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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江南,细雨绵绵。
杜馨推开大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扑面而来的是这一季独有的潮湿气息,混和着些青草的清新和泥土的芳香。
对街茶楼里,一名身穿深蓝色长衫的男子在靠近窗边的位置,显然已坐了许久,此刻有些心不在焉的饮了口茶,望着自己右手中的玉佩失了神。即便他只是这样安静的坐着,神情中也隐透出一丝凌厉威武的气概,难掩倨傲,自有一股清冽之色。
跟随在他身边的侍从是一副焦急的模样,时不时伸出头透过窗户望向对面。如今见那潇湘阁终于开门,欣喜的说了句,“公子,他们总算开门了!”就径自往门外奔去。
那公子倒并不慌张,收好玉佩,叫了声结账,放下茶钱,在才不紧不慢的往对面走去。
潇湘阁里的杜馨刚挽起了袖子,拿起鸡毛掸子打算清扫整理,张罗着开店。忽然听见凤娘在里屋里出声唤她,她连忙应了声,要往里屋去。偏巧那小厮冒冒失失冲进店里,和正转身的杜馨撞了个正着。
借那冲力两人同时跌倒在地。杜馨唉哟一声,手中的鸡毛掸子飞出,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小厮的脑袋上,“咚”的一下,又滚落到一旁。
小厮摸着自己被砸疼的脑袋,知是自己闯了祸,尴尬得脸上一阵青红,连声说着抱歉。他家公子这个时候才迈进店门。一进店门便望见这般场景,片刻后反映过来,快走几步上前想要扶起杜馨。
其实望见那小厮的表情,杜馨隐忍了笑意,再望向来人,却骤然神色一凝,并不领情,避开他的手,自己站起身来,拍拍衣上的尘土,并未看那主仆二人,有些冷淡的开口,“抱歉,小店还未开业,烦请二位稍后再来。”说完就要朝里屋走去,不再理会二人。
小厮闻言急得慌忙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挡住杜馨的去路,“这位姑娘,真是抱歉,是小的一时鲁莽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杜馨丝毫不是为难他们,刚要开口解释,就见凤娘掀起帘子从里屋走了出来,望望店内几人,挑眉问向杜馨,“怎么回事?”说来也奇怪,凤娘虽是三旬有余,五官也不过平常,只是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别样风情,居然惊艳得一旁的小厮有些发怔。
见那小厮瞪大眼,张大嘴,口水都要掉下来的呆愣模样,杜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小厮这才回过神来,脸红得更加厉害,关公似的。杜馨自知失礼,即刻敛了笑意,清清喉咙,给凤娘道起来龙去脉。待她说完,小厮急忙接道,“都怪在下鲁莽,着实是对不住这位姑娘。但事出紧急,请二位通融一下,我家公子真的急需你们店里那枚金凤簪子。”
“金凤簪子?”杜馨闻言似有些惊讶的重复道。
且说杜馨随着凤娘经营这潇湘阁不久,专卖各式首饰。店中所有物件都为凤娘手工制作,所以货物种类不多,每样物件都仅有一个。虽说店子破旧门面小,另外还有些古怪的规矩,譬如未到午时不做生意,又譬如客人看上眼的东西不是出的起银子就会卖给你,你必须说出一句你对于这个物件的心情或描述这样物件的语句,诗词歌赋也行,不会吟诗作赋的客人哪怕说一个很简单的形容词,只要合了店家的意,分文不用也有可能将这物件拿走。当然,若是不合店家所好,只要你有足够的银子,也能买到所爱。不过无论如何,由于店内货品不多,任何人三月只能在店中买走一件东西。却正因为这些奇怪的规矩,加上店中首饰做工精巧独特,又绝对是独一无二,店里的生意好的出奇。
再说那金凤簪子。前些日子这江南第一美人郑雨薇和她的几个姐妹在逛潇湘阁的时候,原本是王家姑娘先看中了这枚簪子,只是这郑雨薇娇纵惯了,一看之下觉得这支簪子比她上月所买好看许多,非要夺人所爱。且不说这郑小姐上月已在潇湘阁内买了支簪子,再来除了好看之外她根本说不上她喜欢这枚簪子何处。杜馨自然是不肯买给她,但碍于郑雨薇父亲郑大人的面子,她不便得罪,拗了半天同意将这枚簪子已一千两的价格卖给郑雨薇,也是希望她知难而退。哪知这郑大小姐赌了气,不肯自个花钱买下这枚簪子。回去便放了话,若想娶她,先得拿了这只金凤簪子给她,并且一定是要在午时之前买到。分明是要砸了潇湘阁的招牌。这郑雨薇的仰慕者众多,出得起这个价钱的也不少,只是如今潇湘阁在这江南已经站稳了脚,有了稳定的客源,其中不乏达官贵人,所有人都遵循了店家定下的规矩,一般人还真不敢来砸这场子。所以三个月来,这位公子是第一个有胆量来坏这个规矩的人。
杜馨看一眼一直立在一旁未作声的公子,忽然扬眉就笑出声来,“公子好品味,那我们也成人之美,这只金凤簪子,依当日所言,公子一千两拿去就好。”说着朝柜台走去。
“真是多谢姑娘了。”小厮闻言大喜,看了看身边公子。见其未有反应,想是默认了,忙从怀里掏出银票。还真当杜馨在夸他家公子眼光好,一边道,“我家公子的眼光自然是没话说,这郑雨薇乃是江南第一美女,当然,也只有这样的姑娘才配得上我家公子。”
“且慢,馨儿,你是糊涂了罢,”凤娘忽然出声,厉声阻止道,“这还未到午时,若是将这簪子卖给了他们,往后我们这潇湘阁的生意还要做不要做?”
眼看好容易才要到手的东西又要飞走,小厮连连拱手作揖,“我家公子一早吩咐小人不能冒昧惊扰店家,此刻已在店门口等候了一个早晨,如今你们既已经开门还请行个方便,我家公子有急事明日便要回京,望能在今日定了这门亲事……”
凤娘抬手,打断小厮未完的话,“不必多言,规矩就是规矩。”不容分说。
知道凤娘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杜馨怎敢违逆,自然不敢再多言。
却听到那位一直安静的公子这时忽然开口,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话题,“听闻二位是从京城二来,不知听过柳叶儿的名号没有?”
一句话问得店内其余三人莫名其妙。凤娘看一眼杜馨,杜馨只是凝神不语。
那公子也并不等他们回答,望着杜馨,继续说道,“依在下所见,这郑雨薇的笑容和柳叶儿有三分相似,而除却相貌完全不同,姑娘的笑容竟和这柳叶儿有九分的相似。”
从杜馨展露笑容开始,这位洛逸安洛公子的眼睛就不曾离开过她,眼眸中的光彩好似寻到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