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浮生》偷得浮生半日闲

34、34

　　腊月十六，大吉
　　一连下了小半个月的雪，倒是难得地放了晴。
　　时值年末，各部呈上来的事务堆成厚厚的一摞，洛月重伤未愈看得难免比平常要慢些，再加上贺菲姌的贴身嬷嬷一天几次地递帖子进来要见他，真真是忙得晕头转向。
　　洛月身上的伤尚没有好利索，又一连几天起早贪黑地忙得个天昏地暗，大婚这日，一早起床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脑袋晕乎乎地在榻上靠了许久，好不容易换好了朝服却一阵阵地发起冷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感染了风寒。
　　洛月叹了一口气，接过月一手里的那碗姜汤慢慢喝了下去。
　　皇家的婚礼隆重而繁杂，洛月身居丞相不用司礼倒也落得清闲，一路跟在仲付身边，晕乎乎地晃荡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等到俞德尖着嗓子喊了一声“礼毕”，勉强提了提精神跟仲付打了个招呼，回了府。
　　洛一赶着马车在东华门外等了大半日，好不容易见到自家主子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也顾不得门口的侍从，一把扶过洛月，将他送上了车。
　　洛月刚一上车便“哐当”一声摔在月一怀里，月一伸手探了探洛月的额头，吓得一个哆嗦。
　　好烫！
　　待到洛一快马加鞭地回到相府之时，洛月已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他抬回房里，硬是灌下去一碗驱寒的药汤之后，便留了月一一人照看。
　　洛月昏昏沉沉地睡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觉醒来窗外已是全黑。洛月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勉强咽了咽口水，喉咙里一阵刺痛。
　　“月一。”
　　洛月轻声叫了两声，走到近前的却是洛达。
　　“主上。”洛达递过来一杯温茶，轻轻托起洛月的脖子送到他的嘴边，“俞公公来了，说是有要事，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哦。。。”洛月喝了一杯茶下去舒服了不少，“让他进来吧。”
　　俞德跟着洛达进屋的时候，洛月已经披着一件外衫斜靠在榻上。
　　“俞公公，洛某身体不便真是失礼了。”
　　“无妨无妨。”
　　俞德见洛月满面通红，一双薄唇干得起了皮，心下有些犹豫，立在那里一时也没有言语。
　　“不知公公这么晚来洛某府上是为何事？”
　　“。。。”俞德皱了皱眉看着洛月硬是扯出的一抹笑意，心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陛下招洛相即刻进宫。”
　　“。。。”洛月抿了抿嘴，静默了片刻，问道，“不知是何事？”
　　“老奴不知。”俞德摇了摇头，“然而陛下似乎很不高兴。”
　　“是吗。”洛月撇开眼睛望向窗外的那一轮弯月，“那洛某便随公公去吧。”
　　“是。”俞德见洛月挣扎着起身，不免又皱了皱眉。
　　真是，若不是陛下盛怒，又何须如此。
　　洛月一路闭着眼斜靠在月一身上，鼻息较平日里重了不少。
　　俞德看着洛月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狐裘，暗自摇了摇头。
　　十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陛下如此针对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莫涵独自一人坐在御书房里。
　　面前的烛火忽明忽暗，映在莫涵那张没有什么血色的脸上，肃杀的意味尤其明显。
　　莫涵闭着眼，什么也没有想。
　　“陛下，”一个小公公颤巍巍地走了进来，小小声道，“洛相到了。”
　　莫涵猛地睁开眼睛，一双眼眸幽深得寒意四射，吓得那个小公公连退几步险些摔倒。
　　“传。”莫涵压低着嗓子哼了哼。
　　片刻后洛月走了进来，伏跪在地上。
　　“臣拜见陛下。”
　　莫涵垂眼看着地上的那个人影，理了理气息。
　　“洛相可知孤为何传你进宫？”
　　“臣不知。”
　　“哦？”莫涵怒极反笑，慢慢起身踱到洛月身边，自上而下俯视着洛月，“洛相可知，丽妃今日在洞房里唤的是谁？”
　　丽妃？
　　洛月脑袋晕乎乎的心下有些狐疑。
　　今日自己走得有些早了，然而料想应该是贺菲姌。
　　然而这不是重点。
　　“陛下洞房了？”洛月微微抬起趴在地上的身子，侧脸问了一句。
　　“。。。”莫涵两道剑眉拧成了结，右边的脸颊微微有些抖动，咬着牙蹦出几个字来，“孤进去坐了坐。”
　　“这样。”洛月有些头晕，复又低下头去在地上趴好。
　　“洛月！”莫涵额角的青筋骤然暴起，一把揪起跪在地上的洛月拎到面前，“你可知，丽妃竟然要见你！”
　　俞德在旁边看得心惊，洛月烧成那样怎么经得住陛下这番折腾，然而毕竟只是个奴才，拧着手站在一边干着急。
　　“臣。。。不知。”洛月被一下子拎了起来眼睛有些发花，一口气没上得来有些胸闷，然而乍一听莫涵的话不免心下一惊清醒了不少。
　　这个贺菲姌，怎么如此不知轻重。
　　莫涵咬着牙看着洛月那张有些发红的脸颊，盛怒之下一时只以为他被自己一拎有些血气冲顶，也没有放在心上。
　　“洛月，这就是你给孤找的女人？”
　　“陛下，”洛月深吸了口气，强忍着几欲撕裂的头痛睁开眼睛正视着莫涵，“丽妃年少不更事，还请陛下。。。”
　　“你确定不要替孤洞房？”莫涵的脸色青得吓人。
　　“陛下，臣与丽妃并非男女之情。”
　　“哦，是吗？”莫涵拎住洛月衣领的手紧了紧，勒得洛月仰了仰脖子，“丽妃洞房之时要见的莫非会是友人！”
　　“陛下，”洛月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两口，“还请。。。听臣解释。。。”
　　俞德见洛月几乎被莫涵拎得两脚离地，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其他，三两步走到近前道，“陛下息怒，还是先将洛相放下来为好。”
　　莫涵狠狠攥了攥拎住洛月衣领的那只手，见洛月面色发紫神色甚是痛苦，咬了咬牙终是放了手。
　　俞德赶忙上前想要扶住洛月，不想洛月竟然直直地倒了下来砸在了俞德的身上。
　　莫涵一窒，瞪着眼有些不敢置信。
　　自己的确是有些怒过头了，然而这洛月也不用如此娇弱吧。
　　“陛下。”俞德身量不高，洛月虽然瘦弱扶着却还是吃力得很，一时间拂尘也掉到了地上，“洛相感染了风寒烧得厉害，是被老奴硬从床上拉进宫的。”
　　莫涵闻言心下一沉。
　　难怪他今日一整天心不在焉还早早离去。
　　孤还以为是他心里有鬼。
　　莫涵的心里不禁有些懊恼。
　　可恶！
　　“传太医！”
　　莫涵走到洛月面前，打横将他一把抱起，转身出了御书房向自己的寝宫走去。
　　穿这么多还轻成这样。
　　莫涵低头看着洛月苍白里透着暗红的脸，明艳的宫灯映在那双有些单薄的唇上，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长长的睫毛覆在狭长的眼裂上，投下一层浓密的阴影。
　　真是好看。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