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处，桃华依旧。》西辞樱离

14、第十三节 九玄阵之白发三千丈（2）

　　桃华眼睁睁的看着她，就像看见自己满心肠的愁绪一般，千绕百转。不觉低吟道：

　　白发三千丈

　　缘愁似个长

　　不知明镜里

　　何处得秋霜

　　语毕，四人皆是静默。那女子看着众人的眸光，淡淡氲出一丝温润体贴，曼声道：“九玄阵三关阵使飞琼这厢有礼了。”

　　她温柔的双眼看着桃华，什么都没说，那盈盈的双目，却已经说了太多。

　　桃华看着她，只觉鼻酸，心中那一滴欲坠未坠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她只低头作揖，“在下百里桃华，与家兄百里雪，小妹百里盈盈见过飞琼女使。”抬起头时，那一滴眼泪早已不见踪影，面上又是清雅从容的神色。

　　这时，那高栖梧桐之上的彩凤突然发出一声不满的鸣叫。

　　飞琼仰头看着它，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对桃华诸人道：“桐儿和我久居僻野，许久不曾见过生人了，请诸位贵客万勿见怪。”

　　桃华看那彩凤一脸骄矜的望着众人，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却是巴巴的，遂笑道，“见过仙凤使者。”

　　那彩凤这才满意，低低鸣叫一声，算是受礼了。

　　几人看着它傲慢美丽的模样，都觉得有趣，沉闷的气氛稍稍缓解了一些。

　　飞琼柔声道：“几位贵客旅途劳顿，不如先稍作休憩，再谈闯阵。”

　　众人看她温柔有礼，虽然心里还有淡淡戒备，但还是欣然同意。

　　几人跟着她走到那苍梧之后，不由叹别有洞天。

　　一个雅致的小小庭院隐于树后数百米，青竹猗猗，芳草鲜美。庭院内，蔷薇满架，芷兰清芬。青石小径，纤尘不染。堂前花下，一架古琴沉沉泛着微光。

　　飞琼将三人引到院中石桌落座，亲手奉上茶汤点心。茶液金黄，观其色，闻其香，已经令人心旷神怡。点心更是精致到极处。

　　桃华率先尝了一口糕点，赞道：“好吃。”

　　飞琼原本就殷殷的看着众人，看到桃华的样子不像作伪，如霜雪颜上绽开一朵笑，灿若春花。笑道：“贵客远至，不若飞琼为大家弹奏一曲洗尘。”

　　说完，径自坐到古琴面前，纤长柔美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琴音铮然，如珠落玉盘。

　　飞琼一坐到古琴面前，所有精力便只专注于面前的琴，就像整个世界都隔绝在身外，天地都只余下那二十一根琴弦了。

　　她不假思索，手随心动，曼妙的琴声如流水般流淌在静谧的院落里。

　　琴声起时渺渺，如晨星隐退，朝霞初绽，绚丽而深沉。下一刻，天龙吐珠，照耀万物。初升的红日挟温柔慈悲之力，唤醒整个世界。一时：风起、树摇、花香、鸟鸣、水流、炊烟起。众人如同置身美好的春日郊外。

　　三人屏息凝神，几日来的疲惫与忧心，都随琴声荡涤而去，一旁的桐儿也是听得如痴如醉。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

　　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一把春风般温和明媚的声音响起，如同情人在耳边亲昵低语，说不完的温情缱绻，浓情蜜意。转瞬，日薄，春沉。曲声，歌声都变得愈加多情而热烈。

　　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中。

　　采月夜芙蓉，夜夜得莲子。

　　情郎啊，你是否能够读懂闺阁中的心事？夜夜得莲子，我心系连子。盼望着，你和我同样深情而多相思。

　　夏日胜景，如何比得上情深意浓的美好。

　　仰头看桐树，桐子特可怜。

　　愿天无霜雪，梧子解千年。

　　四时难避冷秋，感情可会随落叶而斑驳？妾身一想到秋风这般的萧瑟，便生生愁煞了有情人的眉目。妾身企盼天无霜雪，更求感情不会飘零在这多事之秋。吾与子，千年同结。

　　歌声至此，隐隐有萧瑟意。那绵绵的期盼，如同缚在女子心上的茧。若君离妾身而去，千年万年，妾身都作茧自缚，只如行尸一般罢了。

　　恶风起，雪延千里。冬之萧杀，妾身岂可尽其言语。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

　　我心似松柏，君情复何似。

　　妾身并不是责怪你，只怪天寒风急，消散了那一春夏，短暂的深情……

　　歌声，曲声戛然而止，如金摧玉折，断的急促而突兀，却将众人的心神都紧紧攫在那无尽的哀伤里。

　　盈盈泪水涔涔，桃华亦是黛眉深蹙。只阿雪淡漠，茫茫然注视着飞琼，目露沉思。

　　飞琼双手久久覆于琴上，神色平静。一双凤目却盈满不尽的哀苦，衬着那三千雪丝，道不完的凄凉。桐儿扑在她身侧，低低哀鸣。

　　见过春夏之旖旎，又怎能避免秋冬之萧瑟？

　　从来，情人多怨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