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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逃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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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弼见状终于是心虚了,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很可笑的事情,简直就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想到顾惜朝就这样死去,心跳竟仿佛漏了一拍,后果竟没有想过吗?
宗弼紧张起来,凭一已之力便拉起了沉重的笼门,直走了进去,蹲下查看顾惜朝的情况,拉开他的左手,再小心地拉开他的衣襟,就在锁骨的端头,一道殷红的剑痕从上至下,触目惊心。对于看惯战场杀戮的宗弼来说到底算得了什么,可这道伤痕,衬着雪白的肌肤,在这样一付纤细的身体上,却让他感到触目惊心。
这?这就是那个什么逆水寒砍的伤?关于这个宗弼是有听说过的,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怎么还会这么红呢?他忍不住伸出手去确认。他的手很大,所以只伸了三个手指覆上那伤痕,天啊,这么热,好像要烧起来似的,宗弼皱了皱眉,伸手到笼外抹了一把地上的雪又缩回来重又覆上那伤痕,希望能降降温,一眨眼雪就化成了水,再又重复几次,手指贴着那伤痕时,不仅只感觉到温度,还感觉到他的心跳,上下起伏着的胸膛,他才意识到,这也许是自己第一次实实在在地,如此靠近这个总跟自己做对,一直被自己当做异类的人,如今感觉他确实是个人,一个确确实实活着的人,一个左右了自己情绪的人,总说皇叔受了他迷惑,现在自己不也是无奈吗?
过了一会,顾惜朝竟好像缓过来了一些,闭上的眼睛又努力睁开来,虽然焦点还是有些不定,但看来这方法很有效,于是宗弼命退周围的人,自己索性靠近笼边坐下,再将顾惜朝抱起放于腿上,让他上身靠在怀中,又继续伸手到笼外抹一把雪,再给他敷上。
手掌与肌肤之间的雪慢慢化成水,沿着皮肤流进衣襟内,于是手掌便直接贴着肌肤上,宗弼有好一会忘了换雪,只是享受着这种从未有过的安静,奇怪,自小就活泼好斗的自己,最看不起像是小叶那种看起来弱不禁风,又像个满身酸气的儒生的家伙,不就多看了几本书吗,故弄什么风雅,看到顾惜朝当上军师时更是如此,他凭什么呀,可他的策略就是有效,自己的眼睛就是忍不住地盯着他转,就连他痛苦挣扎的样子都能让人目不转睛,如今,这样一种所谓‘故弄风雅’的安静,竟然还让自己觉得很享受,自己真是有病,还病得不轻啊。
宗弼直着眼看着怀中的顾惜朝,突然有种想将他紧紧拥抱,并用体温温暖那付冰冷身体的冲动,他的手掌不自觉地托起他的背,正准备收紧臂弯,只听那外边火盆里熊熊烈火的猎猎声中,突然混入了细微的破空之声,宗弼才来得及抬头,只见一道银光映着火光如电般直刺眼前,连宗弼这样身经百战的武者都丝毫来不及应对,只能僵住不动直起背紧靠笼壁,显示出一种弃械投降的姿态,只见那杆看起来并不很亮,却闪着深沉光芒的创龙枪的枪尖已抵在了宗弼的喉口。
“把顾大哥放下!离他远点!”。
宗弼抬头看到的是他从未见过的充满杀气与愤怒的眼神,这眼神来自他一直也看不起的小将岳飞,不会吧,这小子,什么时候竟已有这样的眼神?
宗弼知道,只要他妄动,定会立刻毕命,绝不是开玩笑的,只得故做镇静道:“你这样抵着我的脖子我动都动不了,怎么放下他啊?”
岳飞知道宗弼总跟他顾大哥过不去,谨防有诈,人站在笼外手里丝毫不敢放松,只厉声道:“先把你那只爪子拿开!”。
宗弼低眼看了看自己还伸在顾惜朝衣襟里覆在那伤痕上的手,脸皮嘻笑了一下把那只手抬了起来,并显意那只手是完全无害的。
“你看,我这不是用雪给他缚着呢,是为了减轻他的痛苦。”宗弼解释道。
岳飞是知道关于那道伤痕的事的,“那他为何会在笼子里啊?你到底有何图谋!?”。
“这,我不也在笼子里吗?”
岳飞还是不松手,眼睛转了转马上又看到顾惜朝脚裸上的锁链了,马上质问:“那他脚上怎会锁着链子的!?”,说着手里加了把劲,枪尖已微微刺了进去,宗弼的脖子上立刻有血流出来。
“这个……,”关于这个宗弼不知该如何解释了,要让岳飞知道他做的事一定有他好受的。
正在这时,广场外传来一阵杂声,然后便听到马蹄急促而深重的蹬踏声,两人都听出有一骑正朝广场这边来,而且是一匹巨马。
皇叔的马?宗弼听出来了,怎么会?不是说最早明日才到吗?怎么这会儿?他还没想清楚呢,只见一匹巨马从广场城门洞跃出,蹄落尘扬,正是完颜晟的坐骑,任谁都认得出来,那匹马高大得不像话,马上的完颜晟貂皮裘袄,好不威风凛凛,见广场中心的状况策马便奔了过来。
宗弼在身形上虽不输完颜晟,但这位皇叔的威严从小就令他敬畏,之于宗弼甚至是超越父亲的存在,宗弼仍被枪抵在笼壁上无法回头,但他已听到他皇叔在身后下马时披风猎猎之声,脚踏于地的震动,比那抵在他喉口的枪还令他心虚。
由于按插在燕京的眼线,完颜晟对这里发生的事已有所了解,这也是他为何风风火火地连夜急赶至此的原因,他大步走到笼前,扫了一眼眼前的情形,二话没说,面无表情地踏进笼中蹲下,一手抓住从笼外横进来的创龙枪,一使力便往外推了开去,岳飞退了几步稳住脚,暗暗惊于完颜晟的深厚功力。
完颜晟则像是完全无视他们二人的存在,直接拿起一旁的狐裘往宗弼怀中的顾惜朝身上一裹,一把将他接手过来,抱起来起身就走,宗弼觉得想说什么,却完全发不出声音,完颜晟周身凝重的压迫感让岳飞和宗弼都感到无法动弹般,但见完颜晟就要离开,岳飞还是飞身过去从背后银□□出,完颜晟一转身便正对着枪尖,岳飞赶紧刹住,生怕伤着了他怀中的顾惜朝,完颜晟只丢下句‘我会帮他恢复的’,便转身离去,只留下岳飞杵立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而宗弼还坐在笼中,有些木然地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突然感到竟是如此地失落,就像宝物被人抢走了般。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通向广场的城门洞那里再次传来声响才回过神来,只见小叶与完颜晟的几个亲信骑着已经气喘吁吁的马跑进广场来,看来他们为了追上完颜晟的坐骑,人和马都跑到半死。小叶策马到笼前时,那马已再支持不住倒地直吐沫子,小叶也连跳带摔地下了马,冲到笼前看了看,不见顾惜朝,焦急地问:“小飞,惜朝呢?”
“完颜晟刚抱走了。”岳飞指着完颜晟离开的方向。
小叶立刻便朝那边跑去了。
小叶边跑边在心里骂着自己,为什么自己这么弱呢,为什么自己就不能保护惜朝呢,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就算用最愚蠢的办法还是无法保护,弱小的人就算拼了性命,对于那些强大的人来说还是不痛不痒的吧,当年的自己,只是为了从一个像猪一样的男人,一个小小的地方官那里保护惜朝就已经是惨不忍睹,如今,面对的是一个即将君临天下的霸者,一个强大得不可思议的人,难道自己能做的还能更多吗?可,就算再有疑问也不得不去做,哪怕对惜朝有一点点帮助的事,惜朝,我一直都在努力着,你等着,这次,也许真的可以摆脱他的控制。
完颜晟的住处自是早就安排布置好了的,在那大殿的门前,小叶便被拦下了,想要硬闯进去,却反而被绑了起来,好在泽兰及时赶到才解救了他。
“泽兰,怎么办,不知惜朝怎么样了啊?”小叶的声音充满了恳求。
“小叶,你先别急,我皇叔那个人,你越跟他对着干越讨不到好处,你放心,他不会伤害顾大哥的。”
“你确定?”
“应该不会的,他,很在乎顾大哥的,他只是想留下他。”
“是吗?我可不确定,你在宋国那么久,跟他相处的时间并不比我多,虽然我很少跟他说话,可我知道,他那个人,是个天生的霸者,觉得什么都应该会臣服于他的,
遇到无法征服的东西,他反而越是有兴趣,而惜朝刚好是那绝不会被征服的类型,他对他的兴趣不会停止,终有一天他一定会伤害他的,等他耐不住的时候,他一定会的,也许现在他就耐不住了,泽兰,我从没求过你什么,可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小叶的声音有无法掩饰的颤抖。
泽兰微微地笑笑道:“你觉得你需要求我吗?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做的,我也想为自己活过呀,来,你别急,顾大哥已经让青羽给了我们大概的指示了,只是不知你那边如何?”,泽兰挑了挑眉示意。
“我?啊,看我都糊涂了,泽兰,那个,我得手了。”小叶总算有些破涕为笑的样子。
“真的?那就好办了,现在,我们先去取顾大哥的剑,再去找岳飞。”
完颜晟将顾惜朝放在了软软地,铺满了上好毛皮和毯子的巨大的榻上,唉,又是毛皮啊,顾惜朝的意识仍有些清醒,只是觉得太累了,好像能量都被消耗尽了一样,连手指都不想动了,干脆就这样睡去吧,什么也不管了,他们爱咋的咋的吧。
完颜晟也不急,不准备摇醒他,也不准备问他什么,他知道现在问他也没力气回答,还是先帮他恢复恢复吧,总之你反正也出不了我的手掌心。
完颜晟命任何人也不得来扰他,然后便侧身躺在顾惜朝旁边,屈着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则覆在顾惜朝的胸腹上为他注入内力。
边由掌中运着内力边眯着眼观察着眼前的人。微闭着的双眼衬着那羽扇般的睫毛,长长的眉,挺秀的鼻,小巧而丰泽的唇,线条清晰的尖尖的下巴,几乎是毫无瑕疵的肌肤上还有微湿的发贴着,每次看,哪怕是这同一张容颜,甚至是相同的表情,却仿佛每一次其下都是不同的内涵,让人总也看不厌,若是他还说着话,表情随着不断地微妙变化着,就更让人目不转睛了,说的话也总是会与众不同,让听的人上瘾。
真是的,被关在那关过熊的笼子里受折磨,不但光彩未减,反倒还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风华,一种微妙的性感,传说美女西施犯心口疼的病时,反而让人觉得她更美了,因而心生怜爱,大概旦凡倾城倾国的美人都是如此吧,就连痛苦挣扎的模样都像是狐仙的媚惑咒语般,把人心吸得透透的……。
已经完全沉睡的顾惜朝嘴里流泻出一声轻呻,将完颜晟发直的神拉了回来,他才发现自己的气息竟有些乱了,所以顾惜朝才会受到影响,完颜晟有些赌气地放开了手,明明不想被他牵着走却又不知不觉地乱了。
他撑起身子猛地抬手,在顾惜朝上方故意做了个像攻击的姿势,嘴里自言道:“你个小妖精!哪天我真的心一横我就……,我就……”,完颜晟瞪圆了眼看着在自已‘魔爪’下的人,最后出来的一句却还是,“真把你捏成两段,我还真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