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笑金风（鼠猫）》繁芷清兮

14、混沌之间

　　但求一醉其实也没那么容易。

　　如果当你醒来，看到窗外阳光明媚，听到鸟语蝉鸣，身旁睡着最爱的人，所有的不痛快都释然了，这真是最愉快的“醉”。可惜展昭知道不会有这种情况，所以他还是没能真正醉倒。

　　他只能揉着发疼的脑袋，在刺眼的阳光下走向揽月楼。

　　这是他离开在洛阳城前，必须做的事。

　　看到一个深蓝的身影走上楼，明葭甚至有些吃惊。

　　不过明老板很少等人发问，展昭刚一坐下，明葭就妩媚地笑道：“怎么，展大人这么舍不得姐姐非要来看看？”

　　展昭并没有如她所想的脸红，只是清浅地笑了笑：“明老板似乎很希望我尽快走。”

　　明葭道：“此话怎讲，展大人来我揽月楼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有希望你赶快走的道理。”

　　展昭道：“明老板神通广大，想必已经知道，胡大刀一案昨夜已将凶手雷星河捉拿归案。”

　　明葭叹道：“是。我真没想到……”

　　展昭打断她：“那不知明老板知不知道，雷星河乃展某师兄。”

　　明葭道：“这又如何？”

　　展昭皱眉，有掩饰不住的焦虑：“所以我相信他绝不是这种人！”

　　明葭冷笑一声，道：“没想到堂堂开封府展护卫也会徇私枉法！”

　　展昭道：“这不是徇私枉法。师兄已经告诉我，胡大刀乃卑鄙小人，开镖局却劫自己的镖，谋财害命之事做了许多。这次他又吞了师兄的镖，雷星河不过为了替天行道！”

　　明葭唰的一下站起来，正要开口，就听一个愤怒声音高声道：“展昭！”正是白玉堂走上楼来。

　　天色还很早，揽月楼二楼还没有客人，显得尤为空旷。

　　白玉堂走到展昭面前，直直地盯着他：“雷星河说什么你信什么不成？！”

　　展昭道：“雷星河是我的师兄，我相信他的为人。”

　　明葭想插嘴，却又被白玉堂抢道：“你相信他的为人，他的为人就是滥杀无辜还遮遮掩掩，他的为人就是杀了洛阳镖局上下七十九口后还称自己是胡大刀的朋友，他的为人就是……”

　　“白玉堂！”明葭没有看到展昭出手，剑却已抵住白玉堂的喉咙。好快的剑！

　　白玉堂低头看了一眼，笑道：“怎么，出鞘啊，这能杀人灭口么？！”

　　展昭把剑收回，并不理会他，对明葭道：“明老板，我很抱歉。洛阳镖局名声向来不好，对于胡大刀临行前对你所说的话，相比明老板也会察觉出……”

　　白玉堂一把拉住他：“无凭无据，你竟然认定一个死人的错。雷星河铁证如山，你处处包庇。我果然看错了人，说你是朝廷走狗果然没说错！雷星河是你什么人，仅仅是师兄么？！呵，我看你们根本……”

　　“啪”的一声，三人皆惊。

　　白玉堂捂着半边面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展昭。

　　展昭似乎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转过身背着他，对明葭道：“明老板，无论如何，胡大刀是该杀之人。此案我自有定夺。先告辞了。”说完留下目瞪口呆的明葭，自顾自走下楼。

　　白玉堂咬牙，大步跟上去。走道楼梯中间二楼看不见时，从嘴角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能行么……你确定？！”

　　展昭眨眨眼睛，轻声道：“你别说话……”

　　楼上传来明葭的大喊，夹杂剧烈的喘息：“展昭你停下！胡大刀从来没劫过镖！那天他根本不是要运镖！”

　　终于在明葭异样的眼神下出了揽月楼。

　　“白兄，那个，且慢，白兄……”展昭一边顾及众人，一边尽量不被注意的加快脚步赶上前面简直是在用轻功走路的白衣人。

　　“哼。”

　　“那个，五弟……”

　　“哼，哼！”

　　“白玉堂！”

　　白玉堂猛的停下脚步，展昭差点撞到他。看他转过头，紧抿的双唇，鼓起的面颊，以及一左侧脸颊上更鼓的红彤彤的一片……终于在他无比……的目光中内疚了。

　　“那个，白兄，我一时……失手……不是为了查案么……”

　　“查！案！”白玉堂上前一步，二人几乎贴上，展昭急忙后退。“你用得着打我么！！还打脸！你去问问白五爷什么时候被人扇过耳光！你拔剑做做样子不就行了！！你还打这么狠！！你根本根本就是公！报！私！仇！”

　　“我……”展昭想解释，看着他却又吞吞吐吐不知如何开口，“那个真的是一时失手。恩，白兄，真是对不住了……”

　　白玉堂别过脸，重重的哼了一声。

　　展昭道：“这样，不如案子破了之后我请你喝酒赔罪？”

　　白玉堂用眼角瞥了他一眼，道：“想赔罪？”

　　展昭点头，再点头。

　　白玉堂一只手指着受伤的那边脸，道：“你亲一下，爷原谅你。”

　　话音刚落，突然跳开两米远，展昭咬牙切齿的声音伴着巨阙划过空气的声音传来：“白玉堂，你别得寸进尺！”

　　白玉堂说展昭公报私仇，或许真是有一点。

　　昨夜二人雨中在屋顶喝酒，展昭扔掉最后一只空坛，仰面合眼躺下。雨落在他的脸上，冲刷掉嘴角残留的酒，打湿他的衣服，头发，又顺着他流下屋顶。白玉堂躺在他身边，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他的脸在雨中分外苍白，合上的双眼看上去冰冷而拒人于千里之外，让白玉堂恍惚中想到展昭在离开陷空岛的舟上的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他的唇微张，在雨和酒的洗礼下尤为湿润，竟然呈现出如桃花般红润的色泽。当人们还是婴儿时，就喜欢用嘴去感受世界，这似乎是人类的天性。白玉堂脑中一片混沌，又似一片清明。没有任何犹豫，凑过去就含住了那两瓣优美的嘴唇。

　　展昭倏地睁大双眼。

　　白玉堂一惊，这才反应过来。猫要炸毛之际，突然被神赐了智慧，在二人交叠的唇中轻轻地溢出了一声：“瑶红……”

　　然后……就被踢下屋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