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七十七章 黑暗漫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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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和赵云在一个多月后回到了公安，如愿以偿的向孙权借得了整个南郡之地。
我仍旧住在临江的那间宅院里，几乎与世隔绝着。我第一次开始怀念自己原本的时代，在那里，即便再落魄潦倒，至少我可以不必依靠任何人去生存，活得自由自在。
刘备没来找过我，小吟会陆陆续续告诉我他的动向，尽管我并不在意。倒是黄淑会一直来，外院住着的一些流民伤患需要她的治疗，我也会时常为她打个下手，毕竟在军营里待过不短的时间，一些常见疾病和外伤我足以应付。
如此时间一久，我多多少少便会听到些议论，有说孙夫人同刘皇叔一般宅心仁厚，亲民爱民，也有说孙夫人为人冷淡，与刘皇叔感情不和……是是非非，我自不想去理会。
庆幸的是，在这冗长的光阴里，我还有黄淑这样可以交心的朋友。她从不会过问任何我不愿去想去说的事，时常会熬一些滋补养生的药膳为我调理身体，还会发明许多新奇的，诸如升级版竹蜻蜓之类的小玩意儿来逗我开心，她总如此说：“这个你先玩着解闷，如果好玩，或是哪里需要改进，一定要告诉我，下次可以给果果做着玩。”果果是她和诸葛亮的女儿诸葛果，如今方在襁褓之中。
如今正当春夏交替的时节，气温蹿升的飞快，有些身体虚弱的孩童老者抵不住突如其来的高温而过世。黄淑的心情有些低落，无可奈何道：“虽已见惯了生老病死，但看着自己医治过的人一个个离世，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经历几番花开花谢，潮起潮落，此时，我仿佛对一切事物已经看得很淡，尽管也难过，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
彼此都沉默了一阵，黄淑突发奇想的自言自语道：“哎，虽说治病的药方在不断的改进着，可还是敌不过病情恶化的速度，香香你说，如果我研制的速度再快些，几天之内就能完成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成效，那该多好。”她又叹了一下，“这怎么可能呢？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如果我能跑到几十年、几百年之后就好了，就能直接提取所有人研制的成果……”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此刻，我猛烈的一颤，拉着她就问：“你是说穿越么？”
想到黄淑平日里不拘一格的行事作风和极富创意的机械发明，以及绝对领先于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能力，我暗思，难道这不仅仅是出于她的天赋与博学？难道……她也和我一样误入三国？如果是这样，她……能否帮助我回到原来的时代？
黄淑奇怪的看着我莫名激动的神情，“什么穿越？穿什么越？”
她表现的茫然，我却仍不灰心，组织着语言同她解释道：“就是……就是时间和空间一样，是可以来回走动和穿梭的，我们可以到几百年后，也可以到几百年前，看看那时的世界。”
黄淑怔怔道：“这……这有可能么？要怎么才能做到？”
我肯定的点头：“绝对有可能！只是不知道方法而已，淑淑，或许以你的智慧，能研究出这样的方法也不一定。”
话一出口，我便泄了气，就算是在我那个时代，要研究和制造一台时光机，所耗的能量、人力、财力已不可估算，更妄论在这个什么都没有开发和利用的落后时代。
黄淑的表情却是从不可思议转向了兴奋：“如果真有这种可能，那很多事情都可以解决啦！我们就能预先知道很多事情……”
我一点都兴奋不起来，看来黄淑的接受能力虽强，但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不对啊……”我正低落时，黄淑还陷在里面，“如果真能随随便便在时间里面穿越，那整个天下不就乱了套了。”
“怎么乱套了？”我因势问道。
“你想想呀，”她认真分析道，“如果我可以随便穿越，那我便穿到我年幼时，唔……或者不必如此小，反正就在此刻之前，然后拿把刀把自己给杀了，那我不就是不存在于现在了么？那又是谁穿越回去把我杀了的呢？”
这确实是一个穿越时空的悖论。我惊叹于黄淑迅速的头脑反应和强大的逻辑分析能力，然后用我一知半解的时空理论尝试的说道：“会不会是这样的？我们这个宇宙，这个天地，除了我和你现在所处的时间和空间外，还有无数个和我们一样的时空存在，如果穿越，我们只有可能跑到另外一个平行空间中去改变另一个世界和自己。”
黄淑消化了很久，仍是有些懵懂，最后她晃了晃脑袋道：“香香你是说……除了我这个淑淑外，还存在着无数个和我一模一样的淑淑？”
我扯扯嘴角，勉强笑道：“大致是这么个意思。”
“这怎么可能？”她又思索了一会儿，苦着脸道，“或许你是对的，可是我真没办法接受其他淑淑的存在。”
我呵呵一笑：“我也是说着玩儿，淑淑，你别放在心上。”
可她仍沉浸在穿越中不可自拔，继续和我探讨着：“没，我真觉得香香说的这个事儿很神奇很美妙。嗯……也许是这样的，并不存在很多个淑淑，而是如果我穿越了，我只能看着那个小淑淑吃饭、睡觉、做事，但不能改变她的任何行为，就算我想伤她，她也会自动复原，或是我根本就杀不了她。”
我慢慢的咀嚼着她的话，心里越来越震惊：“你是说，即便是穿越了，我们也只能做个旁观者，不能改变什么？就算是我们想改变，这整个时空也会恢复到它原来的样子？”
“是啊，”她抿抿唇，“这样才不会乱嘛……”
这难道就是时空秩序？历史，不可更改，任何想要破坏原本秩序的尝试，也都将会受到惩罚，甚至是以自身去修复这种损坏。
时空会自我修复，历史会自动还原，这是一个不容我置喙的时代。
我闭闭眼，好半天才道：“淑淑，也许你是对的。”
虽然和黄淑的此番对话，对我很有启发性，但终究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结果。此后，我也试过直接试探她，“淑淑，你知道汉昭烈帝是谁么？”
她想也不想就道：“皇叔啊。”
我惊了一跳，“你真的知道！”
她嘻嘻一笑，吐吐舌头道：“大汉哪有这位皇帝嘛，香香乱问，我就乱说咯，嗯，什么时候有个女皇帝也不错。”
我才知道，此“黄淑”非彼“皇叔”，但仍心不死，追问道：“那魏武帝魏文帝呢？”
她的手在脸前挥了挥，“什么魏文帝？我们再站在这儿说话，喂蚊子倒是真的，我得先回家沐浴去。哎，香香，我怎么觉得在这个时节沐浴就像给蚊子洗菜似的。”
“……”
有时，有意无意间，我也会问问诸如“床前明月光”下一句是什么的无聊问题，黄淑的答案总令我啼笑皆非。
“床前明月光。”
她脸一红：“夫君睡的香。”然后嗔怪道，“干什么老问人家晚上做什么事嘛？”
“明月几时有。”
她认真的想想，道：“夫君在喝酒！”又补充道，“通常这时，夫君会怀念一下东吴的那个大都督，哎，我有时怎么觉得，夫君记挂他比记挂我还多呢？”
“……”
***
进入夏天后，我总有些精神不济，整日恹恹的只想睡觉。
黄淑近来有些忙碌，并不常来，即便来了也只作短暂的逗留。她说她和诸葛亮正在军营里改造和替换掉一些陈旧的攻城器械，想必应该是刘备在为夺取益州做着准备。
整天待在屋里一直犯困，状态愈加萎靡不振，所以天虽热，小吟还是会拖着我去外边走走。这日碰巧路经椒兰坊，我想起上次在接待东吴来使的宴席上，表演“倾城舞”的赤芍。自邺城一别后，我们也有一年多未曾见面，不知她为何来了公安，也不知罗茜和王琐姐妹是否还好，犹豫了下，我拉着小吟进了去。
椒兰坊虽不如邺城疏影坊的豪华规模，也算是公安唯一的官府乐舞机构，因而在门口，我和小吟受到了阻拦，我报了赤芍的名，只说“故人香香来访”，一会儿，通传小厮就客客气气的领着我们入内。
椒兰坊的布局结构很是简洁，大厅后面便是一个空旷的舞室，我在厅中还未坐下，就听见后面传来低低的一下一下的呜咽声，接着赤芍的声音传了出来：“哟，你这臭丫头哭哭啼啼的作甚？不就活动一下筋骨吗？矫情个什么？哪一个不是这样过来的？”
听赤芍的语气颇为暴躁，我看了小吟一眼，便自行绕到了后厅。
舞室的光线的很不好，好半天，待我眼睛适应后，才看见黑漆漆的一片中，赤芍气呼呼的站在一个比她矮上一大截的小女孩身旁。那女孩清清秀秀的脸上布满了汗水和泪珠，人正贴着墙，双腿几成一条直线的压在地上。
“还不够！再下去一点！”天气的炎热增添了赤芍的火气，一边狠狠的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向女孩发号施令。
女孩脸色通红，拼着命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却还是达不到赤芍的要求。赤芍急了，一甩袖，一只脚放在了女孩大腿上，猛地的站了上去，把自己身体的重量全压向女孩。
“啊……”女孩惨叫一声，脸色煞白。
我赶紧去拉赤芍，“你别心急啊，慢慢来，万一腿断了怎么办？”
赤芍斜觑了我一眼，讥笑一声道：“腿这就断了？你当是木头还是竹子呢？我自有分寸，看她的柔韧度完全下得了。”
我有意帮那小女孩，便道：“好啦，赤芍，我们许久未曾见面了，你难道就让我看着你训练人啊？”
赤芍这才整整头发，回头对我媚笑道：“哎，可不是嘛，公安这破地方，好好的活人都见不到几个，难道碰着个认识的，就暂时先放过这煞风景的死丫头了。”
又转头对哪女孩凶道：“给我记住了，要想人前显贵，必先人后受罪，就你这样的练法，别说成为大家了，肯定是一事无成，呵呵……”她向我一指，“这个姐姐啊，就是最好的例子，不过好在她还有个花架子，可以吸引那些个没眼力见儿的男人，你有吗？啊？没有！没有以后就给我好好练！今天先到这儿吧。”
女孩如蒙大赦，唯唯诺诺的收起双腿，一瘸一拐的离开。
我无奈道：“虽然我们不算熟，但好歹同吃同睡过，你也不用这样奚落我吧？”
赤芍咯咯笑道：“呸！谁跟你睡过？我这哪里是奚落啊，明明就是夸奖你！你看看你，学艺不精也就算了，抚个琴跟摔碗似的的也就算了，偏偏运气也真他娘的好，当初在疏影坊和那个曹三公子爱的要死要活的，嘿，一转眼，成了东吴这边的郡主，还嫁给了刘皇叔，又成了这荆州的女主人，啧啧，我是该对你羡慕呢？还是妒忌呢？”
我黯然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她小心的打量着我的神情，嘿嘿道：“怎么啦？和夫君闹别扭啦？难怪那次我去州牧府上找你叙旧没找着。”
料想她也是听了不少传言，歌舞坊这种地方本就是流言的汇聚地。
我沉默着，她安慰道：“咳，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嘛，那刘皇叔八成也是眼睛有点毛病，那么个大美人放在眼前也不懂欣赏！还有还有，我赤芍的‘倾城舞’，绝对是技压群芳，无人可比，连琐儿那丫头也跳不出我的神韵，除非是那貂蝉再世……可竟在宴席上被他羞辱了一番，想想也叫人委屈。”
我笑笑：“赤芍，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怎么会来了公安呢？茜姐还好吧？琐儿姐妹怎么样了？”
我这一问，赤芍便唉声叹气的打开了话匣子。
“这说来话长，不知从何说起啊。”她拉起我的手走到前厅，添了茶水叙说起来。
“先讲讲琐儿那苦命的丫头吧。当日他被二公子带回了府，还以为她好日子要来了，事实上二公子也的确对她另眼相待，很是欣赏她的舞技和才华，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二公子又纳了个妾室郭夫人，据说二公子对这个郭夫人的荣宠一点都不少于当年的甄夫人，对琐儿也就没那么上心了，偏又那个郭夫人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哎，这女人间的争宠最是惊心动魄，就这么一来二去的，琐儿就莫名其妙的突然暴毙了，我想八成是那个郭夫人干的！”
“什么？！琐儿死了？”我一震，想到王琐曾经救过自己的性命，又对自己照顾有加，不由得悲从中来，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赤芍愤愤道：“是啊！这官家少爷还真不是好伺候的，有宠吧，就成了众矢之的，无宠吧，就郁郁寡欢。”
各自难受了一阵，我又问道：“那琐儿的妹妹王珞丫头呢？她性子倔，不会闹出什么事吧？”
也许是想到王珞毁舞衣的那事，赤芍不屑道：“谁知道呢？先是跟着她姐姐进了丞相府，后来琐儿死了，她也就失踪了。不过你放心，那丫头顽强得很，根本不用我们替她操心。”
想着赤芍说的也有道理，我也没多问下去，转而道：“那茜姐还好吧？还有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赤芍道：“曹丞相本就有心纳茜姐进府，可经了琐儿这事儿，茜姐更不愿意应允丞相，还是老样子，打理着疏影坊。据说曹丞相准备新建个铜雀台，到时也免不了夜夜笙歌的，少不了茜姐忙的。”
她一顿，又叹道：“至于我么……唉，我们这个行当就是拼个年轻貌美，最近疏影坊又进了些新人，”她颇为怨恨的看了我一眼，“这两年的春试又都被人拔了头筹，估计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便求着茜姐赎了身，想来南方谋求机会，毕竟以我的资质，在这儿至少可以做个教头，年老色衰了也不怕，指不定还能遇着个好人嫁了。”
赤芍的一番话倒使我肃然起敬起来。以赤芍的姿色和舞技，要想做个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妾，求得安稳生活也不难，她却有勇气和胆色在这战乱之世走南闯北，靠自己生活，做这个时代的女强人，不得不令人佩服。相比之下，自己确实是一事无成，她说的很对。
赤芍耿耿于怀道：“刚到这里，就接了个州牧府上的大任务，原以为可以一舞成名，毕竟糜芳大人对我欣赏的很，没料到你们家的那个刘皇叔竟说我这个不配叫‘倾城舞’，这没搞明白哪里不配了？”
说罢，她站起身来活动开筋骨，摆起姿势来：“这舞最难的就是这连续十六转，先是平转，再上步掖转，再……”
说着话，她就开始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舞袖起伏翻飞，仿若惊涛逐浪，又若仙女散花，好看极了。
赤芍舞到兴头上，来拉我起身一起跳：“只要一舞动起来，不管有什么烦心事，统统都被扔到九霄云外了……”
我受到她的感染，又想到这一支原是貂蝉之舞，就忍不住随着她的步伐，跟她旋转，慢慢的用心感受。
她一边舞一边时不时的敲一下我的腰和四肢：“香香，瞧瞧你，浑身都那么僵硬，还好没干这一行，不然客人都被你吓跑了……哈哈。”
我不理会她的毒舌，自顾自沉浸在没有音乐的节奏中，正如她所说，这样打开全身的舞动确实能使心情随着肢体同步舒展，暂时忘却了所有的不痛快。
赤芍带着我越转越快，我的也情绪越来越高涨，然而就在这最忘情的一刻，我的眼前突然一黑，人不可自已的迅速倒了下去。
“郡主！”“香香！”
惯性把我丢的很远，我重重的撞在一边的案上。赤芍和小吟大惊，赶忙跑来扶我。我抓着小吟稳定了一下自己，但眼前仍在昏天暗地的旋转个不停，胃里突然一阵抽搐，紧接着，一股酸液从吼中倒流上来，迫使着我弯下腰，呕吐了起来。
一直吐到再也没东西可吐，我总算稍微舒服了点，在两人的搀扶下直起了身。小吟关切的问道：“郡主你没事吧？你身子不好，就别动得太厉害了。”
而赤芍则若有所思的瞄了我几眼，问道：“香香，你……不会是……有了吧？”
我顿觉心头一沉。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第七十七章 黑暗漫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