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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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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边郡,南擎国边境的一隅。平日里,常有异国商旅来此贩货易物,酒肆、店铺门庭拥挤,热闹非凡。
可今日,街道两旁一片萧条光景,连行路之人都步履匆匆,谁都知道,天要变了
南擎和相邻的屺国开战已有数月
朝廷为了安定民心,派出了翘勇善战的大将军夏侯淳领兵出征,连已近天命之年的御固王爷辰玖光,也深入营中亲自监军。
但明眼人都知道,前线屡屡传来的捷报,不知有几分是真
想那屺人是如何的果敢勇猛,有一小队兵马竟绕过了崇山险壑,从南擎西面的长岭杀出,巧妙地躲过了夏将军等人布阵于两国交界的正面战场。
他们叫嚣嘶吼着异国言语,日夜不停的策马急奔,眼瞅着就要闯进晴边郡,却突然消匿了声迹
百姓们惶恐不安,都在暗暗猜测,怕是已经有屺人佯装成南擎国民,在此地周转着打探消息了
于是乎,闭户不出人空巷,窗扉尽掩无人傍
在所有商铺都应景的关门却客之时,有一家酒肆却生意照做,宾客满堂。
“小二,给爷来壶好酒。”
“哎,爷您稍等,这酒啊马上就来。”一个满身油黄、伙计打扮的灵活身影周转在席间,分外忙碌。
“小二,你家老板还真非等闲之辈,这兵荒马乱的年月,生意都叫他一家做了。”调侃的声音骤起,引来一片哄笑。
那小二躬着身,轻轻嘿笑了两声,也不多言,径自去堂下取酒了。
前厅角落里,一着白裳男子端着酒杯,凝着四周哄笑的宾客,眉毛一挑,心里暗言:我道这从长岭杀出的兵马真是屺人,现今看来…倒也未必。
白衣男子一杯酒下肚,心中便有了计较,长衫一扬抬腿起身道:“小二,付账。”
他踱步向外的短瞬间,厅中宾客,不知谁的杯里,有一枚涂腊的药丸被酒水微微浸湿。
2)玉损?
几案上的茶,淡淡的腾着雾气,白瓷上的玉手微微蜷起,茶盖便被掀开,闻着那抹溢出的馨香,夏淮微微一笑。
都已经七日了,每回阿七回报,说皇上将送去的茶全数喝完,她心里便充盈着一种说不出的安慰。
原来,这薄绯花种子极其珍贵,不是散布民间皆可播种的,只有宫庭后院和皇亲贵戚才能拥有此花的花树,建成林苑。
夏淮从陈司设口中得知,这薄绯花瓣虽然极其脆弱,却是上好的药材,兰芷轩(宫中医药总署)早就想将它入药做成凝香丸,供给各宫娘娘服用,可起润肌活血之效。只是碍于皇上爱惜这片花林,便打消了进言制药的念头。
此番,夏淮将花瓣碾碎涤净,浸上宫廷御蜜,用清晨花叶间凝结的露水冲沏成茶,口感醇厚、淡香萦绕不说,还能祛除饮茶人的疲劳,舒缓全身的经络。
犹记得上次太后与皇上一同用膳,内侍总管刘福亲自召夏淮前去。言是皇上开席前与太后谈及养生之道,当众称赞起夏淮泡这薄绯花茶的手艺,太后闻言便要见见这位有心的女子。
太后四十已过,却因着保养得当,容颜未见些许衰老,但眉眼间的气息倒是温厚的,她敛着身华服慵懒的坐在塌上,侧首低笑时微带宠溺的望着辰轩离,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在席间流转浮现。
筵席之上,原本拘谨的夏淮因着皇上的浅笑,太后的温言,思绪竟渐渐舒展,大方自如的回应着太后的问话
“上回在养心苑,宫人太多哀家没瞧真切,现下看这孩子,倒是个灵秀可心的人儿,毋怪澈儿将你要了来。”太后凝着夏淮道,“就是这肤色过白了些,哀家想许是血虚之症,应叫兰芷轩的宫人们多尽些心,给淮嫔调理调理。”
夏淮低低的应着,螓首微抬之时,正碰上辰轩离略带关切的目光,心里不由得浸染了些许欣意。
夏淮唇角浮着浅笑,一面回想着过往,一面扣上手中的茶盏,正待唤来阿七给辰轩离送茶时,远处却传来兰荨惶急的呼喊。
“娘娘,出事了。”粗喘声渐起在夏淮耳畔
“兰苓去司膳房取宫廷御蜜,穿过掩翠苑时,正好碰见允妃娘娘、吉嫔娘娘在那里寻找丢失的佩玉,娘娘看那玉正落在一处树坑里,便吩咐兰苓去捡。之后…之后,允妃娘娘便说那玉上现了裂痕,要叫侍卫拖兰苓去往暴室。”
夏淮忆起昔时丽妃嘱咐自己的言论,心里不由得一紧,宽慰着焦急的兰荨,捏着她的袖口便往那掩翠苑赶去。
一路疾奔之下,汗已微沁衣衫,却瞧着远处那一众莺莺燕燕,凝作一团,想是早已摆开阵势,要潋华宫好看了。
“妹妹倒是个爱惜奴才的主子,这贱婢还没被拉下去,人已然到了。”夏淮将身向前之时,微讽的言论便从允妃的娇唇中传出。
跪在地面上的一抹瘦弱身影,唔咽着想要辩解什么,夏淮凝息看去,正是兰苓。她的侧脸红印突显,微微肿起,想是已被掌掴了。
“本宫知道不是你做的。”夏淮平缓了喘息,将目光对向兰苓,温言相慰,却引得月白衣衫轻轻颤动。
“本宫已经将这贱婢定罪,妹妹此话的意思,便是本宫说屈了你潋华宫的宫人不成。”
“姐姐息怒,妹妹的意思是,事出皆有因,想她一个宫中侍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折毁妃嫔贵人的物件,这里面必含着误会。”夏淮缓言道
“误会?”月白身影一把拉出位宫装女眷来,瞧那打扮应是兰荨所说的吉嫔了。
“那贱婢将玉呈上来时,吉嫔妹妹就在本宫身畔,可一并做个见证。”
“淮嫔妹妹,允妃姐姐所言非虚,本宫可是瞧见那破损的佩玉了,绝对是假借她人之手残裂的。”那吉嫔端着秀色的小脸望向夏淮,眉心微卷道:“这块佩玉是允妃姐姐的随嫁之物,想来姐姐自是极爱惜的,妹妹就别再偏袒自家奴才,快让人处理了这贱婢吧。”
看来今日是别想在此寻理了,夏淮心里苦笑着,步子微启,向月白身影挪去
众人怔愣之间,她已缓身跪于允妃面前,“潋华宫中的女婢犯下如斯罪孽,自是妹妹宫规不严、教导不善所致,妹妹在这里给姐姐赔罪了。”
兰荨兰苓闻言均惶苦的望向夏淮,唤着主子,众人的气息亦是一凛,一抹得意的神色浮现在允妃的唇角,“这可叫姐姐难办了。”
夏淮亦不接言,只将手探进衣袖,缓缓地掏出一物置于掌心,托举于顶上,“妹妹自知姐姐随嫁之物,因着思忆情谊无可取代。但为弥减今日我潋华宫人所犯之错,妹妹只有呈上贴身玉环于人前,望姐姐念及妹妹心意恳切,不嫌其鄙陋,酌情收下。”
允妃心里嗤了声冷笑,她本是朝中大将夏侯淳之女,自小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这次为了拉潋华宫宫人下水,牺牲了一块上好的古玉,那淮嫔只是个御史养女,想来她的贴身之物虽不流俗,亦不至于与那玉佩相抵。
允妃略一颔首,正欲微言调侃,瞥见夏淮手中之物时,心中竟溢满了灼痛。
“夏淮,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拿皇上来压本宫吗?”气息滞在喉间,月白身影怒极微颤。
“来人呀,给本宫把那贱婢撂在凳上行刑,拿木杖狠狠的打。”
瞬间便有持杖侍卫得令行事,架起兰苓放倒在苑内石凳上
用皇上去压她?莫不是那玉…
当雨点般的击打声传至夏淮耳畔时,她也顾不得思及许多,匆匆抽身站起奔向兰苓,环抱住她的身躯。
兰苓强忍在唇间的痛叫,因着自己身上的人儿破碎而出,“娘娘,您这是在折煞奴婢啊…娘娘…”
在一众宫人惊诧的目光下,夏淮的背脊已被未及停手的刑罚杖破,只是隔着完好的缎衣无人瞧见罢了。
“谁能告诉朕,这是在做什么?!”
远处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顺着允妃、吉嫔瞬间旋逝的面孔,夏淮看见一抹明黄衬着辰轩离微寒的身影,向这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