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荡三国》微微小风

14、转机

　　这天，赵云带我去城楼，说刘备很久没见到我，很是挂念，要我一同巡城。国防上的事情，我一窍不通，再者，我打心底不认同刘备，总觉得这个人婆妈，做事不利落,碍着赵云的面子，不好推辞，只得硬着头皮跟去。
　　登高望远，这里城墙高大威严，守城的士兵个个盔明甲亮，整齐肃穆。听到刘备的问候，兵将都齐声响亮的回应着，精神头十足，比起刘备撤退时的狼狈状不知道强多少。刘备感慨万分，“想我刘备当年立下誓言，诛灭奸贼，匡扶汉室，可漂泊半生，毫无进展，现今更是□□贼逼得无立足之地，备愧对先祖，愧对当今圣上。”说罢，眼泪哗哗涌出，他的善哭，历史上是出名的。
　　我不待见男人哭哭啼啼，才皱起眉，便迎来赵云警告的眼神，我只得走到一边。众人不住劝阻，可刘备越哭越来劲，周围的一些随从纷纷也跟着呜噎起来，直听得人心烦意乱。我很是同情他们的遭遇，也益发认同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我必须做些什么，为自己，也为这帮人？不能淹死在这眼泪中。
　　刘备呜咽着转向我，抹把泪：“那日，阿意一语点醒备。这数日，备为安顿百姓，巩固城防，废寝忘食，只恐有半点疏漏，让百姓吃更多苦头。今日，请阿意来，便是要给阿意一个答复，备时刻不忘阿意的警言。”说罢，继续抹抹泪盯着我。
　　我打定主意，脱口而出：“今天这局面，都是皇叔为了些虚名造成的。当初，你若不是顾虑太多，徐州，荆州早就成为你的基业，匡扶汉室的资本要多少有多少，保护百姓的能力也会很强！现在不仅错失时机，还被曹□□得不得不厉兵秣马，几乎到了最后生死关头。其实做事只有问心无愧，又何必执小义而弃大义！皇叔心魔不除，我看再努力也白费功夫！”
　　刘备身边明白人不少，可明白人的话刘备不见得能听，所以刘备总在关键时刻，按自己的价值准则决策事情，导致刘氏集团这多年来事业上毫无建树，直到孔明出山，才多少有了改善。我是琢磨着要去四川成都的，刘备若不趁即将发生的赤壁大战之机拿下荆州，就没有可能入川，但以他的脾气性格，我估计还是够呛。这时候不点醒他，他的事业早晚是个死局。
　　话音未落，周边已变了气氛，我忽略赵云变得凝重的眼神，跨前一步，缓和态度和语气：“皇叔，我是局外人，旁观者清，我的话不中听，但占不占理？若占理，皇叔可仔细思考一下。”
　　刘备似乎受到打击，忘了落泪。我见怪不怪等着他继续发呆。赵云果不出意料的把我揪到一边，神色黯然，我的话他是认同的，便由着我继续说完，却又担心刘备责备，故习惯性把我放到身后，加以保护。
　　随从们止了泪，想来搀扶刘备。他推开，从赵云身后找到我，拉起我，快步朝前走去，我跟不上他的步子，磕磕绊绊的一路小跑，心里叫苦不迭。
　　刘备拉我在城头转了几转，偶尔回头看看我，欲言又止。我看他团团转，慌慌乱的样子，明白他钻了牛角尖，正纠结于那番大义小义的话中。我无限同情，倒静下心来，给身后的人一个手势，制止他们打扰刘备的思考。
　　看刘备稳定些，我又丢出一句：“前有蠢蠢欲动的东吴孙权，后有虎视眈眈的曹操大军，皇叔，您还有多少功夫可以冷静思考？”说罢，甩开他，自顾自走到一旁，远望远方，初冬的空气很是清冷，我没有意识到我的内心隐藏着一团小小的火苗。
　　刘备豁然抬头，释然的仰天哈哈一笑，“是的，备荒废半生，时间不多了，与其想破头颅，不如顺时顺势而为之。”说完，重新又握紧我的手。我并不执着这些虚礼，看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也随着高兴起来。
　　-------------------------------------------------------------------
　　我可没想到，从此后刘备倒是越来越看重我。
　　且不说之后城内更紧张的备军过程，我的心思很快从国家大事转到鸡毛蒜皮的俗事中。例如目前最大的烦恼就是衣服。冬季衣着厚，我的身材干瘪，还看不出来女性特征，可古人男子的内衣我可穿不来，搞不清楚什么开缝开窟窿的。
　　琢磨着，画出小背心，小内裤的图，自己量了尺寸，同巧英和巧莲比划半天，让她们帮我制作。针线活她们定是拿手的，我亲眼看到她们一脸甜蜜的裁制了好几件袍子，怎么看都知道是赵云的。唉！幸福的小女人！
　　我特意让她们在小背心前面的布料中多用了几层，到了夏季，就可以遮掩一下胸前的小突起。暂时凑合着，等我身体发育发育再说。我又把自己的包包交给她们研究，要求她们找最结实的布料，一模一样的做一个，方便我出行，当然我忽略她们对包包材质和款式的好奇。
　　夜静更深，我会揉着胸，缓解那时时传来的肿胀。我猜测着自己此时的年纪，仿佛回到少年，在羞涩忐忑中期待成长。很多时候，我辗转无眠坐立不安，发育过程中荷尔蒙的刺激，让我很是暴躁，无数次冲动着要去踹开赵云的房门，找个人说话聊天，但看到赵云房中漆黑一片，黑暗中似乎暗藏着迤逦春光，又是泄了浑身的力气，只得拼命打坐调整呼吸。
　　这个期间，刘备不定时的让赵云带我去见他。他会询问我一些事，我打酱油状应付着。军中城内的事务，看着复杂，其实也简单。不过两方面，一是缺少合理制度，办事的无章可循；二是有了制度，做事的人不去执行，把事儿和人理顺了，事务也就能按部就班起来。某些细节我不太清楚，但治理国家军队与管理一个公司一个部门有些共性，每当刘备问起，我便照搬一些过往经验，或是背一段管理书籍中的条条框框。没有想到，刘备很是重视，简直把我视为随身小锦囊，问我的事情倒越来越多了。
　　他甚至明确表示要调我到他身边。我毫不犹豫的拒绝，理由是赵云救了我，我发誓在找到师傅前，留在赵云身边报恩。真是狗血的理由，但刘备也无可奈何，只得任我扬长而去。
　　-------------------------------------------------------------------------
　　这日，我又被赵云带去议事，算算日子，我心念一动，该来的终于来。事情果然按照我知道的发展了，曹操占据了荆州，砍了刘琮母子的脑袋，放出狠话给孙权，说什么会猎于江夏，这样一来便是逼得孙权考虑投降还是抗曹。此刻江东派了使者来。
　　赵云便是领我去参加迎接江东使者的宴席。
　　公子府内，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刘备左右手边是刘琦和刚赶回来的孔明，孔明神色清朗，摇着扇冲我一个灿烂微笑，我也客套着给他们行了礼。主客寒暄落座候，客席间那位敦厚儒雅的陌生男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孙刘联盟的支持和维护者—鲁肃，我心生好感，这可是个有主意有远见又不嚣张，懂得低调的人，貌似比孔明亲近多了，简直是邻家大叔的翻版，而孔明则总一副神仙般高深莫测状。
　　鲁肃这次来，说是为刘琦的父亲，老荆州之主刘表吊孝致哀的，实则带着联刘抗曹的重任。
　　我不理会这些，这些全在孔明掌握中。筵席间，哀过喜罢，互换礼品，互致问候，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古人比今人更懂得张弛有度，这是国礼，容不得怠慢。我恍惚着在这席间魂游太虚，好在没有人来招惹我，包括刘备数次欲召唤我，我也假意专注歌舞而漠视。估计他们认为我见识短浅，看热闹看得过于投入，也就随我了。
　　我心里则盘算着，孔明很快就要去东吴当说客了，我怎么能随行。东吴建业，也是今日的南京，在现代我来过无数次的一个城市，没准故地重游，再发生什么奇迹，我就回去了。一想到有回去的可能，我便激动起来，让人看去益发是被歌舞美女迷得手舞足蹈。
　　熬到曲散人终，我则迟迟不走，赵云以为我吃酒多了，吩咐侍从准备了醒酒汤给我，自己却帮着刘备送走一个个文臣武将。赵云他话不多却能为对方打理好很多琐事，我抿口醒酒汤，怪怪的味道传入口中，荡漾在心底。
　　刘备看我半天没有动地方，与孔明一同走来，在我面前，仔细看了醒酒汤，笑道,“阿意，今日贪杯了？不如直接歇在这里吧。”孔明亦是笑道，“看他平日和翼德推杯换盏高谈阔论的，海般的量天大的胆，没想今日翼德不在他反而不胜酒力，这可是奇了。”
　　我垂着头，拼命想着工作失意，婚姻失败，想着莫名穿越及难以预测的将来，想着曲散后的孤寂凄凉，想着一切悲催的事件，终于借着酒力，泪满眼眶。刘备顿时紧张起来，他赶紧用袖子擦我的脸，此时他成了一个婆婆妈妈的父亲，“阿意，这是怎么回事，快说来听听，莫哭坏身子。”
　　我抬头无助状，泪水纷纷扬扬，抽着噎着道：“师傅曾说过要带我去建业拜访朋友的，今天东吴来了客人，我一听东吴两个字，心里就难受。皇叔，师傅对我如父如母，这许久没有师傅消息，我难受。。。”小孤儿的凄苦感天泣地。
　　孔明则风雷不动的摇着扇，安抚道：“莫伤感了，亮此次去东吴，会助阿意打听你师傅的情况。”
　　我哭得更欢，“想念师傅的心思，你们根本不懂，师傅和我相依为命，我在这里有吃有喝有歌舞看，师傅一人在外没人照顾，还为我失踪担心，我这个弟子实在不孝。我要到江东去找师傅，不能在这里继续等下去了。”说罢，我从席上爬起，冲几个人连磕几个头，就要告辞离开。
　　刘备可是急了，劝不动，拽不回的，连赵云也拉开了架势要把我拦下。偷眼看去，孔明脸上眼内却满是笑意，我心一凉，可是瞒不过这个半仙儿，只得哀求的冲他使着眼色。孔明冲我微微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只得忐忑得慢慢收了泪，安静下来。
　　刘备又是一通嘱咐，让赵云赶紧带我回去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孔明也微笑着示意我一切由他想办法。我只能随了赵云离去。
　　赵云帮我牵来马，虽说我马技一般，但练习了数日，骑马代步是没问题的，况且刘备送我的是匹极温顺的母马。可此刻，酒劲上头，加上刚才哭闹，我烦躁难耐，赌气徒步走着。赵云紧步在我身旁，忽然拉住我，灯火暗处，我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觉他要对我说些什么。
　　赵云沉吟很久，“阿意，你要去东吴，凶险万分，但你心意坚决，云自当助你。只是你方才绝然请辞，令主公很伤心。他待你如子，关怀备至，你该顾念主公对你的眷顾。”赵云忠心护主，他的思维永远围绕刘备转。听了这话，我真正开始伤心，人与人交往，坦诚相待难，赵云能爱屋及乌对我亦是不易，一时间我心里百般滋味，百般不甘。
　　我无法言语，只有甩开他的手，木然超前走去。赵云看我不理他，终是无可奈何的牵马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