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荡三国》微微小风

26、敌友

　　孙权走后，我尽量躲着周瑜，终日宅在帐中，没网络没电视，只能靠阅读或练字打发时间，孔明先是称奇我的安静乖巧，后渐习惯我的变化，偶尔也一旁指点我的书法，可惜我基础太差，名师不能出高徒，好在利用了这段时间摘掉文盲的帽子。
　　这日，孔明突然闯入，“阿意在否，阿意在否？”我连忙答：“阿意在，何事啊？”
　　孔明匆忙道：“主公渡江来到军营，此刻正与公瑾一处！你快快随我觐见。”
　　我忙放下笔随他前往中军营帐。孔明一向从容，而此刻他脸色紧张惶恐步履匆忙甚至有些凌乱，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心也随着揪起来，紧紧跟着不敢多问。
　　中军帐外，鲁肃一见孔明伸手拦下，欲言又止，孔明冲他摆摆手：“子敬务多言，你我心知肚明，一切皆因各为其主不得已而为之。”
　　鲁肃深施一礼，无奈道：“孔明体恤在下，子敬深感惶恐，只是子敬无法说服都督，事到如今可怎生是好！”说罢，垂头顿足不胜唏嘘。
　　帐外气氛异样，持刀拿枪的军卒较常日多了许多，他二人苦笑着对视，我努力思索着历史细节，隐约明白他们的担忧，小心而低声的问道：“皇叔是只身一人来，还是有随从？”
　　孔明一悟，即刻接口道：“子敬，我家主公随行之将是谁？”
　　鲁肃答道：“你主二弟关云长！”“云长将军！”孔明转忧为喜道：“我主安矣。”说罢，又瞧了瞧周围的兵卒，携了我丢下困惑中的鲁肃，扬长而去。
　　他踱步来到江边，问清刘备的船只后，只管拉我一同登上。
　　他摇起扇，我终于忍不住问道：“热吗？冬季也要摇扇？”孔明思索一下，“亮持扇已成习惯，冷风能使人冷静。方才如不是你提醒，亮险些乱了方寸，要冲入帐内誓与主公共存亡了。”说着又猛扇几下，瞧我笑笑，又渐渐陷入沉思中。
　　我不去打扰，倚了舱口等着刘备归来。不多会儿，刘备果然与关羽一同回来。
　　刘备没想到能见到孔明，不顾君臣礼节，与孔明相拥而泣，孔明噙泪激动道：“主公可知今日有多危险吗？”刘备愕然：“什么危险？”孔明道：“今日若不是云长在，主公便被那周郎害了。”
　　刘备还是一脸困惑，孔明顿足道：“主公阿，江东不服主公之人甚多，周郎便是其一，亮自到江东来，处处谨慎小心，他几次设计陷害，都被亮化解。亮又以授八卦阵之名维护孙刘联盟，他觊觎亮的阵法，才未轻举妄动。此刻阵法我已授完，他杀机再起，设下埋伏私邀主公前往，便是要趁主公不备而杀之，事后吴侯即使动怒也无话可说。”孔明扶刘备坐下，继续道：“若不是子敬以大局为重，暗地通知亮，亮此刻也不会在此等侯与主公相见。所幸者，云长以余威震慑周郎，否则主公首级早留于帐内了。”
　　刘备方才省悟，更是焦虑：“既然这里如此危险，你们还是快快随我回去吧！生也好，死也罢，备要与先生共存亡！”孔明落下一行清泪，哽咽道：““主公需东吴，东吴需主公，孙刘两家联合抗曹，正如鼎有三足，人有二足，缺一不可。亮虽居虎口，却能以愚力自保平安。事后亮自会回到主公身边。”刘备更是伤感，泣不成声着，“难为先生。。。”
　　此时，赵云蹬蹬蹬闯入，一见刘备，俯身便拜，“主公，云来迟！”刘备赶紧拉起赵云，又是一通落泪，孔明苦劝不已，终于众人稳定情绪，孔明忙嘱咐人起锚离开。
　　赵云见我远远的立在角落，低声道：“阿意，可否见过主公”
　　我心里异样，难吞吞的靠近，刚要开口，舱外一阵喧嚣，又闯入个猛汉，是张飞。张飞几步跳入，大喝一声，“我家哥哥在否！”刘备连忙起身相迎，张飞见众人安好，开心的大笑；“就说周瑜没那个胆子，他有胆敢动我哥哥一根毫毛，看我不揭了他的皮！”
　　正说着，他一眼看到我，两步来到我面前，上下打量啧啧称奇，冲我吼道：“江东水土果然养人，一段时间不见，你居然长高不少，收拾打扮一下，眉清目秀的倒象个女娃娃！”
　　经他一说，我更讪讪的不知怎么开口。自来江东，鲁肃孙权，先后都赠我许多衣物用品，我也一应收下，现在看来反而是刘备之前一直亏待我似的。
　　刘备一脸爱怜，似父亲见到久别的子女。他两鬓斑白，半生漂泊毫无建树，身边亲人也只得一个甘夫人和襁褓中的阿斗，话说四十不惑，他欲认我为子的心情我也逐渐理解，便安慰他道;“只管放心，我在军师身边很好，也时刻挂念皇叔，等战事结束，我自与军师返回。”
　　众人相继落座，赵云取出一份军令递给孔明，打开一看，竟是周瑜派了５千铁骑给赵云统领，令他渡江与刘备一同加固陆防。
　　孔明微微点头，“周瑜一计不成，二计又生，好在此部署虽调赵云离我身边，但也算于战事有利，子龙将军需依令行事。”
　　赵云犹豫一下，“先生，不如我带阿意离去。”孔明看了我：“阿意，你主意如何？”我低声道：“我再留一阵子，假如师傅不来寻找，我自回那边，但现在我不忍中途而去。”孔明颌首道：“也罢，随你，若你似这段时间般不生事端，亮保你平安。”
　　刘备再欲说话时，孔明却催促他们速速开船离去。当下众人只得分离，孔明，赵云与我上了一艘小船，刘关张则随着张飞带来的五，六十条船浩浩荡荡离去。
　　船只越去越远，船头刘关张的身影也越来越小，直至看不到，我扭头看着孔明，“先生，我们回去吧。”孔明点点头，又眺望一阵，才转身与我们一同返回。
　　我们回到军营，鲁肃正焦虑等着，一见我们立即道：“可回来了，方才来人禀报，数十条战船气势汹汹顺水而下直奔我大营，都督已下令点兵迎敌，若非及时弄清原来是翼德三将军来迎接皇叔，便将酿成大错。”
　　赵云睨了鲁肃一眼，“方才我赶往中军大帐接令，正看到数百刀斧手从帐周围撤走，莫非调遣他们去迎敌？”
　　鲁肃尴尬道：“子龙将军，你莫打趣我了。”孔明叹口气，“子敬，公瑾心思，孔明了然。你也不必为他隐瞒，你我还是开诚布公的好些。”鲁肃只得说：“先生啊，我主真的是诚意联刘抗曹，是都督糊涂。”孔明点头道：“都督也是为江东日后着想，子敬还是多以大局相劝。”
　　鲁肃无奈的应下，又唏嘘几句，告辞而去。
　　赵云等鲁肃离开，问道：“军师，难道真要令子龙离开，独留你与阿意在此？”孔明道：“你若不去便是违令，且都督这样安排，也能防备曹操陆军偷袭。你只管去，亮自有安排。”他沉吟片刻，唤近赵云，低声吩咐道：“以十一月二十甲子日后为期，子龙驾小舟来南岸边等候。切勿有误。”赵云刚想问，孔明又做神秘状，道：“东南风起，亮必还矣。此系重大，不到最后一日，务与任何人明言，包括主公，一切我自有安排。”
　　赵云郑重接令，转身看我一眼，大步离去。我随其后而出，他停下沉声道，“阿意，好自为之！”我忙拉住他，“赵云。。。”
　　赵云背对我，“你应随主公而去，多留一刻，便令人牵挂一刻。”我心一酸，“你们对我极好，我晓得怎样做。只是你身边都是东吴的军卒，一切当心。”赵云转过身子，“你可安心，周瑜给我的区区铁骑，我自能统领。你倒是留心少去招惹外人，他始终是主你是仆，遇事没有分寸定会留下遗患。你不是孙权的玩伴。”
　　我一呆，孙权用了各种方法调离赵云，但赵云始终注意到我与孙权的密切。见我不语，赵云语气温和下来，“你虽不拘小节，但绝不是糊涂人，一切小心就好！”说罢，替我理理凌乱的头发，拍拍我的肩，终于走了。
　　耳边响起悠扬的琴音，是高山流水，我进入帐内，孔明正在抚琴，他神情安详中带点寂寞，似自语又似对我倾诉：“公瑾与我，貌合神离，我们有心相交却又无法真正亲近。他欲杀我皆因一心向吴，亮明白却无法解他心结。。。假若我们置身山水纵情天地，不知能合奏多少支妙曲。”琴音继而一转，转为那只荡漾，这是他们多次合奏，极其熟练的曲子。
　　我坐在一旁，被婉转低沉的琴音牵引，偶尔与孔明目光相触， “假如你糊涂些，不事事想到他前头，又不点破他心思，他怎会将你视为江东隐患非要除之，另番情景也说不定。”我忍不住说道，带点无奈，习惯性摆弄着衣角，“你授他八卦阵法，就不担心他用此阵对付你，或是从此后你便不能对东吴再用此阵？”
　　“他学得到皮毛学不到精髓，亮不担心。”
　　“是他学不会，还是你干脆不教？你违背本性处处锋芒外露，不过是暗示我们的实力，逼他不得不倚重我们联合我们。你以三足鼎立为本需要共存，他以江东日后少患而必亡一方，从一开始便注定分歧，你们成不了朋友，只能是对头！”我淡淡的说道，“所以，先生也不要伤感了，周瑜说过，曲子忧伤则扰人心智！”
　　孔明不答，手下弦一滑。。。
　　。。。
　　赵云点齐人马后登船，我却抓了他的马缰一直不肯松手，他进退两难，微怒道，“让你回你不愿，此时又这般，你究竟为何！”我心一凉松了手。看着他毅然而去的背影，我突然失控，双手紧捂了嘴，他似有所感，扭头刹那正看到我泪水涌出，他顿时愣住，返回试图拥我入怀，我则侧身躲闪。
　　他神色黯然，“我并非怪你，”边说边试去我的泪水，“自长坂坡相识，你我几乎一直未离，此刻分别，云心里亦是不舍，但军令如山耽搁不得，只能就此别过。”
　　我擦了泪，强笑道：“放心，你自去做你的事，我懂的。”每每从他口中听到这些官话，我心里总是异常苦闷，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竟有形同陌路的感觉。
　　送走赵云，我无精打采的返回，正遇巡营归来的一路人，避免惹事，赶忙让路退到一旁，周瑜面无表情的视我如空气，吕蒙则一脸鄙夷，似乎在嘲弄，舍不得就走！生离死别的简直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