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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惑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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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赵云盔甲整齐一早离去。我满腹惆怅,摩蹭许久,才持了竹简,朝孙权大帐而来,侍从一见便让我直接入内,居然连禀报都省了。
孙权听得动静,松松披着袍子,脸带倦容,从幔帐后转出。
他恐怕是军营中唯一能睡懒觉的人了。我不以为然,把竹简往案上一放,转身就走,未走出几步,便被他捉住胳膊,“这样急着离开,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说罢,他拿起竹简翻看一下,“你断无这样工整的笔迹,谁执的笔?”
他自见过我的字后,便下了命令,命我抄录整曲荡漾歌词给他,我若推托违令,他便以赏板子要挟。孔明几人视而不见,居然还规劝我好好服从。
我挣开他的手,“昨晚赵云帮我写的,你要真不满意,给我板子好了。”
“赵云?他昨夜不在战船上,跑去帮你做这些!”孙权嘴角含笑,“看来孤的命令你是执意不从了,也罢,孤倒要去问问这个赵云,怎么置军务不顾竟同你一起抗令。”
好不麻烦,事关赵云,无奈下,我只得研了墨,拿了笔,照着赵云的字迹,一横一竖写起来,毛笔笔尖柔软不听使唤,竹片狭窄古体字笔划又多,我全神贯注,满头大汗终于写完两句,以这个速度,今日我要在这里耗去了许多时光了。
我小心吹着墨迹,默念着“摒住了呼吸像沉入深海,凝视你竟然没一句对白。”想起昨夜赵云说他不喜欢这种伤感的词句,不觉苦笑,假如真有假如,我也不愿意喜欢它。
孙权不容我沉思,从我手中抽走笔,又将赵云的竹简扫至一旁,疾书起来,写完,将笔往我手中一塞,“临摹这篇!”他的字奔放洒脱奇纵恣肆令我赞叹,居然熟记所有词句也令我动容。
我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抄写,临他的字自然比临赵云的难上许多。
他端坐一旁注视着我,“孤明日将离去,你随孤走。”
我有点气恼有点可笑,一时竟无语驳他,回过神,严肃道:“你也不问我是什么人,我是赵云妻妾,怎可能随你走?”
孙权哈哈一笑,“巧言令色鬼话连篇!依孤看他根本不知你是女子!赵云赤胆忠臣坦荡君子,果如你言,怎容你在他军师面前百般无礼,又怎肯与你在大庭广众下拉扯亲密。不过我倒好奇,你刻意隐瞒自己身份,到底为何?”他凑前一些,“看在你几番窥破北人细作行踪,有功于江东,孤也不揭穿你,否则孤怎肯容你与赵云孤男寡女共处一处而不制止。”
他不容我开口继续道:“孙刘新结盟约,开口讨你,皇叔定会许孤这个人情。”
我啪得放下笔,“皇叔已认我为子,若跟了你,你岂不成为他的女婿,这个亏可大了吧。”
孙权神色变换莫测,有些事儿,他可真不知道,我正得意,却不知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使得他更是志在必得。
他终恢复平静,“孤自18岁承父兄基业坐领江东数年,天下诸侯间本算年幼,刘备乃大汉皇叔仁义天下,孤认这个长辈也无可厚非,况且联姻于孙刘联盟更是百利,何乐而不为!孤意本欲立你为妾,如今看来怎么也得赐你个夫人称号。”
“切。”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故计重施顾左右而言它,“这算什么,求婚啊,没鲜花没钻石!再者,我同你又不熟,怎么可能跟你!您老儿还是赶紧收拾行李,准备明日启程吧!得,我也出来半天了,得赶紧回去,免得孔明到处找我!”说罢,起身就跑。
他就在身边,怎容我这样脱身,我还未立起,他已扯住我的衣角,揽了我的腰,将我横抱起来,“孤的行李自有人收拾,你不必挂虑。孔明那边你更不用理会,孤召见自己的夫人,他一个谋臣怎敢过问。倒是你随时逃跑的本事见长,也不怕孤降罪!”说着,便抱我转入幔帐内。
这次我没酒胆可仗,又急又怒,手脚并用使劲挣扎。
他将我往地上一放,好笑道,“孤看了一夜折子,即使此刻想对你怎样也是有心无力,你莫闹,孤只是想有人陪着。”他语气转为低沉,似乎满腹心事,我心一软,便与他对面席地而坐。
案头堆满竹简,他见我安静下来,便拿起一卷卷翻看,时而执笔批写着什么。他眉头越蹙越紧,我不禁用手指抚向他的眉心,“战事不是已经交代妥当,还有什么事让人愁成这样?”
他合卷,轻叹一声:“中原连年战事不断,民不聊生汉室颓危,江东虽仗着长江天险偷得安宁,但也被天下诸侯虎视觊觎。孤自掌领江东以来,哪日不得小心谨慎。阵前战事自有公瑾,可这后方的事情也不能让人省心。”他指着竹简,一一道:“这份是地方乡绅借军事紧张,屯聚谷物哄抬粮价的;这份是百姓联名劝孤停战归顺的;这份是军械物资无法按时备齐的;这份是沿海发生海啸需要赈灾的。”
他停下,自嘲的看着我,“曹操是明敌,公瑾自能应付,而孤的暗敌却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冒出令人措手不及!”
我帮他理着竹简,轻声道:“责任如此,做该做的事尽力即可,成败虽关乎社稷,却也强求不来。”
他道:“话虽这样,可恨那帮老臣临危却不与孤一心,孤自仗着父兄余威尚能掌管他们,谁知今后如何。”
“所谓用人不过是用其长避其短,虽有老臣难以驾驭,至少他们心是忠于江东的,你自有时间可以慢慢降服他们。”
他点点头,不再多言,陷入沉思。我也不去打扰他,满身孤傲不羁的他不过是个挑着重担的小孩,茫然无措是必然的,好在历史证明他能度过许多难关。
“难得你这样安静,换了个人似的”终于,他伸伸懒腰,“孤倒想再听听你的歌。”
我思考一下,轻轻嗓子,低声唱起来:
因为梦见你离开,
我从哭泣中醒来,
看夜风吹过窗台,
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等到老去那一天,
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看那些誓言谎言,
随往事慢慢飘散,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当所有一切都已看平淡,
是否有一种坚持还留在心间。
。。。
那年大学毕业,大家一起唱着离别的歌,纪念友谊纪念初恋,我则嘻嘻哈哈,乐不可支,因为毕业了便可以永远与他一起,不必两地相思。
。。。
孙权待我唱完,目光柔和凝视着我,“你还会些什么,统统唱与孤听。”
我摇头,笑嘻嘻道:“唱完就不好啰,一支支慢慢来才能保持新鲜。”
“回建业后你可随意唱,孤会命最好的乐师,记下这些曲子,以传后人。”
“呵呵,我可没答应同你走,但你来犒军巡营什么的,我倒可以多唱些给你听。”
他微恼,“你这是何意,欲擒故纵挑逗孤不成?”
我叹口气,“我心愿未了,不能离开,即使被迫与你走,也将存异心,随时开溜或是处处与你作对,形成水火之势,又有什么意思?不如现在这样,谈谈心,唱唱歌,不是更好?”
他犹豫一下,“孤许你夫人,你缘何不愿?莫不是你心有所属?”
“非也非也,此事与风月无关。”我斜靠着案几,望着帐顶,“事情就是这样,最初你会新奇我的歌,宠我眷我。可谁能保证日后的事情呢,当你倦了,我将何去何从?在空荡荡的屋中,唱着你曾喜爱的歌儿,品味寂寞直至老死;或是穿了华服,浓妆艳抹千娇百媚去挑起你新的新奇?你许我“夫人”封号,不过是许我这样的将来,我不乐意接受。”
他愤而立起:“什么话,早在汤山你便已是孤的人,孤的女眷怎可流落在外。孤不单要与你谈心唱歌,此刻更是要了你!”
我脸一红,这人翻脸真快,便打趣着:“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会你倒威风了!”
他怒而气结道:“你倒看看孤是否力不从心!”说罢,只管来捉我,我提了衣角绕帐而奔。
他始终堵住通往帐口的退路,我无奈的丢着手头所有能丢弃的东西,帐内稀里哗啦一团乱。帐外军卒高声呼唤,“吴侯安否?”
孙权喝道:“无孤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即刻,又邪邪笑道,“你倒是要让全军营的人都知道孤今日临幸了孤的新夫人!”
我大窘,“你。。。”
他顺势揽我入怀,“孤许你一生的眷顾。”说罢,俯头吻下。
我惊叫,挣扎着踢向他的小腿,他不忍疼,松开,我扭身又跑,却被该死的衣角拌住,他哈哈笑道:“你果然爱跌倒,只是这些伎俩今后不必再使。”即刻便与我滚翻在地,撕扯起我的衣物。。。
就此刻,帐帘挑开,“主公无恙!”是周瑜与吕蒙,话未尽,都愣在当地。
我陷入绝望,什么跟什么,孙权身体僵硬,终是放开我,站起整整衣冠,不耐的说:“何事。”
周瑜面色阴晴不定,我死去的心都有,借机仓皇逃出。
帐外吕蒙跟上,拦下我,我又羞又愧,低头躲避,他亮出剑拦我,我苦笑不已,只得随他而去。
吕蒙帐内,我焦虑绞着手指,周瑜终于回来,带丝疲惫,“你本罪当诛,幸主公明日便要离去,又念两军交战在即,我也不节外生枝,不过你要牢记,断袖之癖惑乱朝纲断送社稷,你胆敢再靠近主公,我便不念孙刘联盟之谊军法处之。”
孙权没揭穿我的身份,却送了这个罪名给我,令我无言以对。
周瑜盯我许久,终是挥手让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