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浮生》偷得浮生半日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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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是漫天的落雪，地上是苍翠的青松，诺大的王府之中似乎没有一丝的声响，只有悠远的古筝声声绕梁，应和着“簌簌”的落雪之声，祥和得不禁令人将这战火纷飞的边境遗忘在脑后。
　　萧玉诀仰着头看着空中肆意飞舞的雪花，嘴角轻轻上扬，手里剥到一半的芦柑滚到了地上，面色却是毫无遮掩的平和。
　　一曲终了，洛月施施然放好膝上的古筝，回头一看，萧玉诀依旧满目的幸福，微微扬起的侧脸英俊而柔和。
　　“。。。真好。”许久之后，萧玉诀终是回过神来，看着滚落在地上的那只芦柑还有些没能回过神来，“谢谢。”
　　“没事。”洛月轻笑着摇了摇头，将古筝放到一旁的矮几上，“你今日不用练军吗？时候好像不早了。”
　　“嗯？哦。。。要去的。”萧玉诀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正准备到告辞离开，却猛然清醒想起了今次来的目的，“对了，姬宣韶发了你的悬赏令，宝石一斛，战马百匹，活捉。”
　　“嗯？”洛月有些忍俊不禁，“我就值这么多吗？”
　　“嗯。。。”萧玉诀看着面前洛月微微仰起看着自己轻笑的脸，心里忽然有一阵暖流淌过，亦是轻笑道，“宝石一斛已是不少，更不要说番邦的战马矫健强劲，光是一匹便值白银千两。”
　　“是吗，”洛月沉吟片刻算了算，多少有些意外，“番邦这么富庶吗？”
　　“虽然富庶，此番却也是难得的大手笔。”
　　“他知道我的身份？”
　　“嗯。”萧玉诀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说起来，似乎刚刚发出之时尚不知道，当时是宝石一斛，随后似乎查到了你的身份，又加了战马百匹。”
　　“诶？光是一个丞相就值百匹战马吗？真是不公平啊。”
　　“哈哈。”萧玉诀看着洛月有些愤愤不平的脸色，笑得露出一口的白牙，“宝石一斛已经很厉害了！”
　　“哼。”洛月皱了皱鼻子，随即亦是轻笑出声。
　　“对了，”下一刻，洛月忽然想起了什么，肃颜道，“大祈和大周的军队如何了？”
　　“那个啊，”萧玉诀点了点头，面色亦是严肃了不少，“番邦此次虽然只是突袭，却给两国带来重创，大祈折兵近十万，大周更是损了十二万之多，而且。。。”
　　“而且什么？”洛月看着萧玉诀有些犹豫的面色，忽然心生不祥。
　　他原先也是想过的，此番遭遇奇袭，两国大约都得损些兵士。
　　却不想竟会如此之多。
　　“周王为了速速回营解救太子，胸口正中一箭，约莫。。。不会太好。”
　　萧玉诀皱着眉看着洛月的面色。
　　如果没有记错，这两人似乎关系尚好。
　　果不其然，洛月闻言面色一变。
　　“莫不是。。。”将要说出来的答案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现在还没有。”萧玉诀闭了闭眼，叹出一口气来，“然而内线的意思是，该是没有几日了。”
　　“。。。那裴纪莲？”洛月刚刚还觉得不错的心情陡然降到了谷底。
　　那个人要死了吗？
　　许久不曾想起的爹爹从眼前晃过。
　　武将的。。。终末吗？
　　谁都无法逃离的终末吗？
　　洛月叹了一口气用力晃了晃脑袋。
　　“他倒是无碍。”萧玉诀看到洛月脸色不好心里亦是有些忧愁。
　　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了。
　　然而。。。或许迟早会问。
　　唉。。。
　　“大祈撤军了吗？”洛月收起心里的烦扰，换上一贯的表情。
　　“三日前刚撤。”
　　是吗，被抛下了吗。
　　洛月自嘲似地轻轻一笑。
　　倒也不能为了自己一人留下二十余万大军。
　　更不要说此番还是大败。
　　平阳王该是急得焦头烂额了吧。
　　“原先似乎有个副将想要留下，最终还是被带走了。”萧玉诀担心洛月难过，忽然想起探子的报告，一时嘴快直接说了出来。
　　尉迟兰若吗。。。哼，他这次大约被我害惨了。
　　洛月轻笑着哼了哼，“没事。”
　　真的没事？
　　萧玉诀皱着眉自上而下地看着洛月。
　　明明是个女子，却硬撑着回旋在纷繁的世间。
　　真是。。。
　　忽然有淡淡的哀伤升起。

　　大郑的边城叶泉可以称得上色彩斑斓。
　　洛月在萧玉诀的王府里住了将近十日，每天吃的都是山珍喝的都是补药，几日下来，元气倒是恢复了不少，就是整个人都觉得腻得很。
　　于是这日，当洛月又在拧着眉头伸直了脖子往下灌当归枸杞汤时，萧玉诀推门而入，“要出去走走吗？”脸上的笑容爽朗而真挚。
　　“好！”洛月连忙趁机放下喝剩了半碗的汤药，舔了舔唇上残留的那一丝苦甜，忽视掉一旁丁凌哀怨的眼神，径自拿起衣架上挂着的那件熊皮袄披在身上，快步走到萧玉诀身边，“走吧，正好赶上午饭。”
　　萧玉诀含笑看着洛月近乎落荒而逃的身影，摸了摸鼻子看向瞪着自己的丁凌，“一起去吧，小孩子要多走动走动。”
　　“我不是小孩子。”丁凌皱着鼻子哼了哼，脚上却没有停，利索地绕过洛月扔在桌上的那碗汤药，取了自己的大袄穿上，“好。”
　　萧玉诀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约这小鬼也不想天天伺候别人喝药。
　　更不要说还是一个找着法子想要赖掉的人。
　　萧玉诀兀自轻笑着带上房门，转过身正好看见洛月伸了一只手出来给丁凌拢了拢衣襟。
　　小鬼头红了红脸，低着头站在那里。
　　他自然也是知道洛月的身份的，一个自小没了娘的孩子，跟着个大大咧咧的爹没少吃苦头，更不消说这个不太称职的爹还刚刚没了。
　　大约许久都没有被人好好照顾过了吧。
　　萧玉诀心里不觉有些高兴。
　　幸好当初是派了这个小鬼来照顾洛月。
　　原本担心洛月会忌惮自己知道了他的身份，正在烦扰的时候，军师说洛月在家里养着一个小孩子，于是才特异找了这个有些犟的小鬼来照顾他，现在想来，倒是一举两得明知之至。
　　一行三人磨磨蹭蹭走到闹市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正午的时候。
　　新雪初歇，三丈余宽的街道中央被扫出约莫两骑的空白。虽然离年关还有将近一月有余，却丝毫不妨碍两边小贩们热情的招呼声。
　　洛月自小便生在江南长在江南，纵然是大陈的边境，亦是四季如春，更不要说后来还被带去了大陈的王都。
　　尽是些没有见过的东西。
　　临街的馆子里飘荡出一股酸酸甜甜的香气，站在门口望去，几张桌上放着一大碗浅棕色的汤羹，零星地浮着几片菜叶一两根肉丝，或许便是传说中的胡辣汤；对面的棚子里，一个胡子浓密到几近罩住了全部面孔的汉子正一边喷着热气一边飞快地转着一口大锅，片刻后揭开锅盖，却是清一色巴掌大小的白色圆饼，贴着锅的一面烘得干干的，隐约撒发出一股淡淡的焦香，莫非恰好是番邦著名的胡饼？一个胡子花白的老翁靠在不远处的墙根上，手里一把马头琴随意地鸣响着，拉出一段有些悠扬又有些伤感的调子；一旁的小贩正在吆喝着兜售几把弯刀，半臂长的刀身上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宝石，虽然未必是货真价实，却是地地道道的番土气息。
　　萧玉诀将两只手背在身后，嘴角的一丝浅笑始终没有消散，乐呵呵地看着前面的丁凌像只出了牢笼的小兽一般奔来走去，就连向来面色平淡的洛月，此刻亦是两眼闪烁着五彩的光芒，虽然两只手始终抄在衣袖里，却是跟在丁凌后头看得津津有味。
　　或许这样，才是他原本的样子吧。
　　“时候不早了，去吃些东西吧。”
　　萧玉诀快走几步上前，接过丁凌手里快要抱不过来的一堆小食物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饭馆。
　　“那里不好吗？”洛月却是不依，两只眼睛焦灼在相反方向的一家店里，看着门廊上奇异的花纹雕饰，不多久连身子亦是转了过去，“这家怎么样？”
　　“。。。”丁凌站在洛月近旁，一回头看到那家店名，却是住了口。
　　“那家不好，还是。。。”萧玉诀似乎有些犹豫，抿了抿嘴走过来想要拉洛月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