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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乐中悲 ...

  •   二人一路赶到后院时,乐衾累得连气都喘不上来。柴房走水,大火来势汹汹。很快吞灭了半个柴房,奴仆们奔走相告,大呼救火。这一切落入乐衾眼里,她惊得连呼吸都忘了。
      方巡还在柴房里,她该怎么办。是救还是不救。乐衾一直在做挣扎,捏着葫芦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力,直在葫芦手心掐出五个小月芽来。
      葫芦忍痛没出声,她盯着乐衾紧皱的眉头,即使再怎么迟钝,她也知道乐衾在担心什么,于是主动请璎,“二小姐,我进去看看。”
      乐衾拉住了葫芦的蓝色衣袖,“不要去。”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方巡大概是凶多吉少了。与其让葫芦冒着生命危险进去寻他,还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跟爹交待。
      她开始后悔那天晚上把方巡关进柴房,应该直接命人把他好好伺候一顿再扔出去,就不会造成现在这个覆水难收的局面。
      但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如今方巡在乐府失踪了,原本就不喜乐广中立作风的司马伦,定会借此大做文章,搞不好乐家会因为此事而卷入皇权的斗争之中。
      当今朝廷分为两派,一边由于晋惠帝痴傻,太子名存实亡,政权都落到了皇后贾南风手中,另一边则由是由众将领组织而成,以司马伦马首视瞻。
      站在河南尹这个位置上,执掌整个都城的行政的乐广,自然是两派都想竭力拉拢的。奈何乐广为在为官之前都以谦逊有礼著称,入仕后为人更是小心谨慎,在朝堂上一贯奉行中庸之道,两边都不靠近,两边都不得罪。既然拉拢不来,又恐日后养成大患,唯有除之以后快,两派都只是在寻找一个可以铲除乐广的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眼前,司马伦怎么可能不点燃这根导火索,除非他是个傻子,但是联想一下他为了夺权,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步步为营到达如今的位置的实际来看,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傻子可以做出来的。更何况,他不是晋惠帝。
      晋惠帝还在纠结华林池的青蛙是公家的还是私家的时候,司马伦就已经成为贾皇后的亲信,为她出谋划策,阴谋阳谋;晋惠帝会对启奏城内饥荒的官员质问,既然老百姓没有饭吃了,他们为什么不去吃肉粥?司马伦则一直在暗地里扩张兵权,招兵买马,叛变的野心昭然若揭。
      乐衾有时会觉得,其实赵王比晋惠帝更适合做皇帝,司马伦够恨,够无情,不似晋惠帝般痴傻无能。在大哥二哥离家之前,她曾把这番心思说与他们听,当下就被他俩斥责,“竖子不足与谋”,说罢拂袖而去,大哥乐凯做了大司马王掾,参骠骑军事,二哥乐肇就任太傅束海王掾。只有征弩将军的三哥留下来与她彻夜长谈,不知疲休。
      乐府有爹,有三哥,有葫芦,有二牛哥。府外有嫁为人妇的大姐,有大哥二哥,如若这么多她关心牵挂的人因为此事而受到牵连,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火势渐渐控制下来,乐衾不顾众人的阻拦执意要与福叔一同进去柴房探探情况。映入眼帘是一片黑乎乎的世界,焦黑的梁,焦黑的墙,焦黑的地。她注意到靠窗的角落里有一块烧的只剩边角的白色布屑,走近一看,是她的塞到方巡嘴里的裹胸布,她捡起来紧紧捏在手里。
      难道方巡真被烧成了灰烬?
      福叔认真检查了一遍惨不忍睹的现场,摇头叹气,“看来这柴房是要不得了。”
      柴房的桌子也烧成掉大半,福叔蹲下去翻了翻,找出一小截红蜡烛,窗外的风卷起了地上的灰尘,福叔被呛的咳了两声,他抬头看向窗户,发现窗户被人破坏了,焦黑的木窗摇摇欲坠,右下角的钉子上还勾下了一块黑色的布料,没有被大火烧掉。
      福叔刚打算把布料从钉子上扯下来,门外就传来一个声音,“福叔,你看我发现了什么。”来人是府里的一个唤作阿来的长工,乐衾老早就听说过听丫鬟们说过这人实属长工里的竹竿,此番一看,果然瘦长瘦长的。
      阿来把手中的物什交给福叔。乐衾凑过去一瞧,是一捆被割断的棕色麻绳。
      她恍然大悟,“这……”继而又看了看福叔手上的蜡烛和麻绳,目瞪口呆,“难道说……”
      福叔看到她讶异的神色,赞同地点了点头。
      “有人在柴房恋童?”此话一出,众人雷倒。
      福叔的眼角抽了抽,缓了缓尴尬的神色,伸手把麻绳拿给乐衾,“二小姐,你看,这绳子的断口处这么整齐,摆明是有人用刀切断的。”
      “这半截蜡烛”,福叔晃晃手里的蜡烛,接着走到窗户那里,扯下被钉子勾住的黑色布料,“这窗户,还有这块布料,无不说明有人曾经来过这里,在柴房用蜡烛点火后又从窗户逃逸。”
      众长工听完福叔的案例分析,一致的点头表示认同。
      一丝阴霾浮现在福叔脸上,他疑惑不解的是,“这绳子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那人的目的绝对不简单,烧掉柴房必定是为了掩人耳目。”
      乐衾暗自心虚,那是因为有人救走了柴房里的方巡,烧掉柴房大概是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好借机会逃走。她方才所说的“娈童”,不过是怕被爹知道她把赵王的外甥关在柴房,还不给吃不给喝。于是她故意混淆视听,装傻充愣,却被福叔一语道破。
      可是,究竟是谁救走了方巡?是司马伦的人吗?
      她取来福叔手里的麻绳,仔细检查了一番,没有烧焦的痕迹,应该是他们逃出去后才隔断的绳子,她把绳子递给身后的葫芦拿着,问阿来:“你是在哪里找到这绳子的?”
      刚才阿来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找福叔,柴房里人杂,没注意乐衾也在其中,待到乐衾问他话时,凝神一看乐衾今日的盛装打扮,羞红了脸,“回二小姐,是在我们长工住的院子里捡到的。”
      “阿来,你召集几个人,大家分头去各个长工房里搜查!”福叔吩咐道。
      乐衾心急的朝葫芦使了个眼色,葫芦立刻大声嚷嚷:“福叔福叔,二牛的房间……”
      “二牛是二小姐带回来的人,自然是交给二小姐去搜查。”福叔在府里呆了这么多年,要是看不出乐衾对二牛哥的情意,还真是白混了。
      “多谢福叔!”乐衾说完,拉着葫芦就往二牛哥的房间奔去,一路上心花怒放,当真是人比花娇,所过之处惊起阵阵蝴蝶,花儿也惭愧地自动让行。
      “葫芦娃儿,你帮小姐我看看,发髻有没有乱?妆有没有花?”乐衾在二牛哥门口站定,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哪里没弄好。
      “小姐已经很美了,二牛哥肯定会被你迷得□□的。”葫芦边答话,边上前叩门。
      这葫芦娃儿,说的什么话,没学问就不要打肿脸充个文化人,还“□□”呢,怪羞人的!
      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很快二牛哥就开了门,“原来是二小姐,有什么事吗?”
      二牛哥衣衫不整的挡在门口,看到乐衾盯着他的胸口看,神色慌张的拉了拉衣领。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乐衾难得摆出一副小女儿的娇羞态,就差翘个兰花指了。
      二牛哥貌似有点为难,说话闪烁其词,“这……恐怕不大方便,二小姐,不如你改日再来吧。”
      乐衾有些失望,被自己喜欢的人拒之门外,是谁都会不好受。
      难道他在房里藏了女人不成?乐衾立马又否决了这个荒谬的想法,二牛哥那么清高一人,她无数次明挑暗逗的都没成功,怎么可能有姑娘入得了他的眼。
      她暗自叹了声气,正欲告辞,看到福叔带着几个长工朝她们走了过来。
      跟乐衾请了个安后,福叔直视二牛,“有人放火烧了柴房,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贼人应该还没逃远,事关重大,即使身份再特殊,每个房间也要搜查到。”
      福叔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乐衾,弄得她浑身不自在。你看,二牛哥,连福叔都知道我在包庇你,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我的心意呢!
      毕竟福叔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二牛也不好一直挡在门口,向后退了两步,拉开门让几人进了房间。
      房里传来一阵铃铛的清脆响声,原本有些慌张的二牛哥听到声响后马上就镇定了一些,虽然变化不明显,但还是被乐衾眼尖的发现了,她问,“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她还没等到二牛哥回答,里间就传来一声极力压抑的咳嗽声,声音男女莫辨,带着几分嘶哑,乐衾听得很是耳熟,难道是方巡?
      要真是方巡,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到底要不要进去一探究竟?正在她骑虎难下之时,一声“哎哟”打断了乐衾的思绪,乐衾听到后那人的声音,愣了一下,倘若她现在还听不出来那人是男是女,还真是白长这双耳朵了。她气红了双眼,二话不说,直接就要掀开布帘进去里间。
      葫芦拉住了她,眼里装着不忍,小声哀求道:“二小姐,不要进去。”
      此时的葫芦和福叔脸上满是担忧,二牛哥站在众人后面,一言不发,眼神死死的盯着帘布,他看在眼里的不是乐衾,而是帘布后面的人。
      那人的声音府里人都熟得不能再熟,葫芦和福叔听出来了,所以才劝她不要进去。
      愤怒已经吞噬了她的理智,她什么都顾不上了,不管以后府里人说她是弃妇也好妒女也罢,总之她今天就是要看看那里面的人究竟是不是她猜想的那个人。她推开葫芦抓着她袖子的手,一鼓作气掀开了帘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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