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浮生》偷得浮生半日闲

51、51

　　平阳王的生辰，将玉桓里的京官全都请了去。
　　自然更不会落了莫涵。
　　莫涵原本想与洛月一道去的，然而一下早朝那人便没了踪影，好不容易派人在东华门那边拦了下来，却说平阳王亦是邀请了尹浩玉，自己要先回府接那小鬼。
　　莫涵不悦了一路，坐在车里黑着一张俊脸也不说话，弄得满心期待今日晚宴的尉迟兰若担惊受怕了亦是一路。
　　又是那个小鬼！
　　莫涵和尉迟兰若在心里难得的达成了共识。
　　平阳王府自半里开外的府墙就开始张灯结彩，沿途一路的红纸碎屑，想是一早便大肆地放了好一会儿的鞭炮，六人宽两人高的府门更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左右两只雄壮的石狮披上了红绸，新漆的铜钉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平阳王身穿一袭暗紫色的长袍，花白的须发打理得油光岑亮，头顶上一只紫金发冠上镶嵌着一颗鸽蛋大小的翡翠，时而折射出耀眼的光华，晃得人眼睛一花。
　　莫涵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平阳王正站在门口和几名刚到的官员寒暄，一张老脸笑起了褶子。
　　“恭迎陛下圣驾！”
　　老狐狸眼尖，不等俞德招呼便径自小步走到马车边，一掀袍子恭敬地跪了下来，其余的朝臣一见更是纷纷快步走了过来，围着莫涵跪了一地。
　　莫涵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众爱卿请起。”
　　“能得陛下圣驾真是臣三生有幸。”平阳王一边一脸恭敬地起身，一边侧过身子将莫涵让进了平阳王府。
　　一进府门豁然开朗。
　　硕大的院子里花鸟鱼虫应有尽有，嶙峋的怪石假山形态各异，姹紫嫣红的各色奇花异草争奇斗艳，正殿里迎面而来的屏风上竟是前朝名士的字画。
　　孤的王宫，也不过如此。
　　莫涵不动声色地被平阳王迎进了正殿，正准备在正位上坐下，一走眼看见侧门的一角极快地闪过一抹大红色的衣裙，精雕细琢的妆容上是一闪即逝的失落。
　　宁晔彤。
　　她倒是打扮得精致，只不过多半不是给孤看的吧。
　　莫涵心下一哼，面上也没有什么改变，转身坐下。

　　虽然晚宴才是重头戏，然而午膳已经是极尽的奢华。
　　莫涵对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随便地动了几筷子，平阳王府的厨子手艺与王宫里的御厨有的一拼，又加上平阳王此番下了血本，用的食材更是有不少是宫中都难见的珍奇，玉桓里的京官品阶都在五品之上，平日里锦衣玉食的，今日却是个个被耀花了眼。
　　然而莫涵却没有多少兴趣。
　　只是不耐而已。
　　就连莫涵自己都不清楚心中阵阵翻腾着上涌的不耐是出自哪里。
　　是平阳王皮笑肉不笑的老脸，是宁晔彤明明坐在自己身边却时不时向府门那边望去的眼神，还是，那个人到现在还没有出现的身影？
　　尉迟兰若难得地没有专注于大快朵颐。
　　若是说陛下的心思，整个玉桓里没有几个人能摸得清楚。
　　然而他却知道现下陛下在烦扰些什么。
　　然而知道又如何，除了影响了自己的食欲之外，没有任何的不同。
　　尉迟兰若心情黯淡地看着不远处那只金黄松脆外焦里嫩、正面对着自己微微张开嘴的烤乳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食之无味啊！
　　这感觉太痛苦了！

　　差不多申时的时候，洛月终于来了。
　　一袭纯白的身影出现在平阳王府的院内，身旁站着的是一身暗蓝挺着个大肚子的仲付，两步开外的身后，跟着小拖油瓶尹浩玉。
　　只是站在那里，满园子光是看颜色就觉得太过喧哗的草木刹那间似乎也变得端庄静谧起来。
　　洛月简单地和平阳王打了个招呼道了声恭喜，眼角含笑地瞥了一眼自说自话向厨房摸去的仲付，拍了拍尹浩玉的肩膀向后花园走去。
　　宁晔彤午膳的时候光顾着忧心洛月怎么还没有到，然而碍着莫涵的颜面又不能直接向家丁打听，心猿意马地随便吃了几口却是不小心弄坏了妆容，急急忙忙地赶回闺房重画，刚刚卸了妆却听得侍女说洛月到了。
　　这该如何是好！
　　宁晔彤连摔了两个粉盒一面铜镜，虽然仍旧没能消气，然而也只能耐着性子安心地等侍女给自己补完妆。
　　真真是心急如焚。
　　洛月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然而却十分地庆幸宁晔彤没来找自己麻烦。一路将两手抄在衣袖里尽往人少的地方去，偶尔遇上三五成群的朝臣，亦是浅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尹浩玉安静地跟在洛月身后，也不管别人投过来的或是好奇或是轻蔑的眼神，只顾跟着眼前那一片纯白的背影。
　　平阳王府的后院很大，高低错落的山石挡住了不少的视线，洛月一路踩着碎石铺就的小径走了约莫一刻的时间，刚刚绕过平地而起的一座小丘，便觉得有清凉的水汽迎面而来，视线亦是豁然开朗。
　　竟是一片人工造就的湖泊。
　　大片大片的荷叶洋洋洒洒地盖住了将近一半的水面，偏西的阳光又给另一半镀上了一层金光，粼粼的波光之上是一座精致的湖心小亭，弯弯曲曲的回廊好似一条青色的水袖，温婉如丝般缭绕在错落有致的荷叶之间。
　　洛月眯着眼，嘴角噙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抄着手站在湖边的窄堤上，一阵湖风吹来，尽是惬意。
　　然后便看见了立于回廊之上的莫涵和尉迟兰若。
　　尉迟兰若今日一整天跟在莫涵身后，早上下了朝便没再见他展过颜，冷峻的眉眼间尽是莫名的烦思，此刻立在回廊上已有差不多一刻的时间，兀自望着广阔的湖面发着呆，然而微皱的眉心却是自始至终没有舒展的意思。
　　尉迟兰若虽然心知肚明，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正在烦扰得几乎不能自持的时候，尉迟兰若看见了湖边那一抹白色的靓影。
　　随即心头一松，一时间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陛下，”尉迟兰若内心虽是百般欢喜，面上却强压着依旧保持沉稳的口气道，“洛月来了。”
　　正在发呆的莫涵面上猛然一顿，愣了须臾之后有些恍惚地回过头来，看向尉迟兰若的眼神不可不谓之呆然。
　　尉迟兰若心下叹了一口气，朝洛月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莫涵有些茫然地顺着尉迟兰若指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洛月已经走了过来。
　　满湖的金绿色之间，那一抹纯白尤是让人眼前一亮。
　　莫涵当即心下一展。
　　然而却又恰好看见了洛月身后的尹浩玉。
　　。。。也罢，来了便好。
　　莫涵深深吸了一口气叹出，闭了闭眼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