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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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空旷的大房子里，只有书房还亮着灯。
这件书房很大，那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就是最好的证明，一个十四五的男孩捧着一本很厚的硬皮书坐在书桌的旁边，而书桌后正有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坐在那里写作业。
很久之后，小男孩扔掉笔，兴奋地跑到男孩面前，趴在他的膝盖上，挡住了那本书：“哥哥，我写完了！”
“这么快就写完了？小轩真聪明！”男孩摸摸他的头，微笑着表扬他，“那么今天就早点休息吧，明天哥哥带你出去玩，晚上还可以去城郊的天文台看星星。”
小男孩兴奋了一下：“真的吗？”可是随即又低落下来，“可是爸爸今天也没有回来……”
“没有关系哟，你还有哥哥。”男孩抚摸着他的头发，微笑着安慰道，“爸爸只是工作太忙，一有时间他就会回家来看小轩的，所以，小轩要乖乖的哦，别让爸爸为我们担心。”
“嗯！”小男孩仰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小轩会很乖的！”
人山人海的游乐园，在充满了一家三口和情侣的游乐园里，两个手牵手的明显是兄弟的男孩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接下来小轩想去哪里呢？”将冰激凌放到弟弟的手中，楚航微笑着问道，因为平时都没有时间出来玩的缘故，小楚轩显得格外兴奋：“接下来是云霄飞车和海盗船！最后是摩天轮！真的好高，哥哥，我们一起去坐摩天轮吧！”
“好吧，今天什么都听你的。”楚航表示没有意见，拉着弟弟的手，笑着向排的长长的队伍后面走去，一边在心里感叹，今天小轩真的很开心呢…..
巨大的摩天轮缓缓上升，楚航坐在座位上，看着对面的弟弟兴奋地趴在窗口向下看去，一边对他大呼小叫：“哥哥你看！这边好大啊，还有那里，原来在空中看是这种形状，好好笑哦……”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是时刻注意着，调整自己的位置，好在有什么状况时自己能够接住弟弟，从某种方面来说，楚航其实是个很温柔体贴的哥哥呢，可惜享受这种温柔的，始终只有他的这一个宝贝弟弟。
突然，巨大的震动摇晃起他们所在的座舱，楚航连忙将弟弟拉到自己的怀里。
“哥哥，怎么回事？”小轩有些惊慌的问道。
楚航连忙安抚他：“应该是摩天轮出了一点小状况，没关系，我们等等就好了，正好可以多看一会儿风景不是吗？”
“说的也是哦。”小轩也笑了起来，他本来也不是什么胆小的男孩子，刚刚只是没有反应过来，顺便可以向哥哥撒撒娇罢了。
虽然这样说，但是楚航还是没有放开小轩的手，不到一分钟，果然出事了。摩天轮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两个人在小小的座舱里东倒西歪，但是两只手一直紧紧地拉住对方没有放开。然而舱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不小心碰到舱门的小轩跌了出去。
楚航毫不犹豫地拉紧他，然而剧烈的震动让两个人都跌了出去。
{不行，这样的话，小轩一定会……}
楚航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一阵精神非常集中的想法闪过之后，他发现自己能看到周围的环境了，连背后不断接近的地面也一样，没有时间多想，他抓紧了弟弟的手，将他推向一边，如果他“看到”的没有错的话，那里裹着巨大的彩色条幅，可以挂住弟弟，至少这样的话掉下去可以抓住钢架，不会最直接地掉到地面上，伤势也会轻很多。
虽然想了很多，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一秒钟的事，在弟弟落到条幅上的那一瞬间，楚航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那条彩幅，可经不住两个人的重量。
接下来，楚航“看着”他将要掉落的方向，那里也有彩幅挂在摩天轮上，然而他刚刚将弟弟推了出去，无论如何也是够不到那个方向的。
{不管怎么样，总要试一试……}
楚航伸出手去够那条幅的边缘，然而那十几厘米的距离现在对他而言有如天涧一般不可跨越，眼看着就要错过去，淡淡的绝望浮上心头。
{小轩……}
突然，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包围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落在了巨大的条幅上。
直到被人救下来，在前往医院的救护车上，楚航才知道这大概是小轩的“杰作”，他们刚刚似乎是觉醒了一种特殊的能力。
{这里实在不好说话，回去的话，就去问问爸爸吧……}
“小轩，记住，这种事不要告诉别人，我们现在也别说这件事了。总之，哥哥会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背着别人，楚航低声地告诫小轩。
小轩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嗯，哥哥没事就好了！”
“嗯……”楚航答应着，正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却惊恐地发现，有血液不断地从弟弟的口鼻之中流出来，“小轩？小轩！……”
军区医院的加护病房，一个青年军官带着保温饭盒走了进来：“小轩，该吃饭了。”
“哥哥！你出任务回来啦！”病床上的少年有着和青年军官相似的清秀五官，只是一眼就能看出的病弱身体状态削弱了这种相似感。
楚航放下饭盒：“嗯，最近都没有任务，可以多陪你几天。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还是那个样子啦！哥哥你也知道是因为精神力增长太快造成的身体无法承载，每次我养得好一点精神力就涨的更快，我也没有办法啊！”少年似真似假地抱怨道。因为太早觉醒念动力的缘故，身体负荷不了那么强大的精神力，这些年少年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的。
楚航的表情变得内疚起来：“对不起，小轩，要不是为了救我……”
“和哥哥没有关系啦！”少年反过来安慰他，“比起健康的身体，当然是哥哥更加重要！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拥有这样的能力啊！”
“说什么傻话。”楚航摸摸他的头，将人搂进怀里，“我一直以来，都只是想……保护你，而已啊……”
仍然是那间加护病房，不同的是，虽然拖延了这么多年，但是小轩的身体终于还是受不了那些过于强大的精神力了，他开始整日整夜地头疼和睡不着觉不说，连身体都开始不断崩溃，现在，已经连移动和触碰他的身体都会造成严重的伤害了。
青年的军衔已经升到了大校，而此时站在病床前的他却丝毫没有升衔的喜悦：“小轩……”
“哥哥，我快要死了……”
“没有，我会想到办法的，你要坚持住，我一定想的到办法救你……龙隐的那群研究员可以的，最近他们说有新的突破，你的基因也送过去了，一定可以救你的……”他最终还是说不下去了，眼泪大段大段地掉下来，“小轩……”
“哥哥……”
“我在。”
“我好累了，只是想想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哥哥在照顾我，我，看着哥哥那么忙，还是经常来陪我，偶尔也会想要帮帮哥哥的……”
“说什么傻话，哥哥本来就应该照顾弟弟的。”
“真的，哥哥，你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了，至少对我来说……真想继续做你的弟弟啊……”
“还有一样东西……还有一样东西可以给你，一定要给你的……”
“带着我的能力一起活下去吧，哥哥，永远也不要忘记我……”
“我不会忘记的。”
“答应我，即使是死，不要忘记我……”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小轩！小轩！！！……”
“少将，有必要吗？你的身体又不是负荷不起这样的精神力......”
“不，只是想要保留罢了，我会永远记住，这是最爱的弟弟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了。”
“即使这样，也太......”
“不用说了，对我催眠，条件是——除非忘记了我的弟弟楚轩，否则念动力无效！”
龙兴军事基地，楚少将的办公区。
“楚少将，龙隐军事基地的楚教授请你去一趟。”
“原因呢？他没有说？”
“应该是基因改造计划有了新成果吧…..龙隐的最新计划不就是这个吗？”
“好吧，答复他，我会去的。”
龙隐军事基地的实验研究室外，两鬓斑白的老人正在向青年介绍房间里的那个少年，也就是他们研究的最新成果，一开始就拥有研究员级别的知识，无与伦比的智慧，强壮的身体，永不疲惫和软弱的心灵，不会被任何疾病打倒，这样的人，可以说是挑战人类极限的产物了。最后两鬓斑白的老人对青年说道：“我给他的名字是楚轩，我希望你也像爱护自己的弟弟那样关心他……”
“别开玩笑了！”青年愤怒地打断他的话，甚至不在意引来了那个小男孩的注意，“小轩就是小轩，即使他死了也永远是我唯一的弟弟！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将缺失的父爱补偿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吗？！你以为你在做什么？！寻找代替品？！！”说完，他转身就走，根本没有给老人解释的机会。
“小航……”老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在冰冷的基地内，一个小男孩面无表情的翻动着手上魔方，数十秒后，整个魔方被翻回了原样，也即四个面都成了同一个颜色。
小男孩将魔方扔弃在地，接着又面无表情的开始玩另一个玩具，拼砌图，一个巨大有一米左右的砌图在他手上渐渐成型，中间竟然连一次错误拼合都没有，一次性的将整副砌图拼了出来。
“智力很高啊，记忆力甚至将整副砌图每一块的位置都记忆了下来，与其说那是人脑，倒不如……”
“倒不如说是电脑吧？而且这个孩子从来没有笑过，那样冰冷的表情看得人简直是毛骨悚然啊。”
“何止是没笑啊，他没有痛觉，没有触觉，没有嗅觉，没有味觉，甚至因为基因体修改时，过度强调心灵的坚韧，他居然没有正常人所该有的一些化学分泌体系，换句话说，他不会有烦恼，因为体内没有这方面的分泌物质，不会有痛苦和开心，不会觉得恐惧和害怕，甚至不会想要□□……”
“这还真是像一个机器人啊，这样一个连生存欲望都没有的基因改造人，真的是我们所期望的超级人类吗？说不定他现在心里只想着怎么去死，如果我是他的话……可能连一秒都坚持不住就会想自杀，那样的生命真是太痛苦了。”
“好了！都给我闭嘴！”
在离小孩子不远处的一个玻璃窗后面，十数个研究人员不停叽叽喳喳说着什么，而为首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忽然大声怒喝起来，他冷冷的注视着身后那群研究人员，一时间竟没有人敢和他对视半眼。
老者推开玻璃窗旁边的小门，他默默走到了小男孩身边，这个小男孩只不过淡淡看了他一眼，接着又开始注视他手里的一个解密锁去了。
“楚轩，想去看看星星吗？”
“……星星？”
“是的，基地外面才能看到的东西，呵呵，虽然你记忆里是有星星的知识，不过那种东西不是用知识都能形容的，必须是要用肉眼去看才能明白它的美丽啊……走吧，我带你去看星星。”
交谈的两个人都没有发现，走廊的拐角处，穿着军装的青年闭着眼睛，眼角有些湿润：星星啊，小轩……
“从今天开始，龙隐军事基地的军务由我负责。刚刚私下议论的研究员，统统记过处分，暂停基地研究使用权限一年！”重新睁开眼的青年转身离去，面无表情地下令。
“呵呵，楚轩，第一次出基地来，感觉怎么样？”
“……很黑。”
“哈哈，和基地里面比起来自然是很黑了，走吧，这附近有块草地，去那里躺着看星星吧。”
一个老人牵着一个小男孩，他们边走边说着话，那个小男孩神情始终很淡漠，即便这个老人有一句无一句的逗他说话，小男孩依然是淡淡着表情不想回答，直到老人带着他在草地上躺下来后，这个小男孩才眼前一亮的看向了顶上的星空。
“哈哈，很美是吧？这里没什么灯光，基本上可以很容易的看到天上的星空，如果是在城市里的话，这样的星空根本无法用肉眼看到呢……”
老者不停给楚轩说着话，而这个小男孩却一言不发的看着顶上那片星空，老者说着说着忽然沉默了下来，好半天后他才继续说道：“抱歉，是我的错，原本以为一个出生开始什么都懂，没有痛苦，心灵坚韧无比的人会是全新的超级人类，但是……”
“普通人虽然会犯许多错误，但是他们懂得不停改正，懂得如何适应这个世界，懂得如何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虽然一开始确实是非常弱小，确实会犯各种错误，但是只要还有进步的欲望，只要普通人还一直活着，这种进步就是无可尽止的，而且他们心里有欲望，金钱欲，繁殖欲，支配欲，拯救欲，生存欲……呜，我错了，将你身上的一切欲望都剥夺干净，却让你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没有了，我错了……”
一个头发苍白的老人，他抱着小男孩不停哭嚎了起来，而小男孩伸手摸了摸老人的眼泪，他眼中仿佛也有了些微湿润，只是那里的眼泪却无论如何也流不出来……
虽然批准了申请但是仍然使用了实时监控的男人坐在屏幕面前，久久没有言语。
“是这样的吗？你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特别关注他的吗？”空无一人的监控室里，一身军装的青年自言自语道，“即使是小轩，你也没有陪他去看过星星啊.....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你的儿子。”
末了，他只是下令：“销毁这一段监控录像，以后如果是关于这样的申请，就不必监控了。”
“你叫程啸？”
“没错，我可是很厉害的哦，不要看我这样子，我的全身可都是......”
“是什么都无所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楚轩的警卫。”
“楚轩，你弟弟吗？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好哥哥嘛......”
“警卫，把他扔出去！”
“喂喂，我没说什么啊......喂喂，起码告诉我往哪里走吧！被当成奸细抓起来就惨了！”
“看见了吗？他又在思考那四道数学无解题了，真不知道他除了求知欲以外，还有什么欲望存在……”
“嘘，小声点，他现在已经是研究组副组长了，等楚总去了之后，他肯定就是组长……你就不怕他来找你麻烦吗？”
“嘿，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么一个僵尸人还会找人麻烦？他恐怕连找人麻烦的欲望都没有吧……”
“可是，楚少将会找你的麻烦啊……要是让他知道了，还记得那几个被抓包的研究员吗？”
“也对，真不知道楚少将为什么这么维护他，不是说他是楚总对儿子的代替品所以楚少将很讨厌他的吗？”
“这种事情谁知道……”
楚轩默默看着手里的笔记本，以他的耳力自然听得到周围人那些窃窃私语，但是比起手中的数学难题，他甚至连抬头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只想静静的坐着计算数字……
打开门走进来的青年有一张和他相似的脸，不，倒不如说是他长得像那个青年来的更为恰当一些。一只手抽走了他手上的笔记本：“你有多久没有好好吃饭了？要计算的话，还有的是时间，你没有感觉可不代表身体没有需求......”
楚轩抬头，仍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大哥。”
将色泽鲜艳的饭菜放到他面前，楚航同样冷着一张脸：“那些人的话不必在意。”看起来他并不喜欢这个占用他弟弟名字的家伙，但是出于对父亲的尊重，总算还算照顾他。
当年那个头发花白的壮实老人此刻已是白发苍苍，这个老人躺在病床上，默默看着坐在他身边的楚轩，这个少年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仿佛二人只是街边路过的陌生人一般。
老人手上挂满了点滴，他努力张开嘴说道：“楚轩，你还恨我吗？”
“为什么恨？”楚轩淡淡的说道：“为什么我要恨你？”
老人苦笑着道：“是啊，为什么要恨我，你是不能恨我的了……如果你真的恨我，可能我还会心安的离去。”
楚轩张了张嘴，最后他还是淡漠的说道：“他们说你要死了，已经……没有办法救得回来了吗？”
老人轻轻摇摇头道：“以现在的科技而言，我还能和你说话已经是万幸了……楚轩啊，不要学我们一样，妄图用科技去改变人性，凡人的智慧啊，只会对生命充满怨怼，但是谁又会知道呢？我们的缺点，我们的欲望，我们身上的种种缺憾，其实这才是上天留给我们的珍宝啊……楚轩，对不起，如果还能再来一次，我希望能给你一个真正的童年，一个普通的生命，对不起……”
楚轩眼神微微一黯道：“是吗？你快死了啊……什么时候死？”
老人却突然撑起身体大声说道：“你也想死吧？不，你早就想死了吧？是因为我束缚着你的关系吗？因为我束缚着你，所以才让你那么痛苦的活下去……你想在我死后就自杀吗？或者是寻找办法让别人来杀了你？不……”
“楚轩，我还有很多科技没有研发完成，是的，还有好多好多科技没有研发出来，比如稳定氢聚合反应堆，比如高斯超远程炮，比如高效电池……楚轩，你代替我把这些东西都研究出来吧，答应我，在组里得到这些科技之前，你绝对不能死！答应我！”
楚轩默默的看着老人半天，直到老人的呼吸已经渐渐急促起来时，他才淡淡的点了点头，而这时老人抓着他的手，开始慢慢向下滑落……
“……儿子，既然你没有活着的欲望，那就带着我的欲望一起活下去吧，最后一次，让我再束缚着你最后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一直默默站在病房另一端的青年并没有开口，直到老人已经断气，他才用一种悲凉的口气自言自语道：“所以，这就是你最后的牵挂了，是吧？就连小轩去世的时候也没有这样……你的牵挂只有这个吗……”
“大哥？...”
来自另一个人的声音让他总算意识到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看了那个已经长得和他弟弟一样的青年，他闭上了嘴，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这一刻，这两个人居然显得非常相似，无论是五官，还是表情。
三个月后，楚少将执意亲自出任务，在任务中失败身亡。而轮回世界里，莱因哈特刚刚被复制到恶魔小队……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过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