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界的七人事务所》神晓

11、宫殿

　　林雅歌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戴着脚镣，手也被反绑在背后。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座宫殿，四处都是轻轻荡漾的水光，模糊了建筑的形状，就像水中的倒影，如此的不真实。
　　羽儿就倒在林雅歌的身边，身体带着大片的焦黑，伤口血肉模糊，完全没有恢复的迹象。
　　“羽儿？”林雅歌焦急地呼唤着她，小女孩却仍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失去生命。
　　——都是我的错……
　　林雅歌紧咬下唇，如果她没有那么任性地要求羽儿帮她，羽儿也不会伤成这样。
　　是她的错，没想到那个品学兼优的周洋，夕颜喜欢的男孩，居然就是伤害夕颜的人。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理想的人物转眼变成反派，这不是应该只在电视里上演的吗？
　　“羽儿……求求你，快醒来吧……”林雅歌再次呼唤，同时在心中祈求。
　　——如果你在这里死掉，我会自责一辈子的。所以，请睁开眼睛吧……
　　小女孩仿佛听到了林雅歌的心声，动了动身体，勉强睁开眼睛，一副疲倦的样子。
　　“羽儿！……你怎么样了？”林雅歌担忧地看着她。
　　“……不要紧。”小女孩蠕动嘴唇，艰难吐出这句话。
　　“真的吗？”
　　“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明明连以往一直很冷淡的声音，现在都已经变得发颤，怎么可能休息一下就好！
　　“如果你是为了让我安心而说出这样的话，我会更加自责的。……真的没事吗？”
　　听到林雅歌认真的问话，羽儿迟疑了片刻，垂眸道：“……不知道。这种事，我没有记忆。”
　　“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吗？陷入这样的危机……”
　　“恩。每次我苏醒时，BOSS已经将它们解决了。”
　　“每次”、“它们”。羽儿不经意间的话语，却让林雅歌感到心痛。这个外表柔弱的小女孩，在过往的人生中，经历了多少次腥风血雨，又需要做出多大的努力，才能坚持到现在。虽然林雅歌并不能体会羽儿当时的心情，但那样的过程，一定相当痛苦吧。
　　“你昏迷时发生的那些事情，他们都没有对你说吗？难不成是那个大变态，悄悄把你的记忆清除掉了？”
　　“……不知道。不过，即使没有记忆，多少也能感觉到。我的体内，存在着另一个，更可怕的‘我’。那个‘我’与BOSS做了交易，才换来我的出现。现在的我，并不是原本的‘我’。若是BOSS真的清除了我的记忆，也是在履行与那个‘我’之间的约定吧。我不是真实存在的，是某种契机下被创造出来的替代品，所以，无论怎样的痛，都可以忍耐。……必须忍耐，因为，这是我存在的价值。”羽儿说的很平静，显然这样的话，早已在她的心中，经过了长久的思考。
　　但是林雅歌却无法平静，如果现在她爸妈站出来告诉她，其实她不是林雅歌，而是通过先进技术克隆出来的生命，用来取代雨宁消失不见的姐姐，她只是一个替代品，这么多年来一直为别人而活。那她一定无法接受，会迷失，会不知所措，然后据理力争，让自己站在某一个极端——“她是林雅歌”，或者“她绝不是林雅歌”，以此来肯定自身的存在。绝不会像羽儿这样，能够如此平静地接受事实——“她只是替代品”。
　　林雅歌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种在小说里才有的事情，此刻就发生在她的眼前，那她要不要学着小说里的发展，说上一句“其实羽儿就是羽儿”？
　　林雅歌想了想，说：“那，羽儿作为替代品出现在这个世界，怨恨过吗？”
　　“……不知道。不过，我想和她们在一起。”
　　听到这样的回答，林雅歌的心中有了一丝欣慰：“那就趁那家伙还没出现，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林雅歌挣了挣手，发现没办法摆脱镣铐，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羽儿身上，但是羽儿却没有动静。
　　“……我，动不了。”羽儿感觉到林雅歌期待的目光，却只能用淡淡的言语将那份期待抹去。
　　“是吗。也对，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现在还太勉强。对不起。”
　　“不是，是因为……”羽儿刚想说什么，不远处传出的一道声音却让林雅歌呼吸一滞。
　　“是因为我用钢钉把她的身体牢牢地钉在了地上。”已经变成魔物的周洋，出现在宫殿里，缓步走到她们的面前。
　　“钢钉！？”林雅歌看向羽儿，这才发现那片焦黑的皮肤里，各处都隐隐泛着银灰色的金属光泽，就连手掌也没有放过。
　　林雅歌愤怒地看着周洋，咬牙道：“这样狠毒的方式。她还是个孩子，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孩子？她是个幽灵，这可是你亲口所说。数百年，数千年，天知道她用这副姿态活了多长时间，你居然当她是个孩子？呵，只用一副稚嫩的皮囊就想欺骗我的眼睛？”周洋突然抬脚狠狠踩在羽儿身上，骂道：“快现出真身吧，把你真实的样子展现在我的面前，毫不遮掩的，就像现在的我一样！还是说，你天生就是这副讨打的样子？”
　　周洋将自己隐藏的狂暴毫不留情地施加在羽儿身上，一次又一次，仿佛早已忘却了身为人类时，表现出来的那份温文尔雅。羽儿背上的伤口被周洋踩在脚下，却仍是一声不吭，平静得让人心疼。林雅歌是知道的，羽儿并不是痛觉已经变得麻木，只是一直在忍耐，因为她看到了，在周洋踩下的那一刻，羽儿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不要这个样子，周洋！”林雅歌急忙出声喝止。
　　周洋停下举动，不屑道：“哼，真无聊。这样也算是7Seven的一员吗？我真是太高估你们了。不过，你的忍耐力真是让我感到惊奇。到现在还没有吭声，是因为人死后对痛楚的感觉变得迟钝了吗？还是说——”周洋缓缓俯下身，将扎在羽儿手上的钢钉一根一根拔出来，然后握住羽儿纤细的手臂，目光一冷：“是受过某种特训，让你学会了如何对抗痛楚呢？那么，这样子如何？”
　　周洋忽然冷笑起来。林雅歌好像猜到周洋想干什么，大喊道：“别！”
　　话音落下的时候，周洋已经慢慢转动手臂，将羽儿的小手一点一点地扭断，能听到骨头分裂的声音。不断袭来的强烈痛苦让羽儿有些难以承受，她皱起眉头，长长的睫毛在颤动，就连那双带着灵性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水雾。若是平常的小女孩，即便只是遭受到一些小痛，也会眨着泪眼，放声哭泣，等待别人的抚慰吧。雨宁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但羽儿却与其形成鲜明的对比，即便是在这种林雅歌连看着都觉得心悸的情况下，羽儿仍是一声未吭。于是周洋一用力，将羽儿的手血肉分离，整个撕扯了下来。
　　“哼哼哼。真是美丽。”周洋站起身，将羽儿的断臂甩到一边，笑道：“就像人棍一样。这才是你该有的姿态。干脆就这样把你养在瓶子里，想出新的折磨方式，在你身上试验，看看你什么时候才会疼得哇哇大叫吧。哦，对了，还有一条腿。”
　　周洋正想把羽儿最后的肢体卸掉，林雅歌这时生气地喝住道：“已经够了吧！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感受到林雅歌灼人的目光，周洋冷冷地看向她：“我不喜欢你的眼神，若是再这样看着我……我想你知道后果的。”
　　林雅歌联想到可怕地事情，内心不由得一滞，脸上瞬间染上了一片惧意。
　　“对，这是这样，尽情恐惧吧。无能的人类，你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敬畏我。”
　　“……当初你对夕颜，也是这样做的吗？”
　　“夕颜？啊！她啊，比这幽灵有趣多了，至少她会叫唤，会哭泣，会苦苦地哀求我。折磨她，真是有快感。所以，就连她死后，她的灵魂，我也没有放过。那个灵魂，现在就在我的体内痛苦着，悲鸣着，你要看看吗？不久后，你也会变成那个样子的。”
　　林雅歌一个寒颤，强自镇定下来：“你这样，还算是人类吗？”
　　“我已经不是人类了，而是更高等的存在。看不出来吗？”周洋将爪子伸向林雅歌，轻抚她的脸庞。
　　爪尖传来的冰冷锐利感，沾染着羽儿鲜血的气味，让林雅歌的心慌乱而纠痛：“……周洋，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明明是所有人羡慕的存在，学习成绩那么好，又是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有着幸福美满的家庭，和光明的未来。还有，夕颜的心……你拥有这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情？你明明知道夕颜对你的情感，为什么，还要伤害她？这样子，才不是什么高等的存在，你已经变成了一只凶残的野兽！”
　　“住口！”林雅歌的话显然惹怒了周洋，他一爪子朝她刺去，林雅歌害怕地闭上眼睛，却发现爪尖已在她周围划过，只切断了一缕秀发。然后，耳边响起周洋讽刺的话语：“‘所有人羡慕的存在’？别说笑了，那只是你们自以为是的认知！我为了父母拼命学习，却只是被他们当成对别人炫耀的资本，我是他们生下来的荣耀！‘白马王子’？这个称号给我换来只是一天天地被一群凡人骚扰，明明只是一群凡人，却妄想要攀上如此与众不同的我，为什么她们不会照照镜子，看清自己有多么的无能！？还有‘幸福美满’、‘光明未来’，你又懂些什么？不要自作聪明了！这无非是父母给我定好的道路，我只是顺着他们的指示在生存着，十多年的人生，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样日复一日平淡无奇的生活，多么无趣……”
　　“我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就这样持续下去，但是，终于有一天，我得到了——与我的才智所般配的，‘力量’！多么美妙，那时候开始，我才发现，原来我能掌控整个世界。”周洋收回爪子，抬手仰望，似乎看到了属于他的未来：“不必再听从别人的指示，不必再为自己讨厌的东西而拼命努力，所有人都对我俯首称臣的世界！像我这样的人物，你竟敢说我是只野兽？”
　　——疯子！
　　林雅歌在心中暗骂了一声。
　　“……对不起，我说错了。你已经连野兽都不如了，纯粹是个疯子而已。”林雅歌终是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句话。
　　周洋的眼中闪过一抹凶煞，却又暂时被压下，他冷笑道：“哼哼哼。我有些明白夏夕颜为什么会和你成为朋友了，因为你和她一样。嘴硬，不明事理，没有眼光，让我讨厌。安心吧，我会让你品尝到和她一样的滋味的，如若不是她，我也不会发现，原来折磨一个人，让她感受绝望，让她痛苦尖叫，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啊，那种让人销魂的体验，好像立刻在你身上重现。”
　　周洋将脸贴近林雅歌，冰冷的吐息让她浑身发颤，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连脸色也因此而变得苍白起来。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才是。”周洋离开林雅歌，让她暂时有了呼吸的余地。
　　“镜子空间里发生的事情，我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我知道你找到了7Seven的人，但却无从知晓她的实力，所以今天早上，我才将你拉入空间，计算出她的能力，然后在这里设置陷阱，引导你到来。虽然我的演技十分精妙，但她一直对我抱有警惕，我还想着她若是不上当该怎么办，也多亏了你，好不容易才让这‘孩子’对我放松了警惕呢。我还以为需要费些气力，没想到她这样不堪一击，这就是7Seven的实力吗？上一代的镜鬼居然会输给这样的人，真是可笑！我是不会像他那样失败的。”
　　——是我的错……
　　林雅歌垂着眼，心中有着说不出的自责。
　　“那……那只蜘蛛，真的带着夕颜的肉身？”
　　“那是我制作的随从，只要有时间，在这个空间里，制造数千只，数万只对我而言，都不成问题。袭击你的那一只，的确掺入了夏夕颜的骨骸，不过她的血肉却仍在我的身上，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无法再分离出来了。不过，不要紧，你很快也会成为我的一部分，到时候，你就能永远与她在一起了，在我的体内，永远地痛苦下去。”
　　林雅歌沉默地看着周洋，眼中带着同情。
　　“这种眼神……为什么！？你应该在恐惧我才对！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眼神？”
　　“因为你很可怜。你的自大会为你招来毁灭，小看7Seven会让你付出代价，虽然那里的BOSS是个大变态，但他是很厉害的！羽儿有危险，他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援军很快就会赶到，然后你会被打败的！”林雅歌很认真地将话喊了出来。
　　“援军？哈哈哈哈！”周洋的身边敞开一道银白色屏幕：“你说的是这两位？”
　　出现在屏幕中的，正是之前在事务所里乱扔怪物脑袋的青年，好像是叫夜豹来着，只是不知道他现在为何只穿了浴袍，而停在他肩上扭着脑袋的，是一只小麻雀，既然周洋说的是“两位”，这该不会是灵雀吧？林雅歌还记得那变态提过灵雀的战斗力是最弱的，所以可以把她忽略，既然夜豹能打过那只怪物，要对付周洋应该不成问题吧？但是，为什么他们看起来，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如果你是指他们的话，他们现在正被我困在外面的迷宫里。这就是你所谓的援军吗？”周洋冷笑道。
　　“……不是。他们只是先锋部队，不久后，还会有更强大的人物到来的！大变态BOSS也会出现的！”林雅歌一边故作认真，一边在心中祈祷：拜托，你们好歹争气点啊！难得我夸下海口说你们很厉害，别让我丢脸啊，不然我真要被这疯子给肢解了！
　　“是吗？那就让我稍微期待一下吧。你倒是提醒了我，现在我的帮手还不够多，据说7Seven有七个成员，他们若是一齐攻进来，我难免会应付不了，得多制造一些蜘蛛才行，三十只，大概只需要三十只，就足以让他们覆灭了。本想让你早一点和夏夕颜团聚，很遗憾，看来我只好晚一些再来享用你了。”周洋说着，转身离开宫殿。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林雅歌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自己还算安全，但是一想到羽儿与夕颜遭受的痛苦，她就恨不得把周洋立刻收拾掉。
　　“……快点过来吧，那两个没有方向感的笨蛋！”林雅歌在心中不断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