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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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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茶寮中,那白衣青年凝目注视着展均的背影,原本闪动的眼神却在突然间暗淡了下去,望着那正在低声谈论的众人,他虽然声色未动,但方才因沉思而凝滞的微笑又重新自唇边漾开,立刻加入了他们的谈论,片刻后与那群淳朴善良的乡村青年谈得投机,渐渐将展均的事情一发问了个清楚。
“你说展大哥啊?”小许觉得和面前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青年挺投缘的,见他问起展均,便立刻竹筒倒豆子似地将他所知全讲了出来。“他是咱们村的高老伯,也就是他爹,”用手指了指高晓奕,“在数月前,他们父子俩在沂吟河上打鱼,渔网无意之中就捞到了落水的展大哥,将他救活之后,就在咱们村子里住了下来。事后据他说,他是为了不落入仇人手中多受侮辱,才自行跳入水中的。”
高晓奕在一旁连连点头,接过小许的话头:“没错,就是这样。这展大哥人还不错,个性随和,心地善良,又有武艺,没过多久就跟村子里的人打成一片,大伙儿都拿他当自家人来看待,咱们这帮毛头小子对他全都是服服帖帖的。就他这样的人还会有仇人,一开始我们都不大相信呢。”说罢,回头看了看众人,:“哎,你们说是不是?”
白衣青年听着,不觉又陷入了沉思。
“这回,村长让咱们将这几车货物运到开封去,交给城中的一位陈大官人。展大哥正好有个哥哥在开封,为了看望他,就跟着一起来了。亏了有他,否则路上碰到盗贼抢夺,就靠我们这几个只会拿着锄头锄地的人,货物早被抢走了…”
高晓奕兀自在那里喋喋不休,白衣青年却似出了神,蹙眉深思。
“五弟。”一个中年人带着三个青年踏入茅屋,径直走向那白衣青年。此人乃是陷空岛五鼠之首钻天鼠卢方,余者三人是彻地鼠韩彰、穿山鼠徐庆、翻江鼠蒋平,白衣青年便是那锦毛鼠白玉堂。这白玉堂虽然年纪轻轻,居五鼠之末,然而武艺身手却是这五人之中最高的,近年来闯荡江湖已少有敌手,江湖上对这五鼠亦会礼让三分。
“四位兄长。”白玉堂起身相迎。
“五弟,你呀,就是好奇心重。”蒋平笑道:“江湖黑白两道,寻衅斗殴天天都有,此何足为奇?你就是不听劝,一定要来插一手。现在,可打听出什么结果来了?”
“四哥休要取笑。”白玉堂脑海中又闪过展均的身影,观那人的轻功身手,再听这几人的说辞,他似乎不可能是自己所料的那个人。可是这身形言语怎会如此相像,难道这世间果真有如此相像之人么?还是自己一时眼花错认了?
他略一转念,已打定主意。微微一笑,朝着四人一抱拳:“四位兄长,请在此稍候片刻,小弟有要事,去去便回。”话音落,提气纵轻功,便朝着林间深处展均消失的方向追去。
“五弟、五弟!”余下四人不明所以,瞪眼看着那抹白衣消失于林中。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神经大条的徐庆不解地望向其他三人,却看见三张同样迷惑不解的面容,“这个五弟,总是神出鬼没,不知道又搞什么名堂。”蒋平无奈说道,摇头苦笑。
“五弟做事向来如此,我们不必多虑,在此等他便是。”卢方坐下说着,便向小二喊道:“小二,上茶。”三人各自摇头叹气。纷纷坐下。
白玉堂循着极为明显的打斗痕迹追踪而去,不久,他想找的那抹白色身影就出现在眼帘。白玉堂隐身于树干后窥探着,一具死尸倒在路旁,展均站在那里极为专注地研究着。白玉堂眼见那熟悉的身影及那与展昭几乎一模一样的专注目光,心中疑惑更盛。暗自咬牙:展昭,究竟是不是你,白五爷一试便知。心中想着,即刻运气于掌中,双掌带着劲风迅疾朝那抹白衣挥去!
(2)
展均见了那发簪之后,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纵轻功向树林深处掠去。
论轻功,他自然远不如展昭,这立刻被白玉堂看出了。然而他心中正在为林雪云姐弟俩是否能够顺利脱险而忧急,再无心去注意身后白玉堂投来的疑惑目光。
“此处痕迹如此明显,看来昨日那场打斗定是激烈非常。”展均注意到一路之上那被内力震断的断枝残叶与那隐隐现出的血迹,心中思索道:“他二人究竟为何与人结怨,这血迹…莫不是他们有人受了伤?对方向他们索要的,却又是什么东西什么人?”他自然不会想到,这姐弟二人出现在此地,乃是为了查访他的下落。
展均思索着前行,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忽然,眼角余光瞥到大树下有一人瘫倒在地。他脚步一滞,凝目望去,只见那人体形魁梧,长相十分粗野,然而却已经死去多时。
展均走过去俯身查看,那人的致命伤乃是当胸一剑,被刺中后立即身亡。“观这处剑伤,必是林傲云之杰作。”展均想着,略微一笑,凝神细看,丝毫没察觉到身后那袭白衣闪过。
忽然感到身侧一道劲风猛然向他袭来,风的力道竟颇为强劲。展均一震,立刻意识到有人袭击,本能的一掌迎上来人。双掌一击,二人同时被对方的力道震开。白玉堂存心相试,掌中力道只用了五分,而展均不知对方是何目的,恐怕误伤,便也只用了六成力道。
二人彼此瞪视,四目相接,白玉堂接触到那双与展昭同样的清澈眼眸,但此人眸中却闪现出丝丝陌生的光芒,虽然早已知晓,却还是一愣神,深深望着对方的眼睛,那目光颇具洞察力,似能将对方看个通透。良久,终于说服自己相信他并非展昭。
“阁下何人?在下与你并不相识,却为何袭击在下?”对方缓缓问道。白玉堂一叹,纵使他性格再怎么不羁,终归也还是讲道理的侠士,眼下是他不对在前,也不能如往常一般拍拍屁股走人。
“在下白玉堂。”无奈,只好规规矩矩的拱手答话,总不能让眼前之人认为陷空岛五鼠不懂江湖道义胡乱袭击人吧?“五爷我见你很像我的一位朋友,以为是他易容改装,所以才出手相试,想看看到底是不是那只猫。”白玉堂见对方面色如常,并无不快之色,于是那股不拘礼节的个性又来了。剑眉一扬,大手一挥,随随便便的解释着。
“原来如此。”展均微微一笑,心中想道,这人倒是颇为随性,那双丹凤眼清澈真诚且带着些微俏皮,看着不像为恶之人。“既然只是一场误会,白兄不必放在心上。在下展均,还望白兄多多指教。”说罢还了一礼。
“好说。”白玉堂见误会消除,刚刚压抑的好奇心就又窜了上来,笑道:“我一时好奇,想问问你方才为何见了那小二手中的发簪便如此紧张?”
“适才在茶寮已然说过,这姐弟二人乃是在下的朋友,如今他们有难,怎可不去救助?”展均如实回答,浓眉轻皱,说道:“这大汉定是被那姐弟二人杀死,看他这幅模样,估计死去的时间也超过一夜了,如今他姐弟二人必已不在这附近。待要细细寻访,又恐拖累了在茶寮中等待的兄弟。唉,两难。”展均深深叹息:“那姐弟俩乃是我大哥的义弟义妹,倘若有失,我有何面目再去见我那兄长。”
“这倒不难。”白玉堂接道:“我有四位金兰兄长如今也在那茶寮,不如我们先回去,你且修书一封交给你的那帮人,让他们转交给你那大哥,我再请四位兄长一路护送他们直至开封,然后白五爷我再同你一道去寻找你那两个朋友,你看如何?”
“如此虽好,但是我那哥哥并非无名之辈,以我那帮村民兄弟的身份,怕是未必见得到。”
“这个你就更加不必担心了,”白玉堂大笑道,“爷我们兄弟五人到了开封就像到了自己的家,莫说只是寻找你那哥哥,即便是那名满天下的开封府衙,我兄弟也能够出入自如。”
“什么,你们认识开封府的人?”展昭不由得惊讶,这世间之事怎能如此凑巧?“那你们可认得开封府的展昭?”
“你…”白玉堂盯着他,丹凤眼睁得溜圆,上下仔细打量着眼前之人。怪不得他会错认,怪不得他二人神态侧影竟然如此相像,原来却正是…
“展昭,是你的哥哥?”
“不错。可你却又是如何认得他?”
“与你一般无二,都是不打不相识。”二人彼此对视,良久,均是发出一场畅快淋漓的大笑。
展均听白玉堂说他们五人都是展昭的至交,对他之前的提议便毫无疑虑,爽快答应下来。二人联袂回返茶寮,展均立即休书一封,书中细细说明原委,随即将书信交与卢方四人,和高晓奕等人告别后,立刻与白玉堂循着那帮大汉留下的蛛丝马迹追踪而去,希望能够找到林雪云姐弟。
(3)
且说在开封城,一条僻静小巷中,这日清晨被路人发现一具男尸倒在巷子深处。开封府尹包拯得知后,极为重视,即刻令公孙策带着张龙赵虎前往细查。
顷刻间,尸身周围已被看热闹的百姓包围,众人看着那具男尸,纷纷低声相互议论。
死者已逾中年。现场并无血迹,也无任何可疑痕迹,那具男尸身上也无伤痕。公孙策俯身闻了闻死者的口腔,有异味,初步认为乃是服毒而死。
“众位之中可有人认得他?”公孙策略一思索,抬头询问周围看热闹的百姓。
“没有,从未见过此人。”众人斜眼看看尸身,纷纷摇头。
“是何人发现的尸体?”公孙策低声问身边的衙役。
“是卖炊饼的李老汉。”一名衙役答道,公孙策点点头,叫衙役带那李老汉过来。
李老汉虽年逾六十,然身体却依旧康健,与他那未满八岁的孙子相依为命,靠卖炊饼来维持生计。当下,惊魂未定的他被带到公孙策面前,说出了事情经过。
“公孙先生,是这样的。老汉每日担着一担炊饼到集市,皆要经过这条巷子。今日老汉担着担子走到这巷子口,跟在老汉身边的大黄狗却忽然吠叫着奔进院子,老汉心中觉得不对劲,放下担子就跟了过去,至此处,见地上倒着一人,大黄正围着他转,一面狂吠着。吠叫声惊动了附近的百姓,一人见此,立刻奔去开封府报案,告知了包大人。”
“李老汉,您当时看见此人时,便是如此模样么?期间可有人接近过尸身?”公孙策再问道。
“老汉当时见着他就是如此模样,众人皆站在一旁看着,无人认识他,也无人触碰过他的尸身。”李老汉答道:“老汉一生皆是住在开封,也从没有见过此人。”
“此人四肢发达,相貌粗野,右手掌中有常年手握兵刃而生出的老茧,显然是个练家子。”公孙策细细看着尸身,再看看那已被作为证物的一柄钢刀,想了想,起身从衙役手中接过钢刀细细查看。刀刃极其锋利,在朝阳的照射下泛着冷冷的寒光,柄部十分简单,只是刻着一只展翅飞翔的雄鹰图案,图案纹路清晰,十分细致。
公孙策乍见那图案,心中着实一惊,倒吸一口气,钢刀险些自手中落下。身旁的张龙赵虎见自家先生不言不语,只是僵硬地站着,怔愣的眼神只是望着那把钢刀,不,更加确切地说,是望着那钢刀柄部的图案,二人顿觉奇怪。不就是一只雄鹰的图案么?先生为何显得如此…惊讶?
二人互视一眼,张龙走上去,轻声唤道:“先生。”公孙策轻轻一抖,回过神来。
“先生没事吧?”回头望着张龙关切的目光,公孙策勉颜一笑,“无事。”复又走回尸身旁,解开他的上衣,微微露出那已然僵硬的左臂,果然看到了他预料之中的东西,不觉狠狠地吸了口气。迅速镇定下来,开口传令:“张龙赵虎,立刻找人绘出他的画像,你二人拿到四处城门去仔细问问昨日守城的兵士,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进城,如有消息立即回报。余下的人立即将尸首抬回府衙,找几个人在此处保护现场,暂且不要让百姓靠近,以免破坏了可能暗藏的线索。”众人听令,即刻散开,分头办事。公孙策想了想,取过笔墨纸砚,画了一张死者的画像交与张龙赵虎,“叫画师依样临摹。”张龙赵虎领命去了。
回府衙后,尸身本应抬往停尸房,公孙策却令他们将尸身放置于偏厅,而后去书房见包拯。
踏进书房,便见包拯埋首于一堆文卷之中。公孙策轻声叹息,开封府掌管京畿,公务永远都是那么繁杂。无奈摇摇头,轻轻走近桌案。
“公孙先生回来了,”包拯听得响动,抬头见是公孙策,沉声问道:“情况如何?”一边放下手中的笔。
“回禀大人,学生认为此案,并不单纯。”公孙策面色凝肃,轻声说道:“死者乃一中年男子。瞧着模样似是绿林悍匪之类。学生问过周遭百姓,却无人认得他,想必是刚来开封不久。死因应是服毒,大人请看,”公孙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瓷瓶,那是衙役方才检查死者随身物品时从他怀里搜出,“瓷瓶中还剩小半液体,乃是剧毒。学生判断,那人就是中了此毒而毙命的。”
“假设是被人所杀,”包拯捻须思索,“现场有何线索或痕迹?”
“几乎没有线索留下。”公孙策言道:“如果当真有凶手,那么此人定是惯犯,才会将现场保持得如此之好,没有丝毫痕迹留下。”
“这…会不会是自杀?”站在一旁的马汉插言道。
“可是为什么?”王朝看着马汉,“有谁好端端的想要自杀,还是在一个几乎无人认得他的城中自杀?退一步讲,若是他真要自杀。在城郊服毒不是更好,何必一定要进城?再来,公孙先生说死者八成是个绿林悍匪,你认为这种人会起轻生之念么?”
“不,此案绝不是自杀。”包拯仔细端详着那个白色的小瓷瓶,断然说道,抬眸看看三人,将那个小瓷瓶放在桌上。“这瓷瓶脆弱易碎,死者若是自杀,服毒那一刻心中必然紧张,必会紧握着瓷瓶。瓷瓶易碎,经用力紧握或不至粉碎,但定然会有裂痕,过去许多读书人因京试落榜万念俱灰之下也曾服毒轻生,手中器皿或落地摔碎,或紧握至死以致碎裂破损。读书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此人又身怀武艺?然观此物,却是丝毫无损、圆润光滑,且还在死者怀中,除非死者自杀并非手持此瓶,否则绝无可能。”
“大人分析得有理。”公孙策接道:“定是那凶手毒杀死者后将瓷瓶放入死者怀中,同时清除现场所有痕迹,如此便可能让官府误判死者乃是自杀。”
“定是如此。”包拯点点头,又说道:“可是百姓中无人认得此人,他的身份也就无从知晓。”
“大人,此人多半是江湖□□中的帮派中人。”
“公孙先生何以知晓?”
“只因学生在尸身旁的钢刀柄部见到刻有一只展翅飞翔的雄鹰图案,并且在尸身的左臂之上发现同样形状的烙印。”不知为何,公孙策的语音变得有些暗哑。
“雄鹰,烙印…”包拯思索着,喃喃念叨,顺手端起桌案上的茶盏,“这大概是一种代表帮派的图案…”猛然停顿,抬头,仿佛脑中忽然转过一些令他难以置信的念头。“莫不是…”
“啪”手中茶盏落地,包拯却是毫无所觉,双眼失神而怔愣的直直向着前方,微颤的身体缓缓站起,双手扶着桌案。
”大人!”三人被包拯的失常举动弄得发懵。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大人。在他们的印象中,包大人一直是沉稳而理智的,即使面对生死关头,神态也一如往常,似乎从不曾如此的…慌乱失措…
“怎么了?”这时,一个温文的语音传入书房。随着声音,展昭那身红色官服随即轻轻飘进房间,见了如此场景,目光投向那失神怔愣的长者,眸中闪现的不解变为关切,“大人!”立刻向前扶住包拯手臂,展昭瞟了三人一眼,让包拯缓缓坐入身后的椅子内,这才转向公孙策,“公孙先生,出了何事?”
(4)
“这…”公孙策看着忽然闯进来的展昭,竟支吾着说不出话来,目光求助似的转向包拯。
包拯此时却已然镇定下来,抬头看着展昭,微微一笑。“展护卫,八王爷是否已然回返南清宫?”望着眼前似乎一夜未眠的红衣,目中闪过一丝怜惜。
“是,八王爷这几日游览开封境内各处风光,心情格外怡然。昨日忽闻狄娘娘偶染小疾,王爷似乎担心得紧,这才连夜赶回开封。”展昭回禀着。
“怎么?狄娘娘身体不适?”
“听南清宫的人说,狄娘娘只是不小心受了凉,已让太医细心诊视过了,大人不必忧心。”展昭说着,话题忽然转到眼前的命案:“大人,属下听说今日城中发生了一起命案,不知案情如何?可有属下效力之事?”
“此案尚且不劳展护卫。你一路辛苦,且回房歇息吧。”
“多谢大人体恤。”展昭看着包拯眼中的关怀,不好拒绝。再说他这几日陪着八贤王出游,要时时警惕着保证八贤王的安全,一刻也不敢放松,也确实有些倦了。当下不再推辞,垂手浅笑道:“属下告退。”
包拯看着那袭红衣踏出了书房,面色再度凝肃:“公孙先生,那把钢刀现在何处?”
“与尸身一同暂且放置在偏厅内,学生想大人或者需要看一看那尸身,故而如此安排。”
包拯再不言语,起身出了书房。
开封府偏厅,厅门紧闭,王朝马汉奉命在门外把守,不许任何人靠近。
厅内,包拯望着那柄钢刀,静静地出神。“不错,恰如本府所想,正是他们。”良久,包拯缓缓言道:“二十年前,本府没能将他们一网成擒,只是捉住了他们的几百名部下以及两个首领,而其他人却逃逸无踪。”唇边缓缓绽出一丝苦笑:“没想到他们今日,竟然再度出现在开封。”转过目光,死死盯在那中年男子的面容之上,闭上眼,深深思索。记忆中,一张年轻而凶狠残忍的面孔与如今这毫无生气的惨白面孔渐渐重叠,最终合二为一。“他是白鹰帮的人,绰号苍狼。”
“白鹰帮?”公孙策不解。
“正是。”包拯解释道:“白鹰帮是一个江湖□□组织,二十年前曾以定远县附近的深山为安身之处,将定远县与附近其他乡县全数掌握在手中,欺凌百姓、打劫官府、抢夺钱财,地方官府畏其势大,亦不敢镇压。”
“后来大人任职定远县,想必是花了一番功夫才将他们剿灭吧?”
“本府当时与他们周旋数月,幸而得高人指点,这才将那座深山中他们的老巢捣毁,只是他们已然提前得知消息,大队人马早已撤离,只剩下数百老弱残兵在那里。”包拯沉沉一叹,俯身拉开死者衣襟,露出左臂的烙印:“帮中之人新近入帮之时,皆会被烙上这终生不褪的烙痕!终身不褪!”包拯语音沉重中带了丝丝压抑的怒火:“耻辱的烙痕!”
“大人,现场并无挣扎的痕迹,就是说他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饮下毒药的。”公孙策轻声说道:“能让他毫不设防的人,必是其同伙无疑。”
“公孙先生所言极是。此案本府定要追查到底,不会再放过他们,也免得他们继续为祸人间。”包拯咬牙道:“本府要亲自再勘现场,定要找出些蛛丝马迹。”
“大人,那展护卫那边…”
“且暂时不要让他知晓案情。”包拯沉沉一叹,语音中透出丝丝不忍:“耶律均至今生死未卜,林姑娘姐弟亦是渺无音讯,他们乃是展护卫最为亲近之人,如今尽皆下落不明,展护卫的忧伤焦急之心境你我可想而知,那又何必再让他增加一层重负?如此,于心何忍?”包拯双目微阖,片刻,传令:“府中之人但有私下议论此案者,严惩不贷!”
夜色沉静,一抹小小身影快速穿梭过重重回廊与院落,缓缓逼近那一间厢房。那是一个小小孩童,不过七八岁,望着面前的房门,慢慢伸出手去,房门并未闩上,他轻松推开房门,悄然闪了进去,轻飘飘如一缕幽魂。逼近床榻,望着榻上那正安然沉睡的黑面男子,孩童稚气的脸上毫无表情,薄唇紧紧抿着,小小的星眸中闪现着冷漠与残忍的光芒,缓缓抬起右手…寒光乍现!
一柄锋利的匕首被那只小手紧紧握着,朝着那沉睡的黑面男子的胸口,全力刺了下去…
“不!”展昭猛然从床上震起,冷汗已湿了衣衫,喘着粗气扫视四周,看着熟悉的厢房,惊魂稍定。缓缓闭上双目,无力地靠在床沿,豆大的汗珠自惨白的脸颊滴落,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息。抬手缓缓拉开衣襟,清澈月光透过窗纸射到他的左臂上,展翅雄鹰的烙痕被月光如此清晰的照映着,望着那个烙痕,展昭目光中的沉黯与痛苦,在这寂静深夜中显得是那么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