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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四十七: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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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头都瞒得死严,姨太太哪里会想得到?只不过是带着她回过一趟娘家,没料他们两个就……往后他们背地里偷交私往,姨太太更是全然被蒙在鼓里。”宁儿音色微哽,“若是早些告诉姨太太,或还不至于到这般田地,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好姻缘……”
“我不管这些。”晴玥两目空茫,她骨子里是彻头彻尾的现代人,打心眼里不屑这些所谓的封建礼教,如果芸香早些告诉自己,她只会义无反顾的支持。
“她这般小心谨慎的人,不可能轻易被揪住把柄。倘若是被人捉了现形,那日受难的也就不会是芸香一人了。”晴玥转过身,盯着宁儿,“我只要知道,这事儿到底是如何被人揭出来的?!”
“好像,”宁儿紧咬着嘴唇,“是有人背地里向夫人告了密。”
“谁?!”晴玥猛抓起宁儿,厉声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日我陪着姨太太去瞧芸香,姨太太是连骂带求的叫她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她开始死咬着不讲,后来见姨太太都要哭昏了,才磕着头说了出来。后来她又说自己是被人算计的,还说是劫数逃不掉。”宁儿已泣不成声,“我们当时都哭懵了,只想着怎么能帮她逃过这一遭,也都没顾得上细究这些。”
“倒也无可深究,恐怕芸香自己也不知道,她素日里那般为人又怎会轻易和人结下私怨?”晴玥松开手,已是欲哭无泪,“以芸香、冯仲的为人,就算有情,也必然是止忽于礼,断不会作出苟且之事。今日此番,定是有人诚心要害她!”
“可是,谁会刻意去害她?害了她,谁又能落到好处吗?”宁儿困惑。
“此话也有理。”晴玥沉思,不过是失宠姨太太跟前的丫鬟,凭白坑害她又有何利可图?既然私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莫非……?“宁儿,我问你个事。自我去后,老爷可还去过二房?”
“来过!来过!”宁儿忙答:“隔个上十天就要来,回回都过夜,每次来了都同二姨太太、三少爷一块极亲热呢!”
晴玥心头一震,身子禁不往后一倒,索性被宁儿一把扶了住。
“你怎么了?!可不要吓我。”
“没事。”晴玥无力的摇了摇头,面色苍白,又见宁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你想讲什么?直说无妨。”
宁儿抿嘴,面露难色,犹豫了片刻才开口,“我只是,只是猜想,会不会是夫人对姨太太不满,所以才……”
一语道中自己的心思,晴玥是心撩神乱。芸香若不是因私仇被设计,那就只能是为人牵累。放眼望去,她身边除了二姨太太,还有谁值得被人开刀?恐怕芸香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她才宁死不说出冯仲的名字。
但这只是面上的理,若是追根溯源,说到底自己才是那个始作俑者。若不是当初帮着姨太太挽回徐辉祖的心,又讨要回三少爷。何至于让被人遗忘了这么多年的二姨太太,又躺回在了别人砧板上?最后还连累到芸香遭此大难!念及于此,晴玥是痛彻心肺,只恨不能立刻死在芸香面前赎罪!
“晴玥,我好害怕,太太以后还会不会……”
一语惊醒梦中人,晴玥猛回过神来。此刻还不是懊悔的时候,她还有宁儿,还有娘,还有舅舅,她不能让他们重蹈芸香的覆辙!念及于此,晴玥只用力抓起宁儿的手,“不会的!绝对不会!只是现下我不比从前,也不好在外头多呆。我长话短说,你要谨慎记着!”
“恩!”宁儿望着晴玥猛点了点头。
“就算太太有心,也断不能无中生有。芸香是正巧让人寻着短处,才没逃过!”说着心头又一酸,晴玥只努力抛开痛念,毅正声色,“你回去之后,切忌谨言慎行,只要挑不出错,一时间应不会再有大变故。至于往后的打算,就由我来操办。”晴玥失焦的望着远处,脑海里是一个从未对他人提及过的秘密。就在那日午后,二姨太太屋里的小厨房里,自己最后的底牌……
“我都记着了,我会照着你说的去做……”宁儿说着,眼泪又止不住的滚落下来,眼中满满都是惶恐。
晴玥点了点头,伸手抹去宁儿脸上的泪水,努力挤出个笑脸,“宁儿不怕,姐姐答应过你,姐姐就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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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如梭,时光如水。仿佛不过一夜之间,树上叶子就被吹落的只剩零星几片,了无生趣的挂在枝头,只等着下一次,逃不过的肆虐。
徐凌玉当初赏了晴玥一间单独的屋子,如今看来,倒是省去不少叨扰。晴玥就这样终日闭门不出,翻着从徐凌玉房里偷来的书,细细的搜寻着每一处和“孟定”相关句子。每找到一处就是翻来覆去的看,直看到眼前雾湿,才合上书呆坐。也不知她身上的伤好透没,心里头能不能看开些。那般遥远的边陲蛮荒之地,她又过不过的习惯。如此一番神思,就是又是好几个时辰。
偶尔也听得外面的丫头议论,说大小姐的采选是如何顺风顺水。都说到底是开国功臣的嫡长孙女,又生得这般花容月貌、知书达礼,想来被太孙殿下瞧上的可能,也是大大有的。
晴玥在旁边听着,只有无限的感哀。人都是当局者迷,到底是福还是祸,岂能是眼下能看得通透的?转眼间,自己来明朝已快一年了,如此朱元璋的日子也快到头了,而朱允炆的日子怕也是不远了。
晴玥想着,又忍不住翻看那只早已绣完的墨竹荷包,瞧着人家谈婚论嫁,免不得也勾起自己的念想。可孙公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几个月都了无音讯,他到底在忙些什么?或者,他已经把自己忘了?……
猛摇着头将荷包攥紧在胸口,晴玥坚定的告诉自己,他一定会守信!他一定会来!等到孙公子兑现承诺之日,自己也会要另外一个人兑现承诺,然后带着全家人离开魏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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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傍晚,应天府飘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下到半夜却又停了,不过片刻,一轮圆月就从云后探出了头,清辉洒在积着薄雪的庭院里,霎时满堂明亮通透。忽听得几声巨响,晴玥披着衣裳就慌张跑出去,抬头就绚丽璀璨的烟花在东方的上空连绵不绝的炸散开来。一时人就痴了大半,也顾不得自己穿得单薄,只傻傻站在阆苑下看了小半夜。
图了片刻的快活,第二日晴玥就后悔不跌。在床上翻转了一早晨,只迷糊听着屋外是嘈杂不堪,一会人来人往,一会你喊他嚷。想爬起来看个究竟,脑袋却是昏沉的如何也坐不起身子。
忽听得一声惊喜的高呼,“大小姐到前门了!!”晴玥这才猛的惊醒,强撑着从床上爬起,费力的更衣洗漱,晴玥心里却还是高兴的,想来到底是助她达成心愿了……
洗手的热水;干净的毛巾;刚沏的热茶;精致的点心……晴玥是逐一扫视一遍,心里是说不出的满意。小丫鬟们今天也很听话,都非常配合自己。到底是主子载誉而归,就连下人脸上也透着光彩。
一盏茶,两盏茶,半个时辰……
晴玥望着空荡荡的院门,心中忽泛起了不安。这前宅到后宅总共才多远,就算要先拜见完父母,这会也该到了啊。无奈的回过头,晴玥刚准备打发丫头将铜盆里的水换过第三遍,终听得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惊喜的转过身,笑容却立刻凝滞在脸上。只见一个仆妇笨拙的跑了进来,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喘着粗气挥着帕子嚷道,“不必等了!不必等了!大太太那边,都快砸得丁点不剩了!”
晴玥脑袋一懵,疾步上前想要细问。就又见一个小丫头窜了进来,她脚下倒是利索得多,脸上却是极难看。那小丫头慌张的接连回头,彷佛身后有豺狼虎豹在撵她。就听她飞快撂下一句,“大小姐马上到!你们都谨慎着!”就立刻跑不见了。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仆妇却已闻身而起,脚下生风的往后门跑去,还险些滑倒在院子里。那副憨蠢模样顿引得满院的人一阵哄笑,晴玥也忍不住掩了掩嘴,正笑着,忽就瞥见门外红衣一闪,徐凌玉已迈步进来。
晴玥见状,忙顶着笑脸迎上去前,可还未开口就被脸色黑沉的徐凌玉撞开,旁边的春棋随即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又提着裙子慌忙撵上前去。
晴玥是满腹疑惑,却又琢磨不出个究竟,只好快步追上。进了门仍堆上笑脸,打发着小丫鬟去换盆热水回来,却听得背后一个冷冷的声音。
“等等!晴玥,你去换。”
晴玥怔住,缓缓的转过身子,就直直对上徐凌玉脸,红肿的指印是赫然醒目,潮红的双眼满满盛着怨恨。忍不住浑身一震,晴玥立刻躬身应下,端着铜盆出了房门。
换过热水,晴玥忐忑不安的从小厨房出来,脑海里满是徐凌玉脸上的指印,大喜的日子谁会掌掴大小姐?太太吗?正琢磨着,忽听得弯廊下有两个说话声,只听到“大小姐”三个字,晴玥立刻无意识的往后躲了一步。
“你少胡说!”
“骗你做什么?”一个丫头冷哼一声,“我可是太太屋里的,不比你知道得仔细?进了门就砸,见什么砸什么!谁都拦不住,连太太都只会哭了!老爷进来的时候,差点就让花瓶打到头。你是没瞧见那个场面,花瓶哐当一声碎在脚边,老爷的巴掌就狠狠的甩了下去。”那丫头啧啧道,“真是没见一点儿手慈,可怜大小姐这么娇柔,硬是连身后的桌子都撞翻了。”
徐辉祖?晴玥心头一揪,不禁握紧了盆沿。
“下手这么重?”另一个丫头不敢相信,恍惚了半会才又问,“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跟你说啊……”那个自称是太太屋里的丫头压低了声调,晴玥顿时就听不清楚了,连忙悄然上前几步。
“素来都说皇太孙殿下和老爷亲近,却立了光禄少卿马家的小姐为太孙妃。又都说燕王妃娘娘是小姐的亲姑姑,疼小姐疼到心坎上。结果却是眼见着人家被封世子,又封张指挥使的长女为世子妃。”那丫头说着,是长摇了摇头,“就算不提这两个最上心的,还有那么些待婚的小王爷可嫁呢。却没料到,最后竟把我们堂堂魏国公的嫡长女赐婚给了都御使的儿子!”
“什么?!”另外一个丫头惊呼道,“为什么?”
“说来怕你不信,若不是大小姐哭喊出来,我都是打死不信的!”
晴玥竖起耳朵,双手颤抖就快要握不住铜盆。
那女孩冷笑一声,“竟是我们老爷亲自奏明的皇上,说都御使的儿子一表人才、淳厚儒孝,恳请赐婚!”
忽听身后“哐当”一声,两个小丫头立刻惊得魂飞魄散,猛回过头去,却不见人影。只有一滩冒着热气的水渍,和呼啦啦打着转的铜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