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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我只在乎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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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黄毫无征兆的彻底醒转过来。
那时,薄荷正好准备出差。
虽然是上午,天空却灰蒙蒙的,象一个被太阳冷落的弃妇,满脸哀怨。
医院里的榆树也耷拉着枝叶,无精打采的,却不得不在一阵又一阵席地卷起的狂风驱使下,挥舞枝条,抖落绿叶,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象在诉说自己满腹的冤屈。间或,有几场不大不小的阵雨,时断时续的铺头盖脸砸下来,也被染成了不黑不白的肮脏颜色。
伏玲从窗口望出去:世界象一张落满灰尘的旧照片。
她叹息着转回身,发现病床上的姜黄正睁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睛,默默地看着她。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他真的是睁开眼睛了!虽然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象看一堵墙。
这无所谓。她狂喜地扑过去,抓住他的手。
“啊▪▪▪▪▪▪你醒了啊!你终于醒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整整一个月啊。你知道我一夜又一夜,守着昏迷的你,心里有多着急多害怕吗?你再不醒过来,我▪▪▪▪▪▪都活不下去了。你▪▪▪▪▪▪认识我吗?”伏玲摇着姜黄,激动得语无伦次地问。
姜黄眨了眨眼睛,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满怀期待的在四周缓缓逡巡。
他好像在判断自己所处的位置,又象在寻找着什么。
这个想法象一根缝衣针,在伏玲的心脏上狠狠地戳了进去。病房里变得异常安静,安静得伏玲能听见自己的鲜血顺着针口“咕嘟咕嘟”往外奔涌。
她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剧烈的震动起来,并且音质清脆、哀怨缠绵地唱起了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
她看一眼姜黄,抓起了手机,屏幕上闪动着这两个月来让她非常熟悉了的号码。
“喂,小妹。”她接通电话。
“伏姐,”薄荷在电话里说:“姜处好些了吗?醒了吗?”
“没有。一样的。”伏玲说着,侧身看看姜黄,他正转回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手中的电话。
“我马上要出差了。”薄荷说:“要半个月左右。等我回来再来陪你,帮你照顾姜处,好吗?”
“好。”伏玲说着,挂上了电话。
“是学校里的小妹。问我工作上的事。”她俯下身,笑着轻声对姜黄解释说。
姜黄疲倦地闭上眼睛,重新睡了过去。
姜黄又昏睡了两天。
这期间,伏玲通过诸厅长,把姜黄转移到了高干病房,并且对外保密,谢绝探访。她自己也更换了手机号码。
所以,当两个月后,姜黄出院上班,在电梯口见到薄荷时,两人都百感交集,颇有历尽沧桑、恍如隔世之感。
因为墙角挂着一个摇着脑袋、闪着红光、四处探视的摄像头,所以,姜黄尚能努力克制住激动,目不斜视地冷静站着。薄荷却全然忘记了周围一切,目不转睛地一味盯着他,咽喉哽噎,泣不成声。
进入电梯后,姜黄才脱掉假面具,一手死死地按住关门键,一手把薄荷搂进了怀里。
“宝贝,”他吻着她的耳垂,轻声说:“我很想你。”
“我也是。”薄荷紧紧贴着他,把头埋进他怀里,哭着说。她用尽全身力气拥抱姜黄,恨不得把自己嵌进他的身体里。
他痛得吸了一口气。
“轻点啊,宝宝。”他笑着低声说:“我身体里有很多钢钉呢。我现在是真正的钢筋铁骨了,却比瓷器还易碎,要轻拿轻放才行。”
他用手托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来。他的目光深情款款地在她脸上逡巡,象要把她刻进心里。
她闭上眼,任凭他的吻象雨点一样落在她的脸上,然后,长久的停留在她柔软的嘴唇上。他疯狂地吻着她,恨不得把她吞进肚子里一样。
“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啊?”很久后,姜黄笑着在她耳边说:“我每天躺在病床上,望眼欲穿地盯着门口,盼望着你能出现在那儿,盼望着能看你一眼,哪怕一眼就好。”
薄荷一愣,半晌才说:“我去看过你很多次啊,还照顾过你,后来,你搬病房了,我去医院问过,但他们不肯说你搬到哪儿去了。”
“我不是怪你,”姜黄宽和地笑笑说:“我知道你来看我的确很不方便。我只是▪▪▪▪▪▪太想你了。”
他哽噎了,眼睛泛红。他别过头,不想让薄荷看见他涌出眼眶的泪水。
“他们说我昏迷了一个多月。”良久,他吸口气,说:“我觉得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一个人在无边无际、渺无人烟的沙漠里行走,天空低垂黑暗,我不辨方向,也不知要去哪里,但我知道我想找到你。不知这样走了多久,有一天,我突然听到了你的声音,天空中真的传来了你的声音,你不停地呼唤我,喊我回来,我▪▪▪▪▪▪就循着你的声音▪▪▪▪▪▪走▪▪▪▪▪▪但是,睁开眼却没见到你。我想,一定是我心中的你救了我。要不,就是我侥幸把别人的声音听成了你的,救了我自己。”
“不是的。”薄荷伸手擦去他控制不住滑出眼眶的泪水,端详着他,着急地说:“我真的喊过你。我去医院照顾过你。我真的▪▪▪▪▪▪真的经常去医院照顾你,和你说过很多话。”
“没关系的,宝贝。我真的没有一点怪你的意思。医生说我是有史以来恢复得最快最好的,是个奇迹,”姜黄放开薄荷,恢复了冷静地神色。
他抬头看看电梯显示的楼层。他们已经上上下下好多趟了。
“因为我实在太想你了。再不见到你,我会疯掉的!”他冷静地说。
薄荷盯着姜黄。这句感情深厚、情意绵绵的话,他却说得那么镇定淡漠,让她心里产生了一种又奇怪又不详的感觉。
虽然,这感觉只是一闪而过。
电梯在薄荷所在的楼层停下,门慢慢的打开。她有些迟疑,想说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看看姜黄,又转头看看安静的楼道。
姜黄浅笑着牵起她的手,把她送出电梯。
“宝贝,”他笑着轻声说:“你每天还是这个时间到电梯口啊,那我要见你,岂不又要天天迟到了?”
薄荷回头看着他,电梯门在他们中间缓缓合上,他冷静英俊的脸在她眼前慢慢消失。
她觉得他说的话有太多奇怪的地方:他好像真的不知道她曾经很频繁地去医院护理过他,也好像不相信她说的话。
“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啊。”她自言自语,又赶快一甩脑袋,“我一定是太高兴了,敏感过度了。要不就是太久没见他,有些生疏,所以感觉不准了。”她想:“他怎么会和以前不一样呢?刚才他的吻,分明还像以前一样热烈而疯狂,证明他的确还像以前一样,深情地爱着她啊。”
薄荷脚步轻快地穿过走道门,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姜黄上班了,她从此又可以和他卿卿我我朝朝暮暮永不分离了。这想法让她幸福得脚步轻盈,飘飘欲仙。
但是,她猛然想起,他明明随时都可以见她,和她在一起,为什么分手时会说“那我要见你,岂不又要天天迟到了”那样古怪的话?
薄荷脚下一个趔趄,心里象开了一个大温泉,“咕嘟咕嘟”往外冒着无数的疑问。她想,下次和姜黄在一起时,她一定要向他仔仔细细问个清清楚楚,说个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