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宪]清歌烈焰》蒹葭玉树

35、（虞宪）清歌烈焰36

　　立宪睁开眼时，看见何书光直愣愣的盯着自己，满眼的血丝，半边脸高高的肿着，下巴上竟然还起了薄薄的一层胡须，整个人狼狈不堪。

　　”小何？你，你怎么了？“张立宪赶紧做起来，手上却传来一阵疼。

　　”嘶……“张立宪一下没坐稳，险些摔回去，却被何书光一把扶住。

　　张立宪看了看自己缠着绷带的右手，又看了看何书光，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小何，你，我不会昨晚上和你打架了吧？你，你瓜娃子趁人之危，明知道我有点发烧……”

　　何书光愣了一下，他哥笑的很开怀，好像完全忘了昨晚的事。他了解他哥，他哥好像，真的忘了昨天的事。

　　”哥，你忘了？“

　　”嗯……“张立宪偏着头想了一下，有点儿头晕，“昨天，我回来时你是喝酒了吧？然后……”张立宪顿了一下，“瓜娃子，我记不清了，这，是我打的？”

　　张立宪伸手轻轻的拍了一下何书光高肿着的面颊，笑了笑，“本身就胖，现在没法看了。”

　　“我，我……”何书光一时结巴起来，不要承认了吧？那样的话，他和他哥还和原来一样。对，不承认，都忘了吧。

　　“哎，不想了……”张立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小何，今天我要去昆明，唐参谋给了我张机票，我坐飞机去，不过估计得好几天。你照看着点团部里，现在事多。”

　　“那……哥，现在还早，你在睡会吧。”

　　“不用，我本来是回来拿东西的。”

　　“拿什么，我帮你找。”

　　“我的皮箱，那套新的军服。”

　　衣服很快让何书光找出来，张立宪没换，随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旧衣服，又说了几句便推门离开。何书光看着在晨光里消失的张立宪的背影，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脸颊，刚才他哥缠着绷带的手轻轻抚过那里，粗糙却温暖异常。

　　有这样的哥，何书光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张立宪知道昨晚一定出事了，他看着自己的手，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半天没有头绪，却已经走到了团部门口。

　　张立宪苦笑一声，他本来不用回来。

　　”团座在吗？“张立宪问门口的哨兵。

　　哨兵赶紧立正敬礼，”张营长，团座练刀去了。“

　　”哦。“张立宪点点头，还以为团座昨晚那么……那么……今天怎么也得多睡会儿。他完全没意识到该多睡会儿的应该是自己。

　　走到后院，张立宪不由得看了一眼龙文章的囚室。果然，龙文章还是那副嘴脸，趴在窗口。

　　”张营长早啊！“

　　”嗯。“张立宪有点儿慌张的避开了龙文章的目光。

　　”出操啊，这么早。“

　　龙文章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张立宪的窘迫，接着搭话。他喜欢看他窘迫的样子，比平时凶巴巴的样子好看多了。

　　”不是。“张立宪匆匆答了句话，转身回了自己的屋里。

　　这样最好，不是吗，都不要记得。

　　口袋里除了机票，还有唐基给的钱。张立宪本来是不要的，可却说不过唐基”穷家富路“的理论。不过也好，给团座买个毯子，再给小何买个手风琴背带，记得他的断了，一直没换。

　　张立宪颇有点喜滋滋的开始打理自己的新军服，穿到一半，问题就来了，右手的伤让他根本系不上自己的武装带。张立宪提着皮带走到外面，又不好意思找别人帮忙，只好呆站着着急。

　　龙文章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张立宪转过头看他。

　　”你，你笑啥子！“

　　泛红的脸，川音跌宕。

　　”我帮你系上。“龙文章从铁窗伸出了手。

　　张立宪没理他，傻子都知道那样够不着。看张立宪要走，龙文章急了，“你进来我帮你系，难不成你想让那么多人看见你……”

　　“啪！”

　　龙文章的啰嗦被一声巨响打断，门被大力踹开，打上墙壁又弹了回来，张立宪在这片混乱迈步进来。

　　龙文章不敢再贫，接过武装带帮张立宪扣上。龙文章的手环过对方的腰，好瘦。

　　“再紧点儿，你没吃饭？”张立宪闷闷的提醒。

　　“不用了，那样勒的多难受。”龙文章松开手站远了一点，看着张立宪别扭而固执的紧了一扣。

　　“真好看。”龙文章赞了一句。

　　射进屋内的晨光一丝不漏的收束在张立宪身上，簇新的呢子军服熨烫的笔直服帖，黝棕的武装带扣牌鲜亮，及膝的皮靴黑亮庄重。他修长峭立的身姿被紧致得体的军装包裹的线条分明，武装带勒过开展的肩向下，在纤瘦的腰间缠绕。

　　龙文章说话时，张立宪正在掸着那并不存在的尘土，皮靴轻轻的跺地，发出“嗒嗒嗒”的声音，胸口光亮的铜扣随着主人弯腰的动作光华破碎。听到龙文章的话，张立宪愣了一下，转头看他。

　　龙文章自知这句话触了张立宪的逆鳞，却没见张立宪说话。

　　“怎么了？”龙文章看见张立宪直起腰时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张立宪没理他，拿起地上的刺刀往腰上别，却发现自己的新腰带少了一个扣环，而自己是带着两把刺刀。

　　“我给你找一个。”龙文章笑着开始在自己的杂草堆里翻找。

　　张立宪忍不住失笑，“你咋子什么都有？“

　　张立宪无意识的笑总是很诱人的，他周围的阳光似也被他感染的跳跃起来。和虞啸卿混着血腥的气质不同，十年戎马似乎没在张立宪身上留下任何印迹。龙文章知道这不可能，却直觉这样觉得。

　　总算找到了，是一个很细的贴棍，弯一弯，正好做一个铁环。

　　时间还早，张立宪索性靠墙站定了，双臂抱在胸前看龙文章忙活，眼睛里尽是孩童似的光。龙文章看得出来，张立宪今天的心情特别好，看来他不知要去哪？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那是什么样的人，张立宪还要换新衣服去见？

　　”你真像我的一个……嗯……上司……“

　　龙文章本不指望张立宪回答什么，却不料对方立刻反问。

　　”嗯？谁呀？“

　　”龙乌鸦。“

　　”乌鸦？“张立宪哼了一声。

　　”这是外号，因为他整天叽叽喳喳的每一句好话，可是又说的很准。“龙文章停了一下，紧紧的握了一下手中即将成型的圆环，”那时候，他比我们看的远。“

　　”看得远吗？“张立宪轻轻的重复了一句，”有些事，看到了都不能说，更别说远处的事了。“

　　张立宪说这话时语气淡然，似信口而出又像蕴含着无限深意，龙文章心领神会，嘿嘿一笑，行云流水般转向下一个话题。

　　”他枪法很准，我还没见过比他更准的，我那瘸子连他十分之一都比不上。“龙文章说着，嘴角不禁浮上一层笑意。

　　”哦？有多准？“张立宪明显来了兴致，后背离开了墙。

　　”嗯，他用中正式，最远射程吧，飞鸟都打得下来。“

　　”我比不过他。“

　　极短的沉默后，张立宪淡淡的来了一句，却着实让龙文章吃了一惊。龙文章没见过张立宪开枪，但不难想象，虞啸卿身边的第一近卫，枪法肯定出众，虽然不见得比得上龙乌鸦，可是……认输的话从张立宪嘴里说出来，却让人莫名的心酸。而且，张立宪竟然丝毫不怀疑自己说的是否是真的，张立宪坦然，龙文章惭愧。

　　”他枪法那么准，应该很有自信吧？“还是张立宪自己打破了僵局。

　　”他傲气的很。“有点儿像你，龙文章没说后半句。

　　张立宪轻笑一声，脸上泛起一点儿不明的红，阴暗陋室，一时春色撩人。

　　龙文章帮张立宪扣刺刀时，告诉他龙乌鸦一直想要一副皮手套，可是一直都没有，找不到，也买不起。

　　“要露指的！”龙文章冲着张立宪离开的背影喊了一句，也不知那人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