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临记》火落

21、乱

　　玉树和泉明并肩走在巷子里，虽说是并排，玉树却总是有意无意的与泉明保持著一定的距离，泉明几次想靠近玉树都被他给瞪了回去。

　　两人都没开口说话，泉明是想著自己的事情，玉树则是吃惊於失去了被人盯视的感觉，分不清刚才是错觉还是那人中途放弃。刚开始他本想丢下泉明先走，因为发现有人暗中窥视怕泉明出意外才决定与她一起走的。如今那感觉消失了，他倒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哎！玉树你怎麽都不说话？”在寂静中忍耐良久，泉明终於决定开口。

　　玉树皱著眉头，头也不回道：“我为什麽要说话？”

　　泉明轻轻地握起了拳头，有点不满於玉树的反应：“你难道不好奇吗？我们……”

　　“好奇什麽？”玉树加快了脚步，依然没有回头的意思：“辽越来这里的原因估计你也不知道吧？至於那个衷花镯……我早就看过了。”

　　泉明亦提高了速度，但没有超越玉树的意思，她的声音也依然平静：“好吧……但你也不至於一见到我就逃跑吧？”

　　“……，我确实不该跑……”玉树忽然停下脚步，泉明反应倒也快，没有撞上他，玉树转过身，难得地现出严肃的表情，说：“泉明，我这次决定来见你是有原因的，我……”算了，还是把琳泊丝的事情说出来吧，这样想著，玉树却没有继续──

　　他的话被身後涌出的剑气给硬生生地截断了，玉树立刻想到了刚才感觉到的视线，转身反击是来不及了，对面的泉明轻喝一声，长剑出鞘，挡住袭向玉树的那一剑。两剑交击，发出小小的响声。泉明被剑尖上传来的大力震得晃动了一下身子，她轻咬牙关运劲震开对方的剑，左手闪电般拍出，形成一堵风墙向来人压下去，同时向前跃进两步，举著宝剑向这来历不明的蒙面人刺去。剑尖击空时的无力感让她吃了一惊，幻影过去，哪里还有蒙面人的影子？

　　在泉明拔剑御敌时，玉树向前踏出两步避开偷袭者的剑气就要转身参战，忽见眼前人影一闪，一个身披斗篷的人出现在这小巷中，那人嘴角略略上扬，勾出一抹笑容，一双眼睛却冷静的看著玉树，玉树一震，认出此人来，这人微微点头，做出个“不要说”的口形，身形一晃，从玉树眼前消失了，他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却见泉明茫然地持剑立在巷子里，偷袭者已不见踪迹。

　　“──，搞什麽鬼？”泉明还剑入鞘，咬著嘴唇说：“刚才那一剑刺空了，他很厉害……，怎麽忽然又走了呢？”

　　“……。”玉树目光闪动，并不答话：这下麻烦了，父亲的人也到这个小镇上来了，不会是琳泊丝的事情已经传到他的耳朵里了吧？可是他也不至於这麽无聊特地过来管这件事情……但泊英怎麽回到这里来？而那个“不要说”又是什麽意思呢？看来，自己的身边果然还是有父亲派来的人了？他们不会是为辽越的事情而来吧？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该怎麽办呢……？

　　泉明认真地看著玉树，忽然说：“我刚才觉得後面有人──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不过我却是觉察到有人来了又立刻走了，玉树，你看到他的样子了吗？”

　　玉树耸耸肩，淡淡地说：“下次见面应该可以把他认出来吧──…。哼，这里可不是那个东真京，不要随便就把衷花镯拿出来……好不好？大小姐！辽越居然会让你拿著这东西到处跑……真是想不到──”

　　泉明不由得轻触右腕上地幽蓝色玉石镯，脸上闪过留恋与不舍的神色。玉树一凛，心道：难道辽越要将这镯子送人了，所以才会从真京跑到这里来……不，不会的，这镯子是那麽的重要辽越怎麽可能会把它送给别人？但她为何又是那种表情？

　　见玉树呆看著自己，泉明将刚才的事情抛开，微红著脸，轻声说：“玉树，你刚才要说什麽？”

　　玉树一愣，收起忽然冒出的念头，一时也无心再继续关於琳泊丝的话题了，转念想起左雨铃和左明菁那对姊妹，只觉的麻烦，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左雨铃有关她姊姊的事情。於是说道：“算了，下次有时间再说吧，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要累死了！快走吧。”说完，玉树率先向前掠去，泉明想了想，没有再问，轻轻跟上。

　　这一天的颠簸实际上早已将左雨铃累个半死，只盼著快点找个地方可以睡觉。刚才玉树在镇门被人围住时确实把她的睡意惊走了不少，但事情既然已平安解决，才走的睡意又会来了。霍一峰和琳泊丝倒是神色自如地闲聊著，他们一开始就注意到左雨铃已经累垮了，但当霍一峰提出骑马先送左雨铃到德心府时，她先是畏惧地看了一眼马背，显然是想起了白天在马背上不愉快的经历，接著摆手拒绝了，表明她宁愿走路也不愿坐马。於是霍一峰不再勉强什麽，随著左雨铃的速度慢慢向前走。好在奇德镇不大，德心府又在镇心，没过多久，霍一峰一行人抵达了德心府南门升平门了。

　　左雨铃远远地打量了一下升平门，只见墙上点著数十盏灯，将门前的空地照得亮堂堂的，引来不少蛾蚊之类的虫子，因在镇内，门边的守卫明显的比镇口的少，只得两人守在门边。他们显然见过霍一峰，待霍一峰说出暗语“辽衷之交，相结为好”後，其中一人走过来帮忙把马牵走，另一人则默不做声地让到一旁。

　　才一进门，就见府中池塘上架著一座桥，桥栏上放有风灯，给人指明道路。没有风，灯光投在幽暗的水面就象是被镜子映照著似的，在左雨铃的眼中更象是一幅蒙蒙胧胧的画，只不过是现在正身临其中而已。鼻子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大概是院中种了某种花罢。

　　离桥不远的池塘对面隐隐可见的是二层的楼阁，长廊上照例挂著灯。左雨铃涌出数一数一共有多少灯的念头，这些灯从傍晚一直燃到天明是多麽的浪费！比起来，弗提斐宫殿小楼门前的那两盏灯倒象是具有某种象征似的意义？在家里如果打开灯却不用的话大概会被爸爸妈妈给唠叨死吧？想到这里，左雨铃禁不住叹了口气：刚到这里时还以逃脱那种无聊且盲目的生活来安慰自己，可是现在的生活却是更加的盲目而不安──

　　门边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辽衷之交，相结为好。”左雨铃的思绪被打断，偏过头望向府门。听声音该是刚才追著玉树的那女孩，只是不知道她追到了没有？玉树认识的人倒不少~，他总不会是在街上见到美女就去搭讪，今天因为琳泊丝在，所以刚才见到那女孩拔腿就跑……

　　玉树和泉明走了进来，见霍一峰等人正目不转睛地看著他们，玉树下意识地向旁边移开几步，泉明瞥了他一眼，扭头扫视左雨铃和琳泊丝二人──在街上遇见他们时因为玉树的关系，并未看清这两人的容貌，此刻借著灯光，发现竟有琳泊丝这样俊美的少年，禁不住问道：“霍一峰，这两人是……哦，是了！你们是玉树的朋友吧！”

　　琳泊丝举左手与泉明的右手轻轻一击，道：“在下林昊。”泉明微微一笑，瞧向左雨铃，左雨铃略一思索，童心大发，决定开个玩笑，她举右手击泉明的右掌，笑道：“奴家名叫左雨铃。”

　　这句话说出来霍一峰和泉明都没多大的反应；琳泊丝看著左雨铃直觉得有趣；只有玉树听得直摇头：她本不是这种性格的，听著这句话真别扭！

　　泉明报出自己的姓名，正想说些什麽，玉树忽然插口道：“泉明，你不去找辽越吗？有话明天再说，我们都累了！”

　　泉明知道玉树是这种个性，也不理会他话里包含的不耐烦的意味，林昊的脸上倒看不出什麽，那个左雨铃虽然强撑作有精神，但她给人一种随时可以倒下就睡的感觉，泉明想起自己还有事情没告诉辽越，亦觉得这不是闲聊的时候，於是告了声罪，先走了。霍一峰将左雨铃三人带到德心府的观夕楼，得知三人在路上吃过干粮後，著婢女带这三人到房间休息，亦离开。

　　婢女将玉树带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里，为他点燃灯并礼貌地问玉树是否有需要的东西，得知他没有别的要求便退下了。

　　玉树重重地躺在床上，心中仍想著泊英的事情。走廊上响起轻轻的脚步声，玉树一听就知道是枫影来了，果然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来，枫影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玉树，我进来了。”

　　“进来吧！”玉树心不在焉的应著，有些後悔在这个时候跑到奇德镇来了，泊英到这里来得原因决不简单，如果他出了什麽事自己到底帮不帮他……？

　　枫影推门进来，见玉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怪道：“怎麽，累了吗？”

　　玉树坐起来摇头说：“累的是左雨铃，不是我。你来的好快，我才到这儿。”

　　枫影一把拉过桌边的椅子坐下，道：“刚才遇到霍一峰了，他告诉我你们来了，还以为你不会来──不是因为左雨铃吧？”

　　“不知道，一时兴起就来了。”

　　“看你这样子，好像是後悔了？”枫影顿了顿，见玉树看向别处没有答话的意思，忽然想起左雨铃来，说道：“我昨天已经拜托金镇主帮助寻找那小姑娘的姊姊了，可是直到今天还没有消息……”枫影说这话时显得有些迷惑，他哪里知道思齐带左明菁来这里时是那麽的匆忙，左明菁又因剑伤连自己走动都困难，怎麽可能会外出呢？她不出门，金天峰又不会为了找她而每家每户的搜索，自然无法找到她。玉树立刻想到了这一点，但他仍忍不住嘲弄道：“你们踏青党的消息应该比金天峰更灵通吧，为什麽要拜托别人呢？踏青党的三头目？”

　　枫影知玉树恼自己没说明这次行动不是以踏青党的名义进行──刚才霍一峰把玉树的事情一并说出了，可是这小子昨天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自己的邀请，谁会料到他的主意变得这麽快？这该和那两个女孩有关吧──

　　玉树见枫影含笑看著自己，没有辩解的意思，於是说道：“算了！我已经找到左明菁了。”

　　枫影的眉毛高高扬起，诧异地说：“好小子！金镇主没找到的人竟然被你找到了！你好像是才到这里吧？”

　　玉树笑了笑，解释说：“碰巧遇上而已。不过，事情有点麻烦──”

　　“告诉左雨铃你做的事情吧！明天早上带她找到左明菁就立刻离开……”

　　“怎麽了，叫我来得不是你麽？”玉树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逼视枫影，“为什麽我才来又要我走？”

　　枫影丝毫不让玉树的的目光，低声说：“计划有变，别思国的人明晚会到这里来，你总不希望为……为你父亲惹麻烦吧？如果让别思国的人知道你在这里……你知道会发生什麽事吧？”

　　枫影顿了顿，见玉树不做声，接著说道：“泉明上次去找你却被你避开，这几天她的心情有一直不好，所以想找你来，不过现在没时间了，而且她才见过你，心情好了许多。明早你先带著那两个女孩离开这里吧！那个琳泊丝或许会点武功，但左雨铃无论能力还是体力都不行，你把她留在这里太危险……”

　　“这个我知道！”玉树迟疑了一下，认真地说：“你应该知道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泉明也不是为左雨铃……不，也可以说是为了泉明，我要告诉她……”

　　“玉树！”枫影面上带著一丝倦意，“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在你决定之前好好想想！”

　　玉树叹了口气，说：“我都知道──…，唉，我再想想吧……”

　　“恩。”枫影点点头，站起身：“不管你今天做出怎样的决定，明早一定要将那两姊妹送走，知道吧？”

　　玉树挥袖灭掉油灯，向後一仰，倒在床上，用疲惫且气恼的声音说：“知道啦，时候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枫影没再多说什麽，推门出去。

　　玉树从床上一跃而起，移至窗边，盯著楼下的假山用心思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