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蛮》广陵客

10、第十章 已是伤心决绝时 甘做行尸走肉身

　　我转身在柜子里找了衣服换上，想着眼前这人一时冷一时热，也不想再去猜他心里到底怎么样，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过几天五弟的事解决了我就带你走，这劳什子太子我也不做了，我们远走高飞。”他言语里尽是赌气，仿佛是一片真心，但在我听来又像是哄我的蜜语。
　　失了太子之位便是失了整个江山，他真的舍得？我不敢再做他想，心里暗暗决定不信他的话，更不会随他走。
　　“失了记忆也是好的，不用再纠结过去的那些纷纷扰扰。簌簌，你以后便不是赵盼晴也不是景宁公主，你是我的妻子。”他起身抱住我，我似乎又能感受到那天在树林里他要我嫁给他时的温情和坚定。
　　我一时不知该作何应对，幸好我背对着他。明明决定不信他，可他一言两语又轻易乱了我的心绪，我的心像是掉到一个偌大的蜘蛛网里，越是挣扎那扰人的蛛丝就缠得越紧。眼前晃过无数画面，有薛修霖的冷漠，有薛靖棠的温情，有威严的齐皇，有笑中藏剑的甄儿，我忽然看不清是是非非，顿时心生倦意。
　　“对不起，簌簌。”他依旧抱着我，一阵一阵的暖气呵着我的耳朵，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还是刚刚动情的薛修霖。
　　“我该信你吗？”我转过身，正视着他的眼，“我累了。”
　　一句话被我轻描淡写地说出，只是这是我的心声，我是真的累了，这恼人的游戏我再也不想再玩。不仅要猜着自己是谁，想着发生过何事，还要处处揣测着人心，防着自己一时不小心便送了性命还保不住自己的心，终日惶惶不安。更有眼前这人，一时柔情蜜意，一时冷言相对，让我对所谓的真心真情充满了迷惑。
　　他似乎懂得我眼中的心如死灰，有些害怕的放开了我，往后退了一步，依然带着不解和震惊望着我。
　　“你不想找回你的记忆？”一阵对望，他终还是开口了，声音略带沙哑，眼神闪烁着希望的光。
　　“既然前事如此扰人，那也不必再苦苦找寻了。”我漠然答道。
　　他显然是被我话语吓到，又有些悔恨，可能是在恼自己何苦逼我自此：“对不起。”
　　落下此话，他便夺门而逃。
　　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有些唏嘘，我和他竟到了这般田地。
　　若语见薛修霖夺门而出，惊觉屋里发生大事，慌忙跑进屋来。
　　“姑娘，你没事吧？”她看着屋子里一片狼藉也暗暗呼了一口气，“姑娘何必和太子赌气呢。”
　　“帮我准备香汤，我要沐浴。”忽视若语的苦口婆心，毕竟旁人又怎知我心中的不豫。

　　过了几日，一点没听到五皇子的任何消息，日日遣若语去探听都是无果而归，我怀疑是有人诚心不让我知道。
　　不过若语似乎是知道了我失去记忆一事，经常在我边上叨叨以前发生的事情，不过她专挑那些薛修霖对我好的事说，其他的却只字未提。原就知道她是薛修霖的人，可如今她这般多事却让我有些厌烦，经常遣她去做旁的事儿，不愿她时时围在我身旁。
　　因一直未得薛靖棠的消息，也坐立不安，靖棠总算护我的人，我再冷漠也不希望他有任何不测。院子是呆不住了，于是遣走了若语，被一队侍从跟着，预备到第一次巧遇薛靖棠的荷塘看看。
　　如今已是深秋，荷塘早已没有荷，只余败落的枯黄荷叶和一池的淤泥，微凉的秋风吹来还能闻到一阵残败的荷叶香。
　　“盼晴妹妹今儿挺闲致嘛。”光听这傲慢的声音便知是薛修霖那貌若天仙却口如利剑的妻子。
　　“见过太子妃。”我转身行礼，面含微笑。
　　她脸色一时有些羞色，又有一些恨意，眼中一道寒光射向我。
　　“当不起，妹妹不必拿这‘太子妃’来寒碜我！”她露骨地表现出对我的恨意，仿佛是咬牙切齿地对我说出这话，只是话语中的尾音有含着些许的苦笑，想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原还是大少奶奶的身份，没想少爷变太子，可这少奶奶却不是太子妃。
　　“见过良娣，姑娘不知你的身份，多有得罪。”若语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想来是不放心，便匆匆寻我来的吧，也正好解了我的围。
　　“你也瞧不起我这良娣？”不知这个甄儿对我是有多恨，连太子的人也不放过，定要好好羞辱若语一番才解气？
　　“若语不敢。”若语不卑不亢地答着，她是太子的人，显然不怕这位不可一世的良娣。
　　“不过就算我当不成这太子妃，你们谁也别想当！”她撇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我暗自思量这她话中的‘你们’，难道若语也对薛修霖有情？见她处处护着她的主子，应当是对他有情吧，只是没想到她既然喜欢他干嘛还日日撮合我和薛修霖，还时时在我面前说薛修霖的好话？当真的忠贞不二的好奴婢啊！
　　想到这儿不仅笑出了声，若语闻声便知我因何而笑，忙不迭解释道：“姑娘别误会，良娣想要挑拨我们的关系。”
　　听着这话我笑意更深了：“我们什么关系？你倒是说说。”
　　话刚出口我也不由一惊，我发现果真的是随着记忆的消失连心也消失了，如此刻薄的话语如何得从我口中说出，我自己都是弱者又何必为难于她，真真的小人。
　　“姑娘，”她眼中尽是伤怀，想是被我伤了心吧，“姑娘于我是恩人，太子于我亦是恩人，我忠于太子也忠于姑娘。”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虽未把她当做奴婢，可我也从未把她当做可以亲近的人，没想到她心眼里却把我等同于太子的地位。我无法想象我刚刚的那句话在她心中该有多重，她能漠然面对良娣，却总对我事事迁就，照顾我的这些日子也总尽心尽力，我如何能含笑说出伤她的话。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一时拉不下面子，微微侧身不敢看她的眼睛。
　　“姑娘言重了，当年若非姑娘和太子所救若语早就死了，是姑娘给了我新的生命，也给我了生的希望。”她字字饱含深情，我虽已忘了前事，但却被她的真心真意感动，上前拉住她的手，一时激动地有些说不出话。
　　“姑娘不必说道歉的话，我知此情形，姑娘有姑娘的难处。”她到底是善解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