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穷碧落下黄泉，低头不见抬头见》舟横旧城

1、靠着这么稀薄的关系度过了这么多年

　　“喂。那首歌真的很好听吗？”她趴下来歪着头看他。
　　“嗯……”他的眼睛里有很澄净的一方天地，手很瘦，能够清晰的看到骨节，只是握着笔，盯着老师在讲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必要的时候再握紧笔记下几步。眼睛有意无意瞟过来一眼，忍俊不禁，“你干嘛。”
　　“什么干嘛。”她也哧的一下笑出来，移开了一直盯着他眼睛看的视线。“你一直用看禽兽的眼神看我好不好。”
　　他总是笑，清清淡淡的一笑，却是在她的记忆中最为沉重的记忆。
　　那是六年前了。然后，然后……她初一在一班，他初一在五班。她是四号，正好是五减一。他总说时间没变，你变了就变了吧。
　　是不是言下之意是我心依旧？她不知道，只知道他再也不会坦荡荡地看着她对她说很多很多话，因为他身边有了新的朋友，会起哄，会开玩笑，他是多么……腼腆的一个人。他还是害怕的吧。她懂，而且她也很害怕他躲闪的眼神。她也害怕时间也开始躲闪她。
　　再然后高中，她和他不在一个班，学业很忙，也没办法那么频繁的在网上聊天，至于见面，初中已经习惯了远远张望，偶尔是相望。不管在什么时候总是有她害怕的东西，她害怕时间不躲不闪，直接消失。

　　顾响响手中紧紧捏着S大的录取通知书，怔了半晌，自个从窝的地方里爬起来，靸着拖鞋就直奔门外，砰的一大声带门声响，是姑妈那句带着南方方言尾音的“喔唷祖宗吓死人哦。”
　　她也顾不上笑，走几步到了对门门口，抬起手拍了几下对门。
　　顾西城穿着家常的衣服，衬衫松松垮垮的搭在他清瘦的身形上显得很空，他一手撑了门框，眼神躲着顾响响。
　　“你……呃……要报哪个学校？”还底气不足地加了几个空荡荡的哈哈哈哈，顾响响的眼睛死死盯住拖鞋上的派大星的眼睛，暗暗叫悔怎么衣服也没收拾收拾鞋子也没换就过来了，总不能说哎你等等我去换一下衣服什么的……怎么办好想抬起手乎自己一耳光。
　　“嗯……S大……你姑妈跟我妈说的，你也去……？”他迟疑了一下，才提了音调把这句话变成一个疑问句。
　　“对啊对啊。”她禁不住雀跃起来，抬起头看他。嗯嗯，他很高。
　　“呃……”她小心翼翼的寻找着话题，“如果……呃我是说，S大在城南嘛，挺远的，你是要住宿的吧？”
　　“嗯……”
　　她笨死了，为什么要问那样一个可以用嗯回答的问题！？她认命地点点头，“恩那成，我先回去了。”
　　“好。”他身形未动，她依旧怔怔地望着他，眨了眨眼，满眼疑惑，他依旧平静的回看过来。顾响响很想回身找堵墙扶着，但是还是笑着说，“你先进去吧。”
　　“嗯？”他扬了扬眉。
　　“我说你先进去。”她的笑开始跑出来，刚开始沉闷的拘谨也有氧气在渗透，虽然那是多么稀薄，可是它穿透了时间这堵墙，一丝一缕地攀上被禁锢起来的她和他。
　　她的动作是朝他的背影张望，他走在她的前方，手在身侧握得很紧。
　　氧气需要筑造起一座桥，让他，有勇气，转身背对夕阳，朝她伸过手去。

　　他拉住了转过身要走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