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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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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一开学,生活还是挺新奇的。新生欢迎会啊、加盟社团啊、对口班活动啊,每天都排得满满的。一个不大的校园,树木挺多,幽静的河畔、凉亭,一派江南小家碧玉风范。我们的寝室楼,也已经有多年历史了,五层楼,分南北两面,中间是条幽暗的走廊,只在尽头有窗。我幸运地被分配在五楼南的一个寝室,阳光充足,又在走廊底部,平时路过的人很少,所以也很安静。
同寝室还有三个女生,简单起见,就她们为C、S、M吧。C是个很有野心的家伙,一进校门就开始钻营进学生处、竞选当官、搞关系这种事,平时可忙了,基本上就是回寝室睡睡觉,跟我们总是打哈哈,感觉挺虚伪的,我们都不喜欢她;S是个很有趣的人,朋友很多,喜欢冒险,喜欢旅游,但是苦于经济不够宽裕,所以就成了一个打工族,平时做家教、发传单、声讯服务,有时候晚上都不回来,一到假期就背上包包,游山玩水去了,倒也潇洒;M是个文静寡言的农村女孩,志向很高,一进大学就明确要考研,每天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最愿意做的事是背单词、做英语试卷,学校有什么活动也总是借故不参与的。
大一几乎都是上大课,我们班又没有固定教室,只在上课时打个照面,一下课,大家都消散地无影无踪,各自忙各自的了。我本来就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以致一个学期之后,还没能把班里同学的名字和脸对上号;同寝室的几个人,也因为志趣不同,并无深交,基本就是一种游离状态,若即若离于学校。
不过大一初始,我就加入了一个乐器社团,里面有各个小组,有玩贝斯吉他的,也有玩民乐丝竹的,我有钢琴基础,他们想让我做键盘手,但是我不喜欢摇滚,太吵闹了,相反,倒觉得民乐很幽雅,也想学一点,正好家里有一支爷爷留下的箫,就决定学箫了。
社团里有个女孩子叫Z,长得很秀气,从小弹琵琶的,一问才知道,她就住我楼下寝室。于是我一有空,就去楼下找她,两人一起去河畔,她弹琵琶,我吹箫,她从小耳濡目染,虽然不会吹,却也懂,经常指点我。我学得也挺快的,一个月下来,已经可以吹些简单的曲子,她在边上用琵琶伴奏。我记得那时候我很喜欢吹电视剧《红楼梦》里的曲子,秋天的傍晚,瑟瑟风中,琴箫合奏,听来还是挺幽怨感伤的。后来,Z还指点我吹奏《春江花月夜》的配箫部分,她弹琵琶,效果也还行。
圣诞节晚会那天,我们社团就派我们两个表演了这个节目。散会后,S神神秘秘地跟我说:“你等着吧,马上有男生来追你了,我敢打赌,一个学期不下这个数。”边说边伸出了四根胖胖的手指头。我笑笑。其实说心里话,我还真不在乎有没有人追我呢,连那点子虚荣心都没有。不过,我也不好跟S这么说,不想给她留下清高孤傲的感觉。
直到第二年圣诞节,都没有男生来追过我,到是Z,已经陷入了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恋,很少来找我琴箫合奏了,我当然也识趣地不去占用她时间,所以,我常常一个人去河畔,吹奏一些喜欢的曲子,想想心事,想想心里的那个人。
大一那年冬天,洛阿姨来过我家一次,但因为我在学校,所以没能见到她,只是后来回家听妈妈说起才知道。因为工厂的事,她常常会来H城,只不过忙于事务,也不会每次都来我家了。
放寒假的时候,我去过一次工厂,也是骑车去的。投入运作的厂房显得比之前有生气多了,周围也开了一些店铺,不远处也有些新建筑物,已不是最初见到的那派荒凉景象了。我在外面向里往,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楼房里,哪一幢哪一间是她住的地方呢?
看了很久,发现风已把身子都吹得冰凉,浑身冷得发颤,才知道自己已经出来了几个小时。
是的,这就是我做过的无数傻事中的一件。
我明白自己的爱是无助的,是卑微的,甚至,我都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情,总之,和我读的小说中的爱情是不一样的。我也很羡慕书中人物在爱情中如火般炽烈,甚至为爱而死。然而,当一切发生在我身上的时候,为什么就那么局促不安,甚至都无法与人言说呢?
有时候,我会梦见她。我们像以前那样言谈欢笑,快乐得我在梦里都会笑出声。然而,“一刻梦里贪欢笑,转眼梦醒泪阑干”。最黯然销魂的,怕是“好梦从来容易醒”,梦从来不能由人控制,一刹那,天上人间。
想起《红楼梦》里的事来。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入梦来。”黛玉死了,宝玉日夜思念,但一缕芳魂竟从此不入梦,宝玉觉得奇怪,想她生前,哪日不思几遍?怎的连梦都梦不到了?
那么比起来,我能经常梦见她,真的已经是种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