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月》夜雪梦落

21、第二十一章 “子房”可以唤醒你

　　也不知过了多久,醒来之际,却觉是梦境般月光倾泻…

　　月吟起身,却见云竹带着侍女进来。

　　“公主殿下…”他竟恭敬地作揖行礼。

　　月吟这才恍然想起那日阴绵雨天的一切,低头看自己,绸缎般柔软的长发直泻而下,一袭如水云罗着身,她不禁叹了口气。到头来还是被发现了…

　　只觉得屋内却有些令人窒息，她便没有再理会他们,径直出去了。

　　微亮的星月光辉下,不远处的洞庭湖回荡着细碎的湖波声,望着湖畔低垂优雅翻扬的柳枝,那湖波荡漾的低低声响,总觉得是情人深情絮语。你一句我一言,或是执子之手，抑或是天长地久。

　　夜风袭来,凉意蔓延,一个人,好冷。她不禁环手抱紧自己…侧目望向那皎洁银白月盘,视线滑落,她愕然凝住。银亮中泛着微蓝的夜色里,飘逸的衣袍在氤氲夜风中幽扬,轻旋鬓发间,映衬一副容颜如夜月般悠柔恬静。

　　伸开五指，在眼前轻晃了晃，明明真真切切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人，此刻却总觉得那人在遥不可及的地方，总也追逐不上他的脚步。

　　“自打我遇见他，就是这个样子了，从来都没有说过半句话，但是我总觉得他有着不平凡的身份，不寻常的经历。”

　　胡亥轻悄悄地踱步到月吟身后，听他这么一说，月吟赫然转身。“你在哪里遇见他的？”

　　“赵高和李斯安排我去蒙将军的军营里，幻风是他们安排给我的助手。”胡亥这么说着，又朝着那微亮的光晕里望去，轻叹了口气，垂下头，满目却溢着忧伤。

　　月吟怔住了，想来胡亥如此玩世不恭之徒，从来都不会将任何人任何事特别放在心上，只是，此刻，月吟竟然在他目光中读出了默默的忧伤，是为了颜路么？

　　“胡亥…”月吟轻声唤了一句。

　　胡亥抬起头，目光竟然凝住，复而，他又换上那副嬉闹的表情，“那家伙得罪了阴阳家吧，送到我的府邸的时候非常严重，整整昏迷了五日，把我府里头的御医们忙得焦头烂额的…到后来，无论我怎么问他，他都不说话，就像一个失忆了的人似的…真是的，李斯和赵高净会给我找麻烦…”他不屑地谩骂了句，便向幻风走去。

　　手心默默蜷起，心口有种莫名的窒息…她轻闭上眼。

　　失忆了般…

　　但是，至少还会记得子房吧，或许唯一能够唤醒你的人，就是子房了…

　　一个念头在月吟心头悄悄萌起。

　　罗裳轻解，发髻垂落腰间，纤长的指在柔发间缓缓抚动。青蓝发带高高挽起散落的发，她披上一袭如水的蓝色长袍，转身将视线投入晕黄的铜镜里依稀的人影。

　　“砰！”茶杯落下碎裂，碎响回荡空阔的房间。月吟转身，却发觉云竹异常诧异地呆立在门口。

　　“公…公…公子？”他结结巴巴地，却未寻思到该叫什么。

　　“云竹管家…”

　　那声音，分明是名女子的柔声…而且，而且就是一直住在这个房间的月吟公主的声音。云竹使劲地揉揉眼，面前的人却也分明是个男子，潇洒不羁，但是那声音…

　　月吟伸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幽魅一笑，低低地说道，“从现在开始，叫我张良先生…”随即一甩袍袖，拂起一阵悠然的清风，留下云竹呆立在门间，视线随着那俊朗的男子而去，却还没理出头绪来…

　　俊逸的青年手握着一片竹简，细细密密，刻满了来自远方的问候。小凤鸟在密林空间盘旋着，长鸣着，最终扑腾细羽向远空而去，这来去迅疾的影子，和白凤一模一样。

　　青绿的竹林间，晨露还微微泛着夜晚的湿气，只是细碎的利剑挥舞的动静，惊扰了这迷离的宁静。

　　剑影落下时，骑士收剑入鞘，伫立在月吟面前，沉默。

　　“二师兄…还记得我么？”晨光般轻柔的话语，空气中弥散着与小圣贤庄相似的竹香。

　　骑士愕然抬颌，眼眸中掠过惊悸，似乎什么被刺穿，继而目光渐渐柔软，渐渐平静起来，却深邃得如同湛蓝天穹。

　　月吟紧紧攥着袖角，她抽出长剑，光线穿透剑的侧面，笼下一片淡淡光纱。进，退，回，转，一招一式，画面在骑士的瞳孔间不断地变换着，却总是在撞击着心头同一块柔软的地方。

　　他不能自持了，轻悄悄抽出自己的剑，霎时剑影眩目。只是此刻，骑士的剑全然磨去了杀气，每一次出剑，却更像是一场剑舞，与月吟配合地如此默契。

　　月吟能够想象，他和子房，或许常常在这样明朗的清晨，如此刻般舞一场场精彩的剑。

　　她知道，他已经记起了子房，那个他疼爱一生的子房。当两把一模一样的剑同时落下时，月吟清晰地听见，剑落地碰撞石块的清脆响声。

　　“子房…”嘶哑的声音，低沉地恍若来自另一个世界。

　　月吟上前一步，挽起他冰冷的手，合手放入手心。“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二师兄…”她喃喃自语着，清雅的笑容绽放在清亮的阳光下。

　　光点若隐若现晃动的丛林后，隐约闪过一道冰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