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姑下山记》兰陵笑笑妹

18、第十八章

　　方一溦甩头就走，一口气溜回了侯府。
　　本是想出门散心，谁料到会有这般遭遇。果然跟萧衍扯上关系的人都很莫名其妙。二宝虽说心地善良，但说话只说几个字，好生怪癖；那个什么萧琛，贼眉鼠眼，无事献殷勤；好端端的大街上，冒出个才见一次面，便要求带她私奔的小姐，居然还于萧衍订下亲事太可怕了，这个沧州的王融，指不定又有什么怪招。
　　想到这里，她牙齿一龇，打了个冷颤。
　　哎，为了可能会遇到江上善，姑且跟他去一趟吧。

　　****

　　晌午十分，吃完午饭，阳光晒得人眼睛睁不开，怎么地也得小睡一觉才觉得舒坦。方一溦刚抹着油剌剌地嘴，准备往床上小眯片刻，这时，萧衍破门而入，火急火燎地拉着她就要往外走。
　　“你这是干嘛呢，赶着去投胎啊？”方一溦甩开被抓得生疼的胳膊。
　　“马车在外面候着，我们一起去沧州。”萧衍并不理会她的怒气，眼睛毫不避讳地看着。
　　这下让方一溦莫名地低了头，倒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
　　“早说嘛，”她语气弱了下来，边说边收拾。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盯着萧衍四周看了看，说道：“咦，你行李呢？”
　　“你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我带银子就行了。”萧衍撇了撇嘴，显得有点不耐烦。
　　“哦”方一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继续收拾包袱。

　　磨蹭了一会儿，两人终于坐上了马车。一路上，时而颠簸，时而平稳。倒是方一溦的兴致很高，目不转睛地看着车外忽闪而过的风景，嘴咧开了花。萧衍则时不时地挑挑眉毛，一脸鄙夷。
　　连着赶了三天三夜，终于在临近黄昏的时候到了沧州。
　　马车还没停稳，方一溦急吼吼地跳下了车，双手向上，舒展一下身体。虽已是戌时，可眼前的景象，让她旅途的劳累顿时弥散。
　　大街小巷，尽管热闹意境阑珊，可不难想象出忙碌时候的景象。恍惚间，好像来到了小时候的建康城。这梦一般的感觉，让她难掩心中的喜悦，她眼睛凝望得出了神，一眨眼，似乎有想到了什么，便回了过来。
　　“这三天的路途没白受累，明天上街肯定很有意思。”方一溦心里暗想着，贼贼地笑了笑。
　　这时，萧衍也晃晃悠悠地下了车，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愣在这里干嘛，赶紧走呀，我们得去找客栈投宿。”
　　方一溦点了点头，兴奋地跟在萧衍的身后。

　　七拐八拐，两人走到了一个客栈门前。
　　门庭两边由一对雕花石柱撑起，牌匾上刻着镶金的三个大字：“不二家”，闪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好了，就这家了。”萧衍扇子一合，迈开步子，颇为满意地走了进去。
　　好家伙，“不二家”店内也好生亮堂。内有两层楼面，一层是摆放着桌椅碗筷，内有跑堂小二穿梭其中，二层则是厢房雅室。
　　“掌柜的，这里厢房多少钱一晚啊？”萧衍问道。
　　“五两纹银。”那矮个掌柜，笑嘻嘻地说着，五指一伸。
　　“什么，没听错吧，五两纹银？”一旁的方一溦也伸出五指，眼睛瞪得老大，看着掌柜。
　　掌柜的仍是笑嘻嘻地点了点头，补充道：“我们这里的厢房，舒适干净，最重要的是，内带马桶，方便客官起夜。”
　　此时，萧衍的面部表情有些僵硬，觉得方一溦丢了他面子。但还没来得及挤兑，听闻她嘀咕的话，一下子松开了脸。
　　“五两纹银，那不就等于四分之一个我？”方一溦嘟囔着嘴，眉头微蹙，认真地思考着。

　　这话一出，萧衍来劲了。
　　眉毛一挑，眼咕噜一转，抿着嘴，似笑非笑。
　　“咳咳，掌柜的，这么贵呀，我就要一间厢房吧，先住上两天。”萧衍一本正经地说到。
　　“好嘞，我给您登记下，一会儿您交了银子，小二就带您二位上楼。”矮个掌柜不改笑嘻嘻地脸。
　　“不行，不行。”方一溦脱口而出。
　　“怎么了呀？”萧衍用一种近似无辜的眼神眨巴眨巴地看着方一溦，语气甚是温柔。
　　方一溦无意识地抓了抓脖子，眼睛向下撇着，支支吾吾道：“嗯，这个，一张床，我们两个大男人，不够睡的。”
　　萧衍强忍住笑，回应道：“不会呀，你个头这么瘦小，正好，你不是我奴隶嘛，帮我暖暖被窝。”
　　霎时间，方一溦的脸又青又红，低低地埋着头，说不出话来。
　　隔了片刻，萧衍又挑了挑眉，说道：“好了好了，这样吧，你求我，我就再要一间厢房。”
　　方一溦一听，立马抬起头来，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朝着他翻了几下：“嘿嘿，我求求你。”说完，又如同少女般娇羞地地下了头。
　　萧衍眉展云舒，满意地点了点头，手臂一抬，叫道：“掌柜的，帮我再加一间厢房。”
　　埋头书写的矮个掌柜头也不抬，连声应道，感觉这声音也是那副笑嘻嘻地模样。

　　两人由小二领着进了各自的厢房，一进门，方一溦便一头栽进羊毛铺的大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只是隔壁厢房的萧衍，好像有点愁云密布的样子，点烛沉思。

　　“起来，起来”
　　萧衍隐隐约约感觉到摇晃，耳边嘈杂的声音有如五雷轰顶。翻了个侧身，面部表情极其扭曲。
　　“起来，起来”
　　他有些知觉，眼睛死死闭着，迷迷糊糊地嚷嚷到：“谁呀让我再睡会。”
　　“起来，起来”
　　晃动更加厉害，“嘭咚”一声，萧衍被活生生地从床上拽落到地下。
　　这一摔，萧衍终于肯睁开眼睛了，定眼看了看，原来是方一溦。
　　随即又闭上了眼睛，问道“你这么早拽我起来，干嘛呀？未时我们才去赴约下棋呢。”
　　“快起来，我们上街去！”方一溦的语气里兴致勃勃，“我听小二说，今天是庙会赶集的最后一天，很热闹呢。上街去瞧瞧！”
　　“要逛你自己去逛，我昨天睡得晚，要补补觉。”萧衍哼哼着。
　　“不行，我没银子。”刚一说完，方一溦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暗自怪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下子就把本质目的给合盘托出了。
　　不等萧衍接话，她赶紧补救道：“我是你奴隶嘛，没有人生自由的。再说了，反正今天也要出门，索性早点出门咯。”
　　一听这句话的前半段，萧衍忽然地睁开眼睛，一个翻身坐立在地上，顿时睡意全散。
　　“你在楼下等我吧，半个时辰就好。”

　　半个时辰后，两人并肩走出了“不二家”。
　　一路上，方一溦似乎有些走神，也不听萧衍说什么，只是不停地扫视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似的。
　　忽然，“啪嗒”一下，被萧衍的扇子拍中了脑门。
　　这才回过神来，生气地说道：“你干嘛打我呀？”
　　“跟你说话你又不听，我这是帮你收魂呢。”萧衍理直气壮，接着又说：“你这样四处看来看去的，找什么东西呢？”
　　“找这里的店铺名字，有没有‘江记’的字样。”方一溦边搜寻着边回答道。
　　“就是那个你在扬州要找的什么江上善？”萧衍的声音不屑中透着莫名地心虚。
　　“对呀，他是我师弟，说了你也不明白。”
　　“你以前在道观的师弟？”萧衍问道。
　　方一溦停了停脚步，终于正眼看了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二宝告诉我的。”
　　继续走着路，萧衍又接着说道：“二宝还告诉我，你跟他一样，都是孤儿。”
　　“你还真爱打听，孤儿怎么了？孤儿也比你这游手好闲的侯爷强。”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游手好闲了。”萧衍倒是有些气不过。
　　谁料想，方一溦竖起食指，分别指了指自己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还有这个。”

　　两个人说着说着，倒是不觉时间，一转眼就来到了设立在闹市区的庙会赶集市场。
　　虽说是最后一天，可着热闹劲有增无减。

　　“冰糖葫芦，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买冰糖葫芦咯”一阵吆喝声从远处传来。
　　方一溦傻傻地站在那里，时间在那一刻好像停住了。十岁的她，第一次听到冰糖葫芦的吆喝声，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当时心音师傅给自己还有江上善一人买了一个，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好似回忆一般。
　　可如今
　　“你想吃啊？我给你买。”旁边萧衍的声音响起。
　　方一溦摇了摇头，叹了口继续往前走着。

　　忽然她眼睛放光，自然地露出了虎牙微笑。
　　兴奋地指着“豆腐花”的幡布招牌，看着萧衍。
　　“豆腐脑？”萧衍眨了眨眼睛，兴趣不是很大，“扬州不也有，都一样。”
　　“求求你。”这回方一溦变得特别乖巧聪明。
　　萧衍感到意外和吃惊的同时，欣然带着她往摊子走去。

　　“老板，两碗豆腐脑。”方一溦高声喊道。
　　“好嘞，马上到。”卖家应答到，手中的活却从未停下。

　　屁股刚落到板凳上，萧衍立马起身：“你先等着，我去买个东西。”
　　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就不见了。
　　方一溦有些惴惴不安，毕竟自己毫无分文，万一那老板来收钱，他又不曾回来，该如何是好；他若是真去买东西，拿到罢了，若是存心又来整我，那可不成了吃霸王餐。
　　哎呀，糟糕。那两碗豆腐花好像要端过来了。
　　“老板等会还有个人来了再给你钱啊。”方一溦低着头，怯懦地说道。
　　“行啊，没问题。”老板放下两碗豆腐脑，继续忙活起来。

　　方一溦坐在那里，虽然闻着香味扑鼻，却动也不敢动，表情中透露着焦急和不安，时不时的盯着那老板看两眼。继而扭过头，向远处找寻萧衍的影子，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期盼他的出现。
　　只见不远处，一个影子渐渐走过来，脚步欢快。
　　萧衍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方一溦此刻的脸笑得跟花似的。
　　“吃吧，等你一起吃的。”话刚说完，她便迫不及待的拿起勺子，安心地吃了起来。
　　“等等，你看这是什么？”萧衍说着，将背到身后的右手，“唰”地一下，跟变魔术似的，一根红通通，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出现在方一溦的眼前。
　　方一溦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过会有此番此景。
　　片刻，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睛，接过冰糖葫芦，笑着说道：“就一个呀，你不吃？”
　　“在这里，哈哈。”萧衍又“唰”地一下，将左手亮了出来，然后咬了一口手里的冰糖葫芦。

　　方一溦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变得格外安静，低着头吃完糖葫芦，接着吃豆腐脑。十岁的糖葫芦跟今天的糖葫芦，吃在嘴里的感觉好像不一样。
　　酸酸甜甜，牵动着自己的思绪。

作者有话说

　　对不住大家，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