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一章 搔首 ...
-
风挺大的。它却没有一点方向感,难辩东西南北,只一味地从上往下灌,灌得一踏糊涂。它的等级倒不强,差不多等于一个吊扇开到最大的位置。
他就坐在这吊扇下,眼神朦忽,神情哀伤。
他坐下就是搔首岩。岩非常巨大,但顶端只够双人并坐,青苔很多。这是因为常年暴雨,又人迹罕见的缘故。
他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才爬上这里。他想了六套方案,失败八次。终于,他用最土的办法,搬来二十九块石条,四十九块青砖,叠砌而成三角形梯台,艰难地爬上去。
搔首岩,位于天宝地区东北郊,是远近闻名的暗恪\n 搔首岩之得名,有其极度其神奇的传说。
相传,当年宋代大文豪、理学家朱熹在天宝郡讲学授徒。某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朱熹老师心情极佳,便对众学子说:“近期,尔等日以继夜攻读诗书,为不至于令尔等积累成疾,为师今日便邀尔等一同出郊一游,以为如何?”
“早该如此了。”朱熹老师话刚一落地,诸学子早已将书籍杂物收拾完毕,藏于木桌抽屉内,齐齐围于朱老师身畔,三言两语,各抒己见,提议到某景点游玩。
师徒一行十几人便前行到著名的风云岩。风云岩是天宝郡属最高的山峰,整座山都由岩石组成,山上树木成荫,郁郁葱葱;山中灵鸟娇蝶,翩跹起舞;山体吞云吐雾,仙境一般。
朱熹见此佳景,心旷神怡,为之陶醉。心想:这一生,也历尽名山大川,却从未见过此佳景,此山虽小,却也有灵性。
离此山二里,便可见有一石。其石状如鸡蛋,天般大小,危危而立,面如铜镜,为整座山最夺目之处。
浮云掠过,朱熹只觉眼睛一朦,定神一看,只见此石此时映出一绝代佳人,貌若西子,姿如嫦娥。这佳人正坐于溪畔,搔首青丝,动作优柔,气质高骓。
朱熹大喝:“青松,快取文房四宝来。”
诸学子看着先生停步不前,傻眼瞪着前方风云岩上的一巨石不动弹,神情暧昧,俱感诧异。这时,听得先生一喝,便都醒来,待听朱熹所要东西,众人不由笑出声来。
青松走出人群,向朱熹一揖说道:“老师,今日出外游玩,我们都听您的意思没带文房四宝。”
朱熹也从梦幻中醒来,呵呵一笑:“没关系,为师被眼前佳景所迷,刚才入幻了。不过,为师倒有一想法,想为此石落名。”说着,指了指那块巨石。
风云岩上有一千佛寺。曰寺不如曰洞。因为此寺无一佛像,只有一座的四面迎风的山亭和一个宽敞可容千人的穴洞。据说,穴洞内曾有千僧在此闭关修行,后大部分羽化成仙。后来就没僧再来修行,因而,留下了千古謎名--千佛寺内竟无一佛像。
佛像没有,今日却有些僧人慕名前来此修行。朱熹一干人爬到千佛亭时,见得有二个三十来岁和尚对着蓝天幽涧喃喃有声。
不久,吟毕。青松便过去讨了纸笔,呈于朱熹面前。
朱熹思忖半晌,铺纸于亭内石上,挥墨而就两个楷字。
诸学子和和尚异口同声:“搔首?”
“不错,给风云岩上的那块大石头。”
七年过去了,风云岩日渐出名,游人渐多。有一天,一官员携眷前来游玩。经过千佛寺时,见到陈列在里面的朱熹题写过字的那张昏黄的宣纸。顿时,前程往事尽复眼底。朱老师的淳淳教诲依旧让他感动不已。为了青未思念恩师之情也为了感激朱熹教育之恩。他高价买下了宣纸,回去请来了刀石匠,花了七十八天,在块巨大的光滑的岩石上刻下了“搔首”二字。每个字长宽各九尺左右,巨硕无比。下面附了一行长宽三寸的行书:“朱熹老师题撰,门生刘青松甚记。”
后来,后人有感于朱熹的巨大贡献,感念于他。便习惯将此石唤作“搔首岩”。久而久之,搔首岩之称便取代了风云岩之名。
月光如秋。
他的神色由哀伤转而为狰狞,不一会儿,又转化为庄严。
“入秋了。”他说。爬上搔首岩后,他已精疲力尽,这时,经山风一吹,不禁有些冷。
他又喃喃有声:“海上升明月,山中落雨秋。”
“海退了,明月来了,秋也来了,雨也早该来了,我,也该走了。”夜深了,他已经坐了很久,突然想站起来。刚一动,却痛得蹲下去,用力地咳,声音很响,整个山谷,因而热闹。他知道又咳出血来了。近年来,一直受这恶鬼摧残,他已经伤痛累累,无可救药。
再怎么出血,这也是最后一次了。他痛苦地想着,如今他已寻找到了解脱的方法。
“如果月里有嫦娥,如果大漠中有昭君,如果尘世间有功名利禄,如果天堂里有疾病恶鬼,如果幽谷中有你,我最爱的符圆圆,那么我将为你而诞生于幽谷中。”
一个人影高高地跃起,像鹰一般搏击长空,也像只蝙蝠张开双翼,是在拍风,还是去热情地拥抱?在月光下,如秋天的果子从树上落下。跟着风,风影,从上往下灌,灌得粉身碎骨。只留下一个声音回荡了一夜:“我爱了一辈子。”
搔首岩上,一块青砖压着几张素纸,迎秋风而招展,遇春雨而皱眉,雨还没有来,雨一直没来。
为了找他,这一天一夜,符圆圆已顾不上吃点饭,更别说睡个小觉,刚出差回来,人显得憔悴不堪。
“符圆圆,你也该休息一下,想来他不会有什么事的,可能去远方哪个朋友那里了。”天宝作家协会主席青青禾劝慰道。
符圆圆突然坐了起来,大声说:“可他已不见了四天四夜,手机又关机着,总该有个音讯才是。”
“你别激动,”诗人兰致枝说道:“我们想想,还有什么地方没去找,我们现在只在市内和他朋友那里找,找不到很正常的嘛,想想,他会不会去远方哪个朋友家里,或者去哪一个名胜古迹地散心了?”
“是呀。”作协的其它几成员也点头称是。
“他不在我那里,他都不见了这么多天,你们怎么才说呀,太不像话了。”他的同年纪学生门子和他的好友缪俊峰一起走进了作协办公室。
缪俊峰今年三十三岁,在天宝一家知名网络公司任商务总监,为人豁达洒脱,豪爽大方。人长得瘦瘦高高,脸比较长,没有酒窝,但喝起酒来,却像牛一般。
门子和缪俊峰刚进门。又见门外急急忙忙踹门进来一个汉子。长得矮墩结实,长发飘然,面白无须,劈头说问:“找到他了没有?”
兰致枝一见到他,大喜,说:“孝荣,你可回来了。不会吧,你也不知道他去哪里?”
“我怎么知道,我前天听符圆圆说才知他不见了,我也是刚从北京赶回来的,难道他还没回来?”
“没有!”
“他妈的。我就说他老比我疯,不是叫大家要注意点他的嘛,他……”陈孝荣忽符圆圆在座,顿时把要骂咧的“三字经”硬收了回去。
被陈孝荣粗声粗语影响了一下,正在最边角的桌上撰写材料的郭天财投下笔,也说了一句:“他患了这么重的病,该不会是想不开吧?”
一句话顿时将符圆圆的眼泪叫出来,她呜咽着说:“他不会的,他不会那么傻。”心里慌乱,却没什么主意了。
她这一落泪,陈孝荣马上光火了,指着郭天财叫骂道:“他他妈的,老家伙,少说几句,不说话会呛死呀。”
郭天财回敬道:“说什么话了,看在我是长辈的份子上不和你这无知小辈计较,我这是实话实说,他上一阶段精神状态那么差,你怎么没注意呀?”
“差又怎么样?又死不了人,他妈的。”陈孝荣语无伦闪了。
郭天财又道:“他身体有病,精神又不好,又没亲人,又没钱,真难保不会做傻事。”
青青禾瞪了郭天财一眼,说道:“天财,写你的东西,他的事情你不要理。”
“哼。”郭天财这几年的科幻小说创作屡见成效,深得读者喜爱。并且是作协里唯一一位作品被改编成影视剧的人,声名远播。今年,又通过各种关系使他一跃成为了省文联、作协理事,市政协副主席,文化局副局长,市文联、作协副主席,其权力和名声不下于作协主席青青禾。
郭天财收拾了一下桌面,在众目睽睽下走出破旧的作协办公室,开着自己的凌志牌小较车,跑了。
“他是越来越威风了。”不知谁轻轻说了一句。
“威风个屁,哼哼,死要面子。”缪俊峰是一点不给他面子,“你们整个作协就属他最恶心了,文人不搞创作,参与什么政治,权力欲太强了。”
“他走就是,不理他。”兰致枝说道。
陈孝荣突然问:“他会不会去了搔首岩?”
符圆圆摇了摇头。
兰致枝说:“早就去找过了,他的好朋友千佛寺主持碧灵大师说已经几个月没见他去那里了。”
“那到底去哪里呢?”
说到搔首岩,符圆圆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是去年时,他已生病还非逼着符圆圆带他一起去爬搔首岩。
两人并排搔首岩下方时,他突然说出几句怪怪的话,当时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顿觉得可怕。
他说:“搔首岩是历史名山。可惜当年这里海退时也不留下些水,任其岩石磷险,禽兽出没。有山无水实在可惜。倘若我今生许愿能化为涓涓细流的话,那么在我离开人世之际,必将来此山,死后随灵化而为水。能在高山上添得个流水,那便像朱熹题写搔首二字一样,也圆了个大自然的奇幻梦境,也算功德圆满了,呵呵!”
她笑着应他:“嘻嘻,诗人又在呓语了。”
她又摸了摸他的头,说:“你是不是病晕了。”
去年的一句话令符圆圆吃惊。她突然感到极度的恐惧。她慌乱地对作协办公室的诸人说:“我还要去搔首岩再找一次。”说完,夺门而出,驾着她那辆女式摩托车,奔远了。
作协办公室里的诸人见她神色有异,知道她可能想到什么,也纷纷走出办公室,驾车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