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纳征册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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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廿一日，皇帝遣太傅兼太子太师、保国公朱永为正使，少保兼太子太傅、户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刘吉为副使，持节行皇太子纳采问名礼。
代表皇帝的仪仗大乐前导，正副使吉服乘马随行，一行人马礼物声势浩大地行至张府。
进了正堂，正使朱永宣读纳采制词：“皇帝制谕鸿胪寺卿张峦：朕惟经国之道，必本于正家，婚姻之礼，必慎于择德。兹皇太子年及婚期，须得贤淑以为之配，今特遣使持节，以礼采择。”宣讫授于张峦。
随后，副使刘吉取问名制词宣读以授。
张峦跪拜受毕，以表授正副使曰：“臣峦伏承嘉命，正使太傅兼太子太师保国公朱永、副使少保兼太子太傅户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刘吉重宣制诏，问臣名族。臣女，臣夫妇所生，先臣四川夔州府知事迪之曾孙，先臣绶之孙，今年十八，谨具奏闻。”
正副使出门置表于采舆中，张峦至前致词云：“请礼从者。”
朱永、刘吉笑容满面留下来，用酒馔毕，收下张峦所奉宝钞。大明宝钞早已积之市肆，过者不顾，但作为官方发行的唯一纸币，只能按婚仪规定拿出来做做样子。
此行虽无油水，但能在未来的国丈面前刷刷好感，刘吉心情还是很愉快的。
“张公请回。”刘吉笑眯眯拱拱手，与张峦道别，和保国公上马回奉天门复命。
二月初一日，皇帝遣英国公张懋为正使，少傅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万安为副使，持节行皇太子纳征告期册封礼。
这回的礼仪更为隆重，卤簿采舆大乐先行，随后是长不见尽头的纳采、发册、催妆礼物。第一抬彩礼已进了张家门，最后一抬才刚过长安街。箱抬如流水，车马若游龙，晃花了京城老百姓的眼。
纳征的聘礼清单，只有民间想不到，没有皇室送不到的：玉圭，珠翠燕居冠及金凤、金宝钿花、金簪，大衫素夹三件、燕居服四件及配套的大带、玉革带、玉事件、金事件、玉佩，珠翠面花四副、珠翠花四枝、金脚四珠环一双、梅花环一双、金钑花钏一双、金光素钏一双、金龙头连珠镯一双、金八宝鐲一双；金二百两，花银一千两，珍珠十六两，宝钞四千贯；各色纻丝、绫、纱、罗各六十匹，各色绢三百匹，白绵二十八斤；各色衣服五十三件；各色被六床，白绢卧单四条；朱红戗金皮箱十五对，朱红漆柳箱二对；胭脂二合、铅粉二十袋；乘马八匹，北羊四十牵、猪二十口、鹅四十只；酒二百四十瓶，茶四十袋，响糖、芝麻缠糖、茶缠糖、砂仁缠糖、胡桃缠糖、木弹、蜜煎、枣子、乾葡萄、胡桃各二合，圆饼六百个，白面一百二十袋……
发册礼物则有九翚四凤冠、翟衣、霞帔、白玉革带、青纻丝舄、青罗袜这些皇太子妃冠服等等，还有整套的凤轿仪仗，完全是为皇太子妃一人定制，旁人别说摸不得用不得，见了也说不上那一长串的名头。
到了张府，正使张懋、副使万安与张峦在正堂行过纳征、告期礼，女官捧皇太子妃首饰冠服入中堂，进于宛月。
女官为首者是留宫期间教导礼仪的尚仪局赵尚仪，后头几位司宾、司赞也都是熟悉面孔。宛月朝她们笑笑，今日册封过，她便正式拥有皇太子妃的身份了，而姆师们的教引之恩总还在。
更衣梳妆毕，宛月在女官与宫人的簇拥下出阁。四五斤重的凤冠顶在头上，想不温柔婉约也是不能了。
正副使已将节册通过司礼监官送至中堂，赞礼女官引导着宛月向香案上宝册行了四拜礼，宣册女官宣册曰：“帝王之统天下，必致重于国本婚姻，以嗣万世，寔关系于化原，惟选淑德以配元良，斯迓鸿休而永宗社。礼典具在，今昔攸同。朕长子皇太子祐樘，天赋纯资，学全睿德，年长已冠，宜谐室家。尔张氏鸿胪寺卿张峦之女，夙蕴闺闱之秀，克遵姆傅之箴，时及于归，天作之合，兹特授金册立尔为皇太子妃。尔其祗服荣恩，恪修妇道，惟孝惟诚，以事上奉祀，惟勤惟俭，以持己率人，存鸡鸣儆戒之心，笃麟趾仁厚之化，有蕃嗣续，庆衍邦家，亿万斯年，允光内助，尔惟敬哉。”
宣讫受册，一副一尺多高、重达百两的金册，宛月不过是拿个样子碰一下，就交由女官接了。
礼毕，皇太子妃入阁，张峦则在外请礼从者酒馔，并奉币以劳正副使。
东宫后殿装饰一新，祐樘住在前殿，每日去新房转转，便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这日他又不放心地在房中逡巡审视，问元晖殿调来的宫女梁含香和冯屏儿，“你们再仔细看看这些物件摆设，可还有什么要改动的，可要再添些什么？”
含香微笑道：“小爷苦心，已是再好不过了，娘娘定会喜欢的。”
正说着，郭镛进来，低声说了几句，太子便跟着离去了。
屏儿年幼嘴快，吃吃笑道：“含香姐姐，你听见郭公公说什么了吗？他要带小爷去看欢喜佛呢。”
“住口，主子做什么，该我们多嘴吗？”含香口中训斥，面上却也含了笑。
含香听年老的宫人讲过：大明祖制，皇子婚前不准收用妾侍，合卺教育的方式是到秘殿观看欢喜佛。但这只是明着给嫡妻留面子，私底下有没有收过房，就难说了。比如今上，在东宫时早已多宠，除了万氏还不乏其人，对后来大婚的皇后反是冷淡得很。
而含香用一种陪嫁丫头挑剔姑爷的眼光在相信，他们小爷最是睿禀纯朴的，所以才用的到欢喜佛！
两人说话间，大宫女董翠婵刚好经过，听到“欢喜佛”三字，心头一动，转身回到自己房中，对镜开了妆奁。
祐樘到了秘殿门外，覃昌已奉圣旨开门等候，便引着他跨入殿门。
一见殿中两佛璎珞严妆，互相抱持，祐樘面上不禁泛了红。
礼拜过欢喜佛，覃昌按动机关演示一番，又请他抚揣隐处，默会交接之法，他的脸颊耳侧就愈发滚烫起来。
祐樘观毕回宫，翠婵忙迎上前，帮他解下披风。
春寒料峭，他身子凉，明显感觉到她热乎乎的指尖在颈侧滑过。祐樘微皱了眉，他平素不喜宫女接触肌肤，她伺候恁多年，今儿怎毛手毛脚的。
鼻尖传来一股比平日浓烈的芬芳，祐樘眉毛皱得更深。许是幼时习惯了母亲素面朝天，许是被初见万贵妃时那种华丽妆容、馥郁香气吓到，他对女子的浓妆和浓香敬谢不敏。当然，对于婚礼上太子妃的大妆，他还是无比期待的。
再瞥见翠婵粉白桃红的妆容，祐樘更觉腻烦，郭镛察颜观色，忙接了披风，说翠婵道：“你下去吧。”
翠婵轻咬着下唇退下，委屈如潮水一波波涌来。
从太子搬进仁寿宫，她就由周太后指了伺候，十二年了，从跑腿的小丫头熬成近身的大宫女，他却从来不曾把她当一个女人注意过。
都说太子温柔敦厚、体恤下人，而她最清楚，他体恤的不是她这个有情有爱的人，只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工具。而她，也只能安分守己、不动声色，小心翼翼维持着这份无情的体恤。
对于他即将迎来的太子妃，会不会也是这样？胸怀大志的男人，合该不留意儿女情长的。这么想着，翠婵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祐樘扳着指头数亲迎日子的时候，宛月的婚前恐惧症一天天严重起来。
每天父亲下了朝，满口都是太子又如何如何了，什么“以旱灾免镇江府秋粮之事，太子协力陈请，功德无量”，什么“太子平素不苟言笑，这两日笑意微露，显然对婚事甚悦，”老丈人的那份心，真是越看越欢喜。宛月差点要发问：爹，你每日上朝是为了参与朝廷大事，还是专门为了看女婿啊？
太子的好与不好，她倒不是太在意了，左右是要嫁，想那么多干嘛。她在意的是：新婚之夜会不会真如教引女官说的那么恐怖呢？入宫之后还能不能见到爹娘弟弟呢？受了委屈找谁哭诉呢？……
亲迎前一夜，宛月缠着母亲，要与母亲同睡。
金氏无奈，一边在宛月房里安置下来，一边念叨：“马上要出嫁的姑娘了，还闹小孩子脾气。”
“小时候娘最喜欢让我跟你睡了呀，说我软软的抱着暖和。”宛月撒娇地把头拱到母亲胸前。
“是，是，你是小火炉。”金氏像哄小孩子一样拍着女儿的背，心里一阵发酸，“那时候，要不是有你，娘都不知能不能活下去。”
“娘……”那时因为无子，父亲迫于祖母的压力，把汤姨娘收了房，母亲每夜孤泪长流，想来就心疼。宛月搂住母亲不复纤细的腰，轻声说，“娘别想了，都过去了。”
金氏顺势谈起一直想提醒女儿又不知如何开口的话题，“月姐儿，你想过没有，要是太子纳次妃，你如何自处？”
“什么姜后脱珥、班姬辞辇，那种虚伪的贤惠我是做不来的。太子重礼，待嫡妻总该比次妃金贵几分。要是不得他宠，那我好歹生个嫡子出来，靠着孩子过日子。”宛月自嘲地笑笑，“最不济就像当今皇后那样，守个活寡吧。反正，女儿怎么也会想办法保住正宫之位的。”
金氏的泪都要掉出来了，她宝贝娇憨的女儿，留宫这大半年，竟然把事情看得如此冷静透彻。可是她更希望女儿开心幸福，“我这么好的闺女，太子见了必是欢喜爱重的。趁着新婚情浓，早日孕育皇孙，地位自然稳固了。”
“嗯。”宛月是个乐观的性子，又欲宽慰娘亲，笑嘻嘻说起大话，“太子脾气好的很，会对女儿好的，娘放心吧。”
“你收拢住他的心，他也未必急着立次妃了。”金氏也开颜道，“我闺女命好，保不齐就遇上一个天下少见的痴情种呢。”
“不要他多痴情，像爹对娘一样就行了！”
金氏老脸一红，在宛月腰上拧了一把，又贴近她耳旁说，“你爹收汤姨娘是为了生子，自从我有了鹤龄，你爹就再没进过姨娘的房。”
“如此说来，我爹就是天下少见的痴情种啊！”宛月扭着躲开母亲的下一拧，越发舍不得离开这个和和美美的家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纳征册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