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年华》茂林修竹

5、第五章

　　宋晓娴临时接到个电话，送叶小米去医院的事就暂停了。
　　叶小米倒是无所谓，一个人在客厅里翻着烫伤药的说明书，一面对比查看胳膊上的烫伤。
　　这电话似乎是个惊喜，宋晓娴扣上电话，在阳台上就快乐的转起圈来。
　　出来就扑到叶小米的怀里，“小米，他邀请我做他的女伴。怎么办，太幸福了，我觉得都不像真的。”
　　——好吧，这就觉得不像真的了。那么如果你男朋友邀请别的女孩子当女伴，你应该有什么反应？
　　叶小米只好干巴巴笑道：“恭喜。”
　　宋晓娴很没自觉的刮了刮她的鼻子，“等我嫁他你再说‘恭喜’也不迟。”而后想起什么般蹦起来，“对了，衣服、首饰……这么大的场合……天，只有一天让我怎么准备？”
　　叶小米捂着快被她压断的肋骨，觉得自己肯定是受了内伤。

　　宋晓娴一贯是最有行动力的。前一秒说到准备，下一秒就已经在补妆。等叶小米从沙发上爬起来，她已经从手提包里翻出车钥匙，“抱歉，不能陪你去医院了。我问过了，泰铭五分钟内就到。你有什么要求直接跟他说。我得赶紧出去一趟。”
　　叶小米才要张嘴问：门怎么办……宋晓娴已经进了电梯间。

　　宋晓娴的家庭医生泰铭是个很扎眼的男人。
　　不可否认，此人是荷尔蒙体质，高大英俊，魅力爆棚，可惜英国老男人的古板和严肃也丝毫不差的印证在他身上，这场治疗几乎没有废话和笑容。
　　叶小米打算回去用红花油解决掉的烫伤，他仔细的一点点挑破，涂上药，又用绷带密实的缠好。
　　叶小米活动了一下快僵掉的关节，笑道：“这造型就跟动漫里的忍者似的。”
　　她本意是活跃下气氛，但泰铭没有领情，依旧垂着颜色浅淡的长睫毛，安静的收拾东西。
　　“不要再教宋煮饭了。”他用地道的汉语转移了话题。
　　“啊？”
　　“……她的厨艺老师总是会受伤。”泰铭若无其事道。
　　叶小米抿嘴笑了笑，“我明白，谢谢你。”
　　宋晓娴是自保本能很强烈的人，尽管芭比娃娃般美貌，但娇弱外表之下隐藏的是极具侵略性的性格——在油溅起来的时候，她本能不是后退，而是拉叶小米当盾牌。
　　虽然叶小米确定她不是故意的，不过也许不是故意的才更可怕也说不定。
　　连她的家庭医生都能看出来，叶小米觉得自己还是尽量离她远一点。

　　。

　　周末照例要跟洛晨约会，不过他有时候要忙到很晚，九点十点才闲下来也是常有的事。
　　叶小米从宋晓娴家出来，看看天色不早，直接给他去了电话。
　　电话没接通。
　　宋晓娴家离洛晨公司只有两站路。叶小米略犹豫了一下，想到洛晨那三片饼干的晚餐，揉了揉额头，还是上了地铁。

　　洛晨公司所在的办公楼区是一片超现代化的建筑。干净整洁。整个楼面都是蓝色的玻璃，造型流畅柔滑几无棱角，跟普通摩天大楼的积木风格截然不同。一看就是高级白领出入的地方。事实上落户在这里的也基本都是五百强企业。
　　上半个学期叶小米在这边面试了几家公司，还实习了一个月。对这里的格局还算熟悉。
　　——尽管很坑爹，但是能歇脚的地方确实只有昂贵又装13的星巴克。叶小米进去点了杯最便宜的美咖，找了个临窗座位坐好，又给洛晨打了个电话。
　　这次终于接通，寒暄两句，叶小米正要说我在楼下的星巴克，就看到洛晨从办公楼里走出来，一面对他身后的猫眼美女比了个手势，一面继续跟她说话。
　　“一会儿有趟外出，晚上我可能晚些回去。你直接去公寓等我吧。”
　　美女眨着眼睛可爱的托着下巴促狭他，洛晨皱眉转身走开两步。
　　叶小米本来要说“噢”，但是看清了美女的脸，开口就成了，“……哪种外出？”
　　“公务。”洛晨笑起来，“我现在不太方便，晚上回去再审，嗯？”
　　叶小米有些垂头丧气道：“噢。”

　　其实叶小米一直怀疑，洛晨的初恋是宋晓娴。
　　洛晨虽然牙尖嘴利，却不爱招惹人。偏偏对宋晓娴，她说一句他就要顶一句，非把她弄哭不可。如果不喜欢她，怎么可能从小学一直跟她吵架，吵到她转学前一天？
　　所以她一直耍小心眼，不告诉洛晨她遇到宋晓娴的事。
　　结果这两个人还是抗拒不了命运的安排，再次碰头了。并且狗血的被她抓包。

　　叶小米捧着咖啡喝得满嘴白沫。
　　她一直看着洛晨上了宋晓娴的车。看到宋晓娴俯身给他系安全带。洛晨推了一下，客套的笑着说了句什么，然后自己拉好。叶小米心情这才好了点。
　　她严重怀疑宋晓娴是故意的——因为她也不是没用那个动作讨好过洛晨，她很清楚洛晨喜欢她侧身靠过去时露出来的、别住了蓬松长发的白净耳朵。
　　她有些心胸狭窄的想，你都有了自己的满汉全席，干嘛还要染指我的清粥小菜？

　　洛晨并没有回得很晚。七点二十分，天都还没完全黑。
　　不过他压根忘了要向叶小米解释他为什么外出的事。
　　晚饭吃得各怀心事。洛晨不那么自然的故作轻松，让叶小米有些郁卒。
　　据说男人找女朋友，多少都会带些初恋的影子，但叶小米觉得除了性别，自己跟宋晓娴真的没哪点像。
　　据说男女朋友间打冷战，先开口的就已经输了一半。
　　但叶小米还是没克制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试探道：“话说——你比较喜欢芭比娃娃，还是大阿福？”
　　洛晨愣了一下，“你是要送我礼物？”
　　叶小米含糊的点头，“就算是吧。你想要哪个？”
　　洛晨目光复杂的纠结了一会儿，“有没有第三个选项？”
　　“你还想要‘第三个选项？’”叶小米觉得这要是结了婚，自己肯定忍不住家暴他。
　　“大阿福！”洛晨见势不妙，果断拍板。
　　叶小米满意的点了点头，唇角下意识的挑起来，“这还差不多。”
　　“不过你真要送我礼物，能不能用心些？”洛晨的嘴贱是永远克制不住的，“芭比娃娃是小姑娘的玩意儿，大阿福是我妈那辈人的东西。你送我袜子、内……领带也比这些强。”
　　叶小米抿了抿嘴唇，“我今天遇到了宋晓娴。”
　　洛晨平淡的“哦”了一声，“我们刚刚在说礼物。”

　　“明天我有一场酒会要出席，按照惯例，得带女伴去。”洛晨说。
　　叶小米总算明白他晚上为什么这么墨迹，心情已然放松下来，笑道：“没关系，带你的美女助理去吧，我不介意。”
　　“事实上，”洛晨推了推眼镜，“我想带你去……我是个商务律师，以后这种场合有得是。”他放柔了声音诱拐道，“你总不能让我每次都带别人去吧？”
　　叶小米默不作声——事实上她也不愿意让洛晨带别人去，毕竟很多场合下，“女伴”都被默认是女友和老婆。但是洛晨事务所的客户来头都太大，这种酒会让她穿200块一件的礼服、带水钻首饰出场，洛晨以后就不要见人了。
　　她在投行实习过，很清楚参加那种酒会的人毒辣的眼光和攀比的习惯。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款，礼服能买件差不多的，但首饰只怕得找人借了。
　　“好吧，明天几点？”
　　洛晨眼中精光闪过，继续说道：“事实上，你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叶小米有些崩溃了——她都到洛晨家里给他煮晚饭了，同寝的孩子们甚至以为她跟男友同居，他还要怎么样？
　　“你一直都跟我泾渭分明，好像随时打算跟我划清界限。”洛晨苦笑道，“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梦到向你求婚，结果你死活不肯接求婚戒指，因为这东西没法AA。”
　　叶小米脸上一红，“哪有，你不要太夸张……”
　　“好吧，我姑且再相信你一次。“洛晨推了推眼镜，站起身对她勾了勾手，“过来试试看，礼服合不合身。首饰是小何挑的，带上看看效果，不喜欢我再带你回去换。”

　　叶小米抱着东西回到宿舍，脑子里还是一串一串的账单。
　　她很少给洛晨难堪。就算洛晨不耍手段把她绕进去，他送的东西她也一定会收。不过账单也会默不作声的记录好，一笔一笔还得清楚。
　　可是今天洛晨说“你好像随时打算跟我划清界限”时，叶小米真的有种被戳中了心事的惊慌感。

　　——她和洛晨开始交往的动机很简单。
　　洛晨说：“我从没想过要你报答。叶小米，你再说报答我就□□你。”
　　叶小米问：“你喜欢我？”
　　洛晨羞恼的别开脸不说话。
　　叶小米便捧住他的脸，说：“我也喜欢你，洛晨。”
　　那一天海风有些湿冷，海浪拍打着礁石，海鸥的鸣叫也湮灭的那澎湃汹涌中。他们面对着面，发出的声音却仿佛远在天边。明明是在表白心意，吼叫的模样却那么歇斯底里。
　　洛晨把手插进她的头发里吻她的时候，叶小米想起了舒夏，而后在眨眼间便忘记了他的模样。
　　但她知道，她现在是真心喜欢洛晨的，她只是分不清，这种喜欢里，亏欠占了多重的分量。必须要一笔一笔还清楚了，她才能问心无愧的重新对他说，“我也喜欢你。”

　　她推开寝室门的时候，小郭正在书桌前打游戏。
　　听到门声探了探头，见是她，表情微妙道：“大佬……上午有个超级大帅哥来找你——不是才子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