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婚期 ...
-
婚期
秋意渐消，隆冬将至。
苏菡懒懒地趴在窗沿，放眼远眺，屋外尽是一片萧索之景。百花凋残，红叶翻飞。
下人们还来不及打扫，地上也铺满了金黄的叶片。苏菡看见那些巴掌大的残叶，一时兴起，便起身，向屋外走去。兴奋地踩在一片叶子上，发出“嘎吱”的声响，清脆悦耳，很是好听。苏菡更是来了兴致，专挑那些叶子多的地方走，一蹦一跳。随着她轻盈的步伐，庄内也传来了一声声叶碎的声响。清脆而响亮。
踩落叶的声音是苏菡从小便欢喜的，当她听见那些叶碎的声音，心里的烦恼便一下子不见了，舒心之极。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爹娘都会在落叶时节，让下人晚些打扫，苏菡便也一直肆无忌惮地踩叶子。直至苏菡心满意足地回房后，才会有下人来收拾这满地的狼狈。
现在想起来，笑自己那时还真是不懂事，一派无忧无虑的模样。复又想起爹娘和哥哥，更为想念。自己出来快半年了，经历了那么多事，才觉着家到底是最好的。
抬眼，又看见这铺天盖地的红，喜庆地耀眼，心中反而更觉着愧疚。现在，自己自作主张地嫁人，真是有点对不起他们。不知，自己的逃离又给他们带来了多少的麻烦，萧墨登基，会不会善待他们。毕竟，他们是自己最亲的人。
上官璃已经派人送了很多首饰，说是彩礼，件件价值连城。看得三位夫人眼热。于是，苏菡很识相地分了很多给她们。本来，这三位夫人也都是纯真之人，无甚心机。她们知道这次是娶的正房，而自己是无论怎么也不可能扶正的，也就对上官璃也死心了，苏菡对自己也着实好，也便没再说些什么，而是帮着张罗，忙前忙后。
想着想着，突然间，苏菡醒觉，貌似嫁人的时候，是要有嫁妆的。可现在她孤身一人，所有的钱财也都在思远的时候用在救人上了，这可怎么制备嫁妆呢？
想到这，有些头疼。
她便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手里捡了一片叶子，一脸苦恼之情。蓦然间，却听见阵阵脚步声，抬眸，原是那熟悉的红衣身影。
上官璃浅浅一笑，“慕儿，愁什么呢？”说着，便坐到她身边。
苏菡挪了挪身子，低声说：“哎，你连彩礼都送我了，可我没有嫁妆啊！这不是让你亏了？”
上官璃醒悟，“原来是这事。”
“是啊，你说吧，你想要什么？若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便买来给你。”
上官璃挑眉，邪邪地道：“哦？那你可给的了什么？”
苏菡看见他这样，心下觉得自己会被算计，生怕他狮子大开口，连声说：“我，我可没多少钱。再说你这如雪山庄也不缺什么，随便买了点什么表表心意不就好了？”
上官璃邪魅地笑了笑，“是吗？那我便好好想想。”
苏菡看见他绝美的笑容，不禁有一丝脸红，低下头去。眼睛盯着不自觉摆动的双脚，有一种小女儿般的羞涩。
“慕儿。”上官璃轻唤，苏菡听罢抬头，却见他侧身过来，一个轻柔的吻缓缓落下，苏菡不知所措，偏过头去。于是，那如蜻蜓点水般的吻便落在苏菡凝脂似的脸颊。苏菡惊慌地退了一步：“你——”
上官璃倒是没什么局促，只有些黯然：“慕儿，难道你还不知我的心意？”
苏菡无助地摇头，眼里是歉疚更是害怕。
上官璃走近，微热的气息在她耳边流动，他轻声说：“不，你知道。你只是不愿承认。”
苏菡像是被揭穿了一般，如同脱线的木偶一样跌落在石头上，眼里蓄满了不知名的泪水。上官璃并没有去安慰她，他坐起身，悠悠地说：“还有五日，便是你我成亲之日。这一吻，便做你的嫁妆罢。”
说完，他翩然离去了，背影依旧洒脱，依旧落寞。
苏菡坐在地上双脚并膝，头埋在臂弯里。
他为什么要拆穿自己？是，她是知道。她的确，从来便知道。
从他叫她让她夜里去听琴，从他叫她慕儿开始，她心里便隐隐感觉到了。他送自己红豆手链，她稍稍确定了。
可是，她还是不敢承认。
一心一意地以为，他们不过是契约的关系，最多不过是朋友。
没想到，却是这样。
可是，她已经喜欢上萧墨了呀。和萧墨在一起与上官在一起是不同的。
其实，从一开始看见萧墨，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他对自己的保护，总觉得是理所当然。当自己知道他便是太子时，欣喜与害怕交织，还有一份了然与庆幸。
萧墨，就像是空气一般，他的关心无微不至，也不可或缺。
自己在他身边就像是孩子一样，或者说，她就是喜欢这种依赖感。
而当萧墨说他不曾喜欢过自己时，自己是那么震惊。
现在想想，又觉得很正常。他早早地便知道自己是太子妃，对自己的保护或许也是一种责任。
所以，她选择逃避。
那时候，她的伤心，她的难过，便已经将一切暴露无遗。
她，不只是依赖他，其实，她爱他。
他把自己从如意楼就出来，看见他琥珀色的眼里的焦急，她其实，很开心。那碗蛋炒饭是他做的吧，看见他眼里隐蔽的期待，她很满足。当她看见他受伤，她会手足无措。当她看见清婉，知道他们幼时的事，她，会小小地难过。
她是这么小心翼翼，妄图连自己都骗过去。人前人后，皆是一番没心没肺的模样，她自认为，掩饰的很好。
然而，上官却看出来了。
上官总是能把自己看透，看得比自己还要清楚。他的了然，让自己害怕，恐慌。
上官，可以是朋友，可以是亲人，但，绝不是恋人。
承认吧，苏菡，不要自欺欺人了。
冷风嗖嗖地刮过，地上的叶子扬起，嬉闹着离她而去。
日子一日日划过，离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如雪山庄也变得热闹起来。
传说中锦翾阁的裁缝和秀娘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便是为了替苏菡量身定制嫁衣。足可见，如雪山庄着实财力丰余。
苏菡惊叹之余，不免叹息。这下，不仅是欠上官情，还欠他钱了。
情恐怕还不了，这钱以后势必是要还的。天哪，这么多钱，该是多少碗翡翠龙眼，多少串烤年糕啊......
虽说他们的婚约大家心知肚明，但这如雪山庄的面子也是要做足的。
她只得像一个木偶一样，任由那些人用米尺在自己身上左量右测。
几天后，由锦翾阁最有名的裁缝赶制的喜袍终于做好了。
然而，上官自从那天以后，便再没出现过。
这天，便是农历冬月初五，媒婆所说的良辰吉日，苏菡出嫁的日子。
清晨，苏菡早早地就被丫鬟叫醒，洗漱过后，三位夫人和上官玥便进来了。
因苏菡没有娘家人，这揽月阁便算是娘家了。三位夫人笑意吟吟，没了当初的怒意。苏菡来的这几天，上官璃倒是来过她们自己的庭院几次，心下也是欢喜。
而苏菡有如此乖巧，什么都会想到他们。有这样一个妹妹，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就算她是未来的庄主夫人，也总比其他不知名的人来的好。
上官玥虽知苏菡嫁给上官璃不过是从揽月阁搬至浣溪院，就几步路的光景，却着实哭的像个泪人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苏菡是嫁到什么偏远之处了呢。
苏菡无可奈何地说：“好了，小玥，你别哭了好不好？”见上官玥这反复蹭在自己的衣服上，黏答答的，心里也很是难过。
“是啊，小玥，你就别哭了。你看，小菡这么漂亮，你怎么好在这大喜日子冲了喜气？”初蕊也劝起来。
谁知，这上官玥听罢，竟哭的更凶了。
“小菡比我小一岁，刚及笄便嫁人，她的喜服，还这么漂亮，我能不哭吗？”
原来，是因为这原因。众人还都以为她是舍不得苏菡呢。哎，真是高估她了。
苏菡听罢，安慰道：“这也不是什么问题。”
上官玥眨巴着眼睛，苏菡说下去：“等我用完以后，就把这喜服给你如何？”
上官玥又羞又恼，苏菡一心玩笑，也不打算再劝她，与三位夫人使了个眼色，三位夫人明白，便联手半拉半脱地将她抬走，这下，苏菡房里才平息下来。
不多久，一群群的小丫鬟进来，熟练地帮苏菡绾着发丝，戴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金丝簪，仔细地插上红宝石双鸾翠步摇，不一会，苏菡头上便缀满了金玉，压地她头昏。
直至打扮停当，苏菡缓缓站起，望着铜镜中穿着精致华贵的金丝绣袍的自己，两靥生红，丰姿端丽。倒也不由一惊。身边的丫鬟和媒婆阵阵羡慕地惊呼：“姑娘真美，真是天人一般。”
“老身也算阅人无数，还真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
苏菡不知可否的笑笑，任由他们惊叹地在自己周围打转。
不久，几个丫鬟便替苏菡盖上喜帕，扶着她出了屋。屋外的三位夫人和上官玥看见一身华贵的苏菡，也不由惊呆了。而三位夫人想到自己出嫁时，虽也繁丽，却着实不若斯，心中不免又有些神伤。
在揽月阁行毕各种仪式，轿手便抬起檐子，大红的花轿也华丽无比，乐师一路吹吹打打，很是热闹。
然而，此时的苏菡，心里却满是害怕。
他，会不会来。
当花轿抬至大厅，早已是宾客满堂，贺喜声不断。四大帮派的长老，各路富商大贾，纷纷集聚一堂。收礼的小厮也忙不过来，仓库里堆满了贺礼。
两边的门楣上挂满了红色的绸缎，喜意盎然，场面之宏大，也是世间少见。宾客们纷纷议论这从未耳闻的未来如雪山庄夫人，到底是哪个女子有如此福气？可以得到如此盛大的婚礼？
恭候多时的阴阳先生唱了喜喏，撒了谷豆，媒婆将苏菡扶下轿，踏上早就铺好的红毡，苏菡小心地一步步走过去。
虽然喜帕遮了眼睛，苏菡看不见上官璃的模样，却是能听见他回喜时的话语，心中又不免有些歉疚。
苏菡偷偷掀了下喜帕，瞟到上官璃，不由一惊。虽然看惯了他穿红衣的模样，但现在，他身着绣金喜袍，以珠冠束发，修身倜傥，不尽风流，让自己也不由看呆了。而他那亮若明星的目光正灼灼地看着自己，慵懒中有着一丝笑意。
苏菡悄悄走近，却听见他说：“慕儿，你今天真美。”
苏菡有些脸红，却依旧掩不住心下的疑惑，低低地问道：“他——可来了？”
上官璃苦笑了下，她还是只关心萧墨，即使是在和自己成亲的宴席上。
“还没有。”上官璃缓缓答道。
苏菡泄气地“哦”了一声，将喜帕放下，眼神中是不尽的黯然。
未几，上官璃摆了摆手，周围闹哄哄的也安静下来，“今日，是我上官璃娶妻之日，多谢各位捧场。”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以表敬意。
苏菡蒙在喜帕下面，也没怎么理会外面的事，一心只想着萧墨。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要嫁给上官璃了吗？或许，他确实不知道。
他刚登基，国事繁忙，怎么还会记得她呢？
何况，还有君清婉。
只是，心底却一直兀自相信着，总觉得他一定会知道，有一份小小的期冀。
突然，锣鼓一声响，周围安静下来。只听，媒婆高声唱诺：“一拜天地——”
苏菡愣愣地没有反应过来，而上官璃却已盈盈拜下。
身边的丫鬟连忙戳了戳苏菡，苏菡却依旧不为所动。
一拜天地。他，是果真不来了吗？
过了一会，见新娘子还没有跪下，周边传来了阵阵议论声，而上官璃却依旧淡淡的，没有什么动作。
媒婆见场面有点把持不住，走到苏菡身边，低声说：“新娘怎么了？还不行礼？”
苏菡没有法子，只好也下拜行礼。
见苏菡施了礼，媒婆又一声吆喝，“二拜高堂——”
周围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苏菡眼里已经没有了期盼，化为暗淡。他，终归是不会来了，他，从来便没有喜欢过自己。于是，便也机械般地行了礼。
“夫妻对拜——”话落，苏菡倒反而比上官璃先施礼，既然是这样，那便还了上官的情又何如？
从现在起，便做如雪山庄的夫人又何如？绝念，她会想办法。这样，她就可以彻底还清。
毕竟，还有上官璃。
然而，就在这时，堂外传来一阵箫声，清幽高远，袅袅而至。
苏菡认得，这，是绝念的声音。
多少次，自己睡在萧墨身边的时候，都是这箫声伴着自己入眠，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而座上宾客又都议论纷纷，这又是何方神圣，竟可奏出如此清远的箫声，实乃神人。然而，当他们看见门外的白衣男子，都不禁唏嘘。
他白衣飘飘，生的更是清新俊逸，品貌非凡。手持一柄玉箫，便是人人皆知的三绝之首。他，也是那日战胜天下第一杀手风惜寒的男子——奚梓陌。
可是，他这是作甚？
上官璃没有拜下，一向不羁的他却是向萧墨行了个礼，“墨公子。”
萧墨也回礼：“上官庄主。”
说罢，两人又没话了，周围原本喜闹的厅堂在骤然间冷了下来。
此时，苏菡却是迫不及待地掀开喜帕，绝世丽容暴露在整个喜堂之中，四周的人都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世间，怎会有这般美貌的女子？
只见她眉似远黛，眼若秋水，袅袅娜娜，倾国倾城。而适时玉容晕红流霞，丽色生春，登现喜色，有如鲜花初绽，娇美无限。
现在的苏菡，就连萧墨也有些吃惊。
萧墨慢慢伸出手，道：“菡儿，跟我回去罢。”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原来，这奚大侠是，是来抢亲的！
上官璃却拦住了萧墨，缓缓道：“墨公子，慕儿是我的妻子，你何出此言？”
萧墨淡然一笑，“你不是，就想要绝念吗？”话间，却是已将绝念掷给了上官璃，上官璃一把便接住了。
座中的人再也忍不住了，大声议论。四位长老也面面相觑。这可是绝念啊！三绝之首！这个人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如此轻易地给了上官璃！
然而，当事人却满不在意，萧墨依旧看着苏菡，眼波流转，尽是思念与柔情。
苏菡忍不住，泪水流落，将脂粉也弄花了，她也缓缓伸出芊芊玉手，却露出了那一串红豆。
萧墨淡淡地看了那红豆一眼，再看她的右手腕却没有那串墨鱼。
众人都在震惊之余，感叹奚梓陌深情至斯，料想新娘必是要上演一段亡命鸳鸯的戏码，都同情地看着上官璃。
上官璃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仔细的端详着手里的决念。
然而，苏菡却没有将自己的手放在萧墨手心，而是拉向了上官璃，上官璃也是一愣。
只见，她凄然一笑，“清婉也来了呢。”
众人听见苏菡这么说，也都齐齐地看向门外。这门外的女子，貂皮斗篷，满是雍容华贵之气，面莹如玉，笑意盈盈，可谓是风华绝代，与堂中的新娘不相上下。由此，众人又不禁看得痴了。
萧墨也吃惊地转过头，却看见君清婉就在身后。清婉？她，怎么会来？听来人回报，她不是应该在宫里吗？自己的行踪是保密的，可她又怎么会知道？
而苏菡却不知其中的缘由，只以为君清婉是萧墨带来的。而看见君清婉的笑颜，又是一阵眩晕。
嘴角苦笑了一下，自己盖上喜帕，回身便盈盈拜下，周围的人都不解何意，却在喜帕下传来她分明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如千斤：“既然你已娶亲，那我，嫁人可好？”
烛火摇红，金色的囍字闪的耀眼，清风拂过，苏菡鼻尖却传来那熟悉的清香。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 23 章 婚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