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不雨》禾生火

3、新熟

　　六点四十跑步回来，另一个屋里的小雨丝毫没有已经起床的迹象，麦永宋把买回来的早餐放在桌上，然后去冲了个澡。
　　七点二十左右，听到小雨屋里一阵闹钟响，响了一会停了，却不见小雨起床。麦永宋已经收拾好自己，正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编程的书。闹钟又响了，小雨还是没起来。反反复复几遍，麦永宋心想怕他迟到，去敲门。
　　“夏未雨，七点半了，你几点上课啊？”
　　“嗯？”屋里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带着些许鼻音。
　　“你的闹钟已经响过好几遍。今天是周一，你不用上课吗？”麦永宋提高了声音。
　　“啊？！就起……”
　　于是麦永宋听着夏未雨急急忙忙起身，洗漱。然后背着书包去门口换鞋，准备出门。
　　“你们几点上课？还是吃点早餐吧，不然早上会饿。”麦永宋把杯装的小米粥递给夏未雨。
　　“八点，但我们七点五十得到。谢谢。”夏未雨接过粥。
　　“你中午回来吃饭吗？我和同事在公司楼下吃，晚上六点下班才回来。”
　　“哦，我中午不回，在学校食堂吃。晚上要上晚自习，也不回来吃晚饭。”说完，夏未雨关上门，几乎是跑着下楼。
　　夏未雨走后，麦永宋看书看到八点二十，再出门。步行十五分钟到单位，还提前了近半个小时。不过，从学生时代起，他就习惯早出晚归，循规蹈矩，即便是上班了也改不了这些习惯。麦永宋是公司里的程序员之一，工作内容就是维护公司网络网站，配合其他同事和其他部门修改网站功能。试用期三个月，基本上都是在熟悉工作内容、学习编程的具体运用。上周来了几天，他就明白，其他部门不怎么需要加班，但搞程序的，不管走到哪儿，都差不多，经常需要加班。况且他才刚来，主管没说可以走，他不会主动下班走人，于是从第一天上班开始，他就没在七点前离开过办公室。
　　刚来和熊家俩兄弟住在朝阳小庄他们租的屋子那边，下班回到家都在九点过后了，吃个饭，再收拾一下，就得睡下，连温习一天里学到的内容的时间都没有，早上还得一大早挤地铁上班，所以他才和他们商量了下，在单位附近找个地方住下。现在住近了果然有优势，早上有空跑步看书，加班再晚，回去也快很多。周一一般比较忙，得把周末累积下来的一些资料整理清楚，帮其他部门及时处理系统自动运行出现的问题，但一整天下来，麦永宋也不觉得太累。七点处理完所有的工作，对明天要做的事情稍微做了笔记，就回去了。
　　这个点，只有去超市才能买到菜，所以他多走了几站路，买了点菜，回去做饭。想着夏未雨出门说的还要上晚自习的话，不禁想着他是不是已经习惯了在外吃饭的生活。

　　两周后，麦永宋基本摸清夏未雨的作息。周一到周五七点五十到校，晚上九点半左右回来。回来后就关进屋子，除了偶尔吹吹口琴外，都是静悄悄的。周六全天补课，周日补半天，只有周日下午休息。即便是休息，他也往外跑，把自己关在屋里，除非麦永宋叫他吃晚饭，才露个脸。麦永宋还知道，夏未雨会赖床，闹钟调得那么响，他都能够稳稳地睡到快迟到了才匆匆忙忙起身收拾，飞奔着下楼。麦永宋叫了几次，后来发现即便不叫，他都能在七点三十按掉闹钟起床，也就没再叫过。
　　至于麦永宋，周一到周五上班上到七八点回来，给自己简单做饭吃完后就回房间继续研究工作上的事，周末因为熊家兄弟还有小璃那些开店的都比平常工作日还忙，他在北京又没什么朋友，也就没往外跑。
　　说到小璃，麦永宋想起那天见面的最后，小璃说了句“既然永宋哥也来北京了，有空常来店里坐坐吧，我们好久没联系，不知道家乡那边的人都怎样了。”小璃还和以前一样爱说话，爱笑，但那天说了很多话，也没提到一个人，所以麦永宋不确定小璃最后的邀请，是客套，还是真的欢迎。而且，看到小璃，他也很容易会想起另一个有着相似面孔的人，那个人，已经有好几年被刻意遗忘了。
　　麦永宋总算没忘掉自己的义务，于是除了早晨跑步回来带回早餐，周末做饭外，终于找了个时间问夏未雨需不需要辅导功课。
　　“不用，谢谢。”被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那啥，我本科学校虽然一般，但我中学时候学得还好，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麦永宋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如果，我把周末补习退了，你能给我补数学、英语和物理，行吗？”夏未雨想了想，问道。
　　“啊？可以，数学我擅长，英语考120，也过得去。不过，补习班比较专业吧？”麦永宋有些忐忑。虽然大学带过家教，但还是不敢拿自己和补习班的那些老师比，毕竟，想想都知道，那补习班里的老师，八成都是附中里的老师兼职的。
　　“补习班一对多没效果，上跟不上没太大差别。”
　　“那么，晚上你作业不多的话，我试试给你辅导这几门功课，你要觉得比补习班管用，就退了，不行就继续上着吧，毕竟高二了，别人补习你不补习，很快就会落在后面。”麦永宋还是没自信，给出一个比较两全的方案。
　　“好。周五晚上我不用赶作业，我们就试试。”
　　试了两个晚上后，夏未雨直接跟补习班退了学费，再也不去上课。麦永宋听到过夏未雨跟他妈妈打电话，说了退了补习班的事，做母亲的似乎没有什么意见，于是他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能放下来了，在工作之余也认真地指导夏未雨的功课。因为不必像补习班那样规定时间，而且麦永宋是随叫随到，所以他给夏未雨辅导的时间不局限于周末，晚上有空也会抽上一个小时给他讲解当天未能完成的作业。一段时间后，麦永宋了解到，夏未雨虽然脑子好用，却不算勤奋好学，成绩在班里只处于中等水平。又因为性格偏孤僻，老师同学都不怎么顾及他，所以即便退了补习班，老师也没说什么。虽说只是辅导功课，但多多少少，麦永宋还是知道了夏未雨其实不如他自己说的那么自闭，至少在他感兴趣的话题上，他也挺能说的，有时候，麦永宋甚至会被他说的故事带跑题，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辅导功课，而不是在听夏未雨讲故事。
　　夏未雨的房间和麦永宋住的书房一样，连着一个阳台。书桌又是摆在窗下，所以麦永宋第一次进入夏未雨的房间，被满墙的照片惊讶后搬了椅子坐在他旁边，就从开着的窗口看到阳台上立着的一个风车。
　　那是一个用一面紫红、一面银灰的玻璃纸做成的风车，钉在一根细木棍上，十一月的冷风吹着，风车就在窗口透出的灯光里一圈一圈地转着。夜挺冷的，所以夏未雨收拾好书桌后就把窗关上。不过，在讲解的时候，偶尔随着左手托着头的夏未雨的目光看过去，仿佛还是能看到窗玻璃外的幽暗里，风车还在一圈一圈地转着。
　　于是周六早晨麦永宋下楼跑步，准备走出小区时回头，果然看见了夏未雨阳台上一叶紫红一叶银灰的风车。一阵风过，风车又开始一圈一圈地转了起来，而麦永宋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稍微一活动手脚，就跑了起来。
　　那风车，是小雨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