落在床上。感觉这个女魅就像是一块砚台，不停的在溢出墨汁。
林莫言依旧淡然的看着她，轻轻在空中一点，桃花精渐渐的安稳了下来，她摇着头，身上的墨汁更加滴答的厉害，“不要，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夏青禹莫名其妙，林莫言轻声说道，“我只是施了一个法，让她看到那个书生而已。”
继而，他撤掉了法术，看着桃花精，“你也爱上那个书生了是吧？”
桃花精愣住了，突然间，她哭了起来，“是么...原来，是我爱上了...”
林莫言默默的说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这首诗，书生可曾念过？”
桃花精听到林莫言的这么一问，顿时傻傻的看着画，然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林莫言看着她继续说，“你真的认为你家小姐不知道，她是想让你代替她去爱他，但并不是让你变成她，而是以你的身份去爱。你真的以为书生是把你当做了人？他不过是在寻找寄托。”
桃花精一听此言，顿时犹如晴空霹雳。
那一年，桃李纷飞，池塘金柳，你在那里邂逅了美好的女子，你说你会回来。然而，她已不在原地。你是否知道，我开了一季的春和景明，在这里等你。
我会一直等，纵使寂寞开成海。
林莫言的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了那张照片，渐渐的，她的容貌发生了变化，她扭曲的半边脸恢复了原来的容貌，整张脸恢复了色若春花的清丽，她飘然的从天花板上下来，颤抖的双手，伸向了照片，慢慢与照片相融。
终于一切都恢复了安静。
“陈安是怎么回事？”
夏青禹目睹着一切，看惯了鬼怪的爱恨情仇，他早已没有感觉。
“陈安的父亲无意之中照到了那片桃花林，桃花精认为她的美丽被书生以外的人见了去，是对他的不忠。于是依附在照片上。但是没想到他的父亲根本没有当一回事，她一直出不来，知道陈安将它释放出来。”
林莫言不知想起了什么，“所以说，桃花的一生总是为别人而开，为别人而活。它们，没有自我。”
夏青禹突然间想起绯嫣，她也说过同样地话，只不过，她说这话的表情，远没有林莫言洒脱。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人面和桃花等待的，永远是有才有情的才子。他们之间的种种羁绊不是外人可以理解的，同样地，他们也只能永远沉溺在三生的誓约中，爱，或是恨。
人面早已不在原地，少年书生在悲痛中感慨失去了永远的爱情，可是，那年年盛开，红艳纷飞的桃花还是依旧常开不败，盛放着几个世纪的守候与等待。
桃花这一生，终究是为别人而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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