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荡三国》微微小风

19、黑衣人

　　赵云和我骑着马并肩离去。
　　半路，赵云忽然勒马收缰，侧目凝望，他脸色一沉，道声不好，一夹马镫，冲我一句：“阿意，先行回去，不要随意外出，云要回军师处。”说罢，疾驰而去。隐约间远处的墙尾屋角似乎几道黑影一晃而过。
　　我徘徊在路中，犹豫一下，掉转马去追赵云。赵云的马脚力比我快许多，几乎不见踪影，我不敢怠慢，抓紧缰绳，硬着头皮追着。
　　赶到别院门外，赵云已下马入内。侍从见我到来，赶紧上前，帮我停下马。我跳下，忘了礼节忘了让人带领，朝内便跑。
　　诺大的别院，我遇门便推，见屋就入，一重重一进进，东绕西拐越走越深，也越绕越糊涂，别说赵云和孔明的影子，就是侍从侍女刚开始还见几个，现在却一个也找不到了，明明听得前面有人声，可循声觅去，却发现声音根本从另一个地方传来。原来这别院极大，除孔明所住的部分区域，安排了人员，其余地方，几乎是所空宅。
　　院落内没有灯火，借着月色，我心如火焚，不住喊着赵云的名字，声音在黑夜中回荡，益发瘆人。
　　忽觉身边不远灌木丛中，瑟瑟簌簌一阵响动，我屏着呼吸仔细查看，以为是猫儿狗儿耗子什么的。
　　电光火石间，一个浑身黑衣，面蒙黑布的人突然立在我面前，我未及惊呼，来人伸手便捂我的嘴，我条件反射的张口便咬，并曲膝朝那人□□猛击，来人万没料到我有这种上下夹击的动作，立即弯腰护胯后退，口里咒骂着。这一咬一曲膝，绝对有分量，这可是女子防身术中招牌动作。
　　我不假思索扯了嗓子大喊：“抓贼！抓贼！”可惜我声音颤抖，脚底发软，几乎瘫坐在地上。这大半夜被这样一吓真能骇出人命。那人冷笑着抽出短剑，架上我的脖子，我只得强打精神镇定下来。
　　那人见我不嚷了，持剑挟着我，退到阴影处，低声说：“我无意取你性命，你只管听话。”我信才怪，但经验告诉我，遇到歹徒，不要做无谓的反抗。“看你服饰，应是这家人家的下人，速带我去这里的客房。” 那人离我极近，我隐约觉得此人身上一股味道，熟悉又陌生。
　　让我带他去客房，难道他要去找孔明？让我带路，我自己都找不到东西南北。那人看我不言不语，语气有些急促，“你带我去客房，我自会放你，若不听话，我便取你性命！”
　　我苦笑着，用手指轻轻推他的剑刃，他一用力，剑又落在我脖子上。我摇着头惶恐状，“你不把它拿开，我。。。我。。。害怕。。。”目前的我，一副小孩子样貌，害怕是正常的。浑身黑色的他，眼神凌厉瞅我片刻，我的鸡皮疙瘩立刻泛起，小腿跟着抖个不停。
　　最终，他收回剑，手托在我腋下，紧贴我身后，亦步亦趋几乎架着我前行。他身上的味道益发浓郁，不是体味，而是。。。我心里慢慢找到答案。
　　就这样被他挟持着，我又开始在回廊院落中绕起圈子。当然，我并非故意，而是真的找不到地方。
　　走了半日，我们终于在一片高墙前的廊下停下，隔墙不远有了人声。阴风吹过，我一个冷战，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对着廊前的一口井，我产生了莫明的联系。
　　看我迟疑不动，他低声询问我:“墙内便是客房？” 我含糊不清的应了。他侧耳细听，反转我的胳膊，警告我;“不许出声，否则即刻取你性命！”
　　他掏出一段绳子，快速把我捆绑在廊前的一根柱子上，又掏出块布，塞了我的嘴，我双手环抱着柱子，瞬间泪眼磅礴，他手下动作略微迟疑，却还是很快搞定我，他低声说：“你也不要怕，天亮了，自有人解你下来。只说是被贼人捆绑，顶多被主人责备几句。
　　他说完便隐身于墙边，很快没了踪影。
　　片刻，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传来，想来定是黑衣人被人发现，紧接着人声鼎沸，四面八方不知涌入多少人，原本寂静的院落立刻热闹起来。只是从哪里来这样多的人？
　　我的身边也瞬间围上几人，立刻把我从柱上解下，但又反手把我捆了。吆吆喝喝中，我被送到一处，军士分列两边，数支火把下，个个精神抖擞，刀明剑亮。
　　我环视四周，一陌生男子立在我面前，他身材魁伟，一脸虬髯，袍子下摆掖在腰间，右手倒提把剑，剑尖抵着地。
　　“大胆奸细，还不跪下！”一旁的军士喝到，我想开口但口中塞着布，只能摇头跺脚。
　　那男子示意把我的布掏出，我干呕几下，一口浊气还没缓过来，腿窝处便挨了一脚，我哎哟一声，扑通跪倒，“大胆，见了将军还不下跪！”军士又扯高了嗓门。
　　我顿时火光，最不待见这下跪的大礼，在现代为五斗米折腰的怨气，一下子窜出，什么表示敬重，根本是卑躬屈膝，不带这样侮辱人的。
　　当下，我挺腰冷冷道：“不尊来使，胡乱定罪，欺负弱小，这就是江东的待客之道？”
　　那男子哼了声，“你是谁，跑到这里做甚，怎被我部下军卒缚住！”
　　我高声道：“一群鲁莽粗人，见了江夏来使居然这样无礼。”
　　那人哈哈大笑，一众人也随之而笑，我怒目瞪着，他示意人扶我起来，我吐口口水，一副恶狠狠状，“我上跪天，下跪地，中跪父母师傅，今日受尔等欺负，实为屈辱，你们谁都不许碰我！我倒看你们有本事让我跪，谁又有本事让我起。谁敢再碰我，我即刻咬舌自尽，以尽使臣气节！”
　　那人一愣，没想到我这般无赖，一时无语，原本要拖我起来的兵士，也尴尬的退在一边。
　　“吕将军，这。。。”军士小心地询问道。
　　我挺腰扬脸双眼望天，耳朵却听的仔细，原来是吕蒙。
　　吕蒙收回剑，走近些半蹲在我面前，“小娃娃，你起身，我们好好说话。”我头一扭，不去理他，两国结盟在即，此刻我必须维持这样的傲气。
　　吕蒙伸手要拉我，我瞪去，“你敢碰我！”吕蒙手在空中晃晃，最后抓抓头，啼笑皆非看着我，“娃娃，你这样，我们没法子说话！”我反问道：“当初又何必要我跪，不跪还用脚踹！鲁大人若知道江东有尔等人，也会汗颜！”
　　吕蒙又抓抓头，“你是孔明先生的人？”我哼了哼，不去理他，吕蒙转身打发一人离开，我心里暗祷告，但愿我猜测正确，应对的方式也正确。
　　我一动不动的跪在冰冷的石板地，浑身寒意。两旁的军士肃立无语，吕蒙则侧立一旁，看来他也忌讳接受我的跪拜。
　　孔明和赵云终于来到我面前。赵云拉起我，刚才的骨气立刻烟消云散，我鼻一酸，老泪未干，新泪涌出，惯性缩到他身后，剩下的事情，由他们去处理。
　　赵云护着我，道，“今夜云曾看到有鬼祟黑影进入别院，放心不下便护在军师身边，之后又听得打斗声。但此别院内遍布精兵，吕将军又严防谨守，云才未出来干预，却不知我的随从出了什么事，怎会被捆跪于此？”
　　吕蒙被我眼泪吓一跳，喃喃的没有开口。
　　孔明打了圆场道：“夜深寒冷，吕将军，我们不如到室内一叙。阿意．你也可去休息。”他满脸笑意，冲我点点头，眼睛闪闪放着光。我知道，我给了他筹码，有些事心照不宣即可。
　　夜深了，我只能在别院撮合一晚。赵云送我入屋，我神经一松坐在地上，吕蒙没什么可怕，让我心有余悸的是那个蒙面人。
　　赵云拉我坐好，细细问了事情经过，沉吟半日道：“这别院看似平静，却透着玄机。今夜你有惊无险，却引出这不明身份的黑衣人。若非这样，云尚不能点破别院内驻军一事，只是未曾料到驻军将领居然是周瑜的心腹爱将吕蒙。备战时刻，周瑜这样的调动，居心又为何？”
　　我心黯然，呆呆瞧着桌上的一面铜镜，镜内的那个人，蓬头垢面，衣冠不整，这别院我今日才进入过，大部分军士根本不认得我，正是这不认得，才引来刚才和吕蒙的冲突，才给了明天孔明与孙权会面的一张牌。牌好坏在其次，关键在孔明如何运用。
　　赵云发觉我异样，伸手抚摸我头，“阿意，你应听我话，回那边驿馆，那边是自家的军卒，反倒安全。你不过是随从，脸面没有撕破的情况下，不会有人为难你。你回来倒给自己带来危险。事已即此，你也不要多想，早点休息吧。”
　　说罢，引我到床边，我胡乱脱掉外衣，拉过被褥，蒙头便睡，朦胧中似有有人在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