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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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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祈新任的丞相,竟然会来这里。
洛月,不及弱冠便位列三公。
关于这个人,冉憧珊听过太多的传闻。
后宫的宫女说,新上任的丞相面若冠玉发如泼墨,面容俊美得好似仙祇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禁军的侍卫说,新上任的丞相静若处子动如脱兔,举手投足之间浩然之气悠然而出。
她知道的,太后很喜欢这个洛月,若不是祈王从中阻挠,原本更是打算将自己的爱女梓兰下嫁。
她知道的,平阳王那个娇蛮放纵的女儿亦是很喜欢这个洛月,为了那一两次的“偶遇”,更是不惜日日去太后的慈宁宫坐着。
她知道的,自己名义上的夫君,那个骄傲冷漠的帝王,无论到哪里都会带着这个洛月,就算总是冷着一张脸也好,却也是前所未有的殊荣。
她一直都很想见见这个洛月。
然而父亲却说,那个人,大约不好对付。
冉憧珊换了一身衣裳,从容走出内殿的时候,一眼看见正殿里坐在下首默默喝茶的那个人。
一身白衣胜雪一袭墨发如绢,牙雕般的面容之上是朗朗的明目星光斗转,纤细如女子般的身形却笼绕着一股清冽敏锐之气。
只是坐在那里而已,却已经彰显出太多的不凡。
冉憧珊忽然就懂了。
天上地下的区别,原来真的存在。
“皇后娘娘。”
洛月见冉憧珊出来,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杯子,理了理衣襟起身一偮。
“洛相。”冉憧珊微微点了点头,走到主位上坐下,“今日不知找本宫何事?”
“。。。”洛月但笑不语,瞥了一眼立在冉憧珊身侧的宫女小芸。
冉憧珊微微一愣,暗自思付了一番,侧脸对着小芸道,“你先下去吧。”
“是。”小芸正忙着偷看洛月,一下子被主子赶走心里多少有点不甘,然而却也没有办法,只得磨磨蹭蹭地离开,临了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看。
“让洛相见笑了。”冉憧珊心下叹了一口气。
这个洛月,倒的确是仪表非凡,也难怪那些宫女们每每提起都会面红耳赤。
“无妨。”洛月轻笑着上前两步,走到冉憧珊近旁。
冉憧珊见状微微一愣。
朝臣深夜出入后宫已是不敬,没有传唤的情况下竟然兀自走到本宫近前。
“不知洛相何事?”冉憧珊心下已经微微有些异样,然而面子上却做得很好,依旧正襟危坐仪态万方。
“唐突了。”洛月笑看着冉憧珊有些闪烁不定的眼睛,将手伸进衣袖里,摸索片刻后掏出一只信封来递了过去,“娘娘请看。”
冉憧珊心下犹豫了须臾,一对柳眉微微皱起,还是接了过来。
白色的信封之内却是一张大红色的请帖,打开一看,烫金的小楷整整齐齐地列出了二十多个人名,冉旭峰的名字赫然位于首位。
冉憧珊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却看到洛月正一脸意味深长的浅笑,站在离自己约莫半丈远的地方垂眼看着自己。
“洛相。。。是要宴请?”冉憧珊微微蹙着眉头,实在弄不明白洛月的意思。
若是要设宴那便直接交给父亲即可,何须如此繁杂,特地跑到我这里来。
“是,也不是。”洛月微微睁大了眼睛,噙着满目的笑意,“娘娘可知这张帖子上都是些什么人?”
“。。。”冉憧珊闻言倒也不急着作答,垂首复又看了看,“本宫对朝臣的事并不清楚,只认得这其中一二,似乎是家父的故友。”
“嗯。”洛月微微点头,右手伸到腰间拿起那把折扇擎在手中,左手轻轻地背在腰后,一格一格地慢慢打开玄铁扇,“都是。”
“都是什么?”冉憧珊看着自己面前翩然而立的洛月,心里忽然有一丝的慌乱。
那隐隐的窒息感,比起倾慕,倒更像是惧怕。
“故友。”洛月对冉憧珊眼中一闪即逝的惶恐熟视无睹,轻轻摇着扇子道,“不知娘娘如何评价自己的父亲?”
如何评价?
正统?严谨?位高权重?还是。。。把持朝政结党营私?
冉憧珊心下猛然一惊,忽然就明白了洛月的意思。
那张请帖上所列出的,多半是父亲的党羽。
洛月看着冉憧珊愈见警惕与慌乱的眼神,一脸的笑意又加深了不少,微微闭了闭眼道,“娘娘觉得,太师和平阳王有何不同?”
平阳王!
冉憧珊的脑子一瞬间变得空白起来,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想不出,只是一个劲儿地盯在洛月的脸上,紧张得几乎连呼吸都屏住。
“娘娘?”洛月等了许久不见冉憧珊作答,虽然光是看脸色心下就已经了然,然而却依旧是问了一句。
大约是吓坏了吧。
毕竟不是平阳王家的女儿,虽是身居后位统领后宫,终究是个被藏匿在羽翼之下安稳度日的女子。
“本宫。。。不知洛相何意。。。”冉憧珊强忍着几乎打起颤来的牙齿,暗自吸了一口气摒在胸中,面色有些发白地看向洛月。
“娘娘觉得,”洛月看着冉憧珊脂粉之下依旧遮不住的那一抹苍白,忽然有些于心不忍,淡笑着退后两步找了张下首的位置坐下,“权倾朝野与取而代之哪个更加危险?”
冉憧珊心中一怔,愣了片刻忽然豁然开朗。
权倾朝野和。。。取而代之吗?
“自然是取而代之。”
或许问题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严重。
“嗯,洛某也是这么觉得的。”洛月轻笑一声从鼻子里叹出一口气来,怡然自得地摇了摇扇子,兀自垂首静默了片刻,似乎在思量着什么,须臾后再抬首时,那脸上的笑容竟是扩大了几倍,狭长的眼眸中,蕴含的尽是温润如春的暖意。
冉憧珊怔在那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忽然心下一悸。
“娘娘可知,近来太师大人有些烦恼?”
“。。。略有耳闻。”
“那娘娘又知不知道,大人为何会有这些烦恼?”
因为树大招风吗?
冉憧珊警惕地看着洛月。
那满面的春风化雨之下藏着的,绝不是个善类。
“娘娘,”洛月忽然收起一脸的笑意,郑重其事地看了过来,灼灼的目光之中暗含着隐隐的压迫感,“不知权倾朝野和身家性命之间,孰轻孰重?”
“啪!”冉憧珊端着茶杯的手忽然一抖,上好的官窑釉瓷杯摔在地上碎作了几块。
“权倾朝野,”洛月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那几片碎瓷,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或许还有换得身家性命的机会,然而,若是想要取而代之。。。”洛月的嘴角忽然缓缓地噙起一丝冷笑,伸出一只脚踢了踢地上的碎片,抬眼看向冉憧珊,满目的笑意,“大约不会太好吧。”
冉憧珊心惊胆寒地看着离自己几步远的那个人。
明明是纯净而出尘不染的一个人,为什么自己会害怕。
那样深入骨髓的寒意。
明明一直都是在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