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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梦里寻他千百度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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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圣欣二话不说,举拳便往白月打去,待白月把脸往旁边一偏,立即加了几分力道,从白月脖子旁迅速打过。舒董事长见形势不对,又不好还手,只好松了白月往后退出几步,正好退进那个圆形通道。孙靖急喊道:“小心!”
只听几声刷刷响声,舒董事长紧忙翻了跟头,跃出洞道。与此同时,一排锐箭稳稳地插入对面墙壁。舒董事长见之,一时勃然大怒,掐住孙靖的脖子,大骂道:“狗日的,你想杀我?”白月喊道:“他提醒了你小心不是?你怎么恩将仇报啊?”舒董事长一听,觉得有理,适才笑着捋顺孙靖的衣裳,道:“哦,是误会,是误会。”
孙靖摇着头叹息,默然地走到石室的左上侧墙角,然后翻开地板。众人疑惑地注视着,也不知他弄了什么,只见左侧一处缓缓开出一个缝来,一扇大石门从下往上升起,另一番洞天映入眼帘。孙靖漠然地说道:“我说破门就在里面,你敢进去么?”舒董事长迟疑了片刻,心想:“右侧通道设满机关,左侧却是个密洞。若说这里是避难所,那么左侧就是用来避难的,右侧是用来杀敌的。”随即说道:“为甚么不敢,我与你并排行走,还怕你什么机关陷阱么?”
孙靖讥讽道:“反正我们兄弟已经做不成了,那还不如死在一块。”舒董事长道:“可惜你没有这个能耐。”孙靖背对着舒董事长,道:“这里到处都密封了,你出不去的。”舒董事长笑道:“但你也不会死,不然后面三个小娃娃也得跟我一样困在着。”
孙靖转过身,往上瞧去,见那扇石门隐隐作动,趁舒董事长不备,突然极力地发出两掌。舒董事长本在仰头观望,但觉前胸忽然迎来丝丝疾风,不慌不忙甩出两掌。两掌相接,掌风从脸颊驰骋而过,不过片刻功夫,只听一声巨响,两人同时被震退一丈距离。此事来的快去的急,蔡、白、静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那扇石门已经下来一半。
“啊!”白月心想:“他毕竟是我未相认的父亲,我怎能亲眼看着他困死在里头?”
孙靖不忍相看,呢喃道:“我一再问你放不放弃,便是希望你能悔改,如今只有大哥对不起你了。”舒董事长被关入石室,一时大快人心,蔡圣欣蹭到孙靖跟前,大笑地称赞道:“原来伯伯在等待石门自动落下啊,打的那怪男人措手不及,实在厉害,厉害。”
孙靖悲戚地说道:“走吧。”随即指着那圆形通道的地板,说明道:“踩着每块地板之间的缝隙就可以安全通过了,你们跟着我的步子,千万不要走错!”于是蹑手蹑脚地往洞内走去,直到没入黑暗之中。后面三人小心跟随着,不敢有丝毫怠慢,好不容易进入另一个石室。
这石室里光线一般,左右两边各有一个三见方的水池,中间有一条大约一米宽的石板甬道,在甬道尽头小亭楼傍水而立,别是一番景致。可刚走到亭楼台阶下,孙靖突然一个踉跄,扑到在水池旁,吐出大半口黑血。后面三人急忙上前扶起孙靖,都问“怎么了”。
孙靖吃力地说道:“我本就没练什么武功,哪里挡得住康刚才一掌。唉,我怕是撑不住,害了你们三个娃啊!”蔡圣欣道:“我扶你到亭子里歇息吧。”白月往亭子瞧了瞧,忙道:“不可以,亭子坐不得。”
孙靖只觉眼前突然一亮,硬撑着身子,问道:“女娃子,为什……么坐,不得?”白月指手画脚道:“你看,上有挂石雕梁,左右有没梯百草,前有两片池塘,不都是石洞里机关术的障眼法吗?”孙靖一时激动,又咳嗽出血来,抖声问道:“你……这,这从哪儿……学的机关……术?”
白月轻拂着孙靖的胸膛,道:“别激动,伤身子啊。这些机关术都是我妈妈教我的,我妈你也认识。”孙靖轻点着头,心里已经有了数,叹道:“看来都是因果报应,咳咳……这个地方本是我在练习机关术时做的实习品,没想到后来成为我跟寻的避难所。唉,康是知道这个地方的,怎么不会追来?我怕你妈一个人对付不了康,便教了她机关术……”一堆堆记忆如潮水般纷至沓来。
后来,也就是自孙康和白姑逃离之后已有半年,孙康抱着他们的儿子在洞外跪了三天三夜,只求与蔡千寻见上一面。若是孙康一人相求,蔡千寻绝对可以做到铁石心肠,可孩儿的哭声一阵阵地传入,蔡千寻日夜心如刀绞,终于在第三天晚上坚持不住,把孙康接进了洞。于是孙康开始对蔡千寻花言巧语,半句不提“破门”二字,倒叫蔡千寻爱他爱得死去活来,正如《天邪》云云。孙康始终认为,孙靖勾引弟媳,骗走破门,是个大逆不道、不亲不义之辈,适才趁蔡千寻不在洞中之时,对孙靖痛下毒手。而孙靖那时并不知孙康的想法,又想孙康与自己有手足之情,怎么会轻易生起杀念,等到被孙康追杀之际,才猛然醒悟,便道:“你我本是同根而生,不需要自相残杀,我自己了断便是。”于是择了一处较阴暗的角落,用匕首刺中心脏。
孙康以为孙靖必死无疑,便不再理会,待过了几天,发现孙靖的尸骨已然失踪,才顿然明白。孙康平生所学皆是机关术,能轻易制造一个可以伸缩的匕首,而那一刀刺下,自然不能取了孙康的性命。其实那时,孙康正躲在这两池一亭的石洞中。
蔡圣欣记得溪谷下刻有“持子之手,与子偕老,放屁!拿烟花来忽悠我,你是何等禽兽!”几行字,所以问道:“那他们怎么反目成仇的?”孙靖摇头不知,遂携起静月的手,怜惜而又隽永地说道:“唉,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便是你啊。在你知事的时候,我就开始装聋作哑,为了,为了试探康是否回心转意,特意给你取名‘静月’,也,咳咳,特,特意让你穿侠服。呜,罪过,你的一生是毁在我的手里啊!”
一句将死之人说的语重心长的话,不管静月是否感动,蔡圣欣和白月都忍不住盈出泪水。静月不知心里头是什么感觉,只觉满脑想的都十分怪异,细声道:“我这一生永远都是在我自己手里,没人毁得了。”孙靖也不知静月是安慰自己还是摒弃自己,只能心中叹息,想道:“我中了康的‘无伤拳’,必死无疑已!好在这女娃懂得机关术,我也不怕他们出不去了……”遂转头望向蔡圣欣,尽力说出话来。只是声音已经细如铁针落地,蔡圣欣紧忙把耳朵贴上去,听着孙靖残喘的虚弱之声。
“帮我,帮我改变静月……”
此语一毕,孙靖顿时闭眼长去,还没来得及为静月托付终身,也没有说出静月的秘密及蔡圣欣和白月心里的一大堆疑惑——破门。此时此刻,石洞内乌气环生,蔡圣欣和白月感到可惜又可悲,含着泪水,一直喊着“伯伯”二字。而静月,只是站起身子,往亭楼旁边的洞道行去,头也不回,冷冷地说道:“你们不走么?”
“喂,你!”蔡圣欣显然生气,正要奚落静月之时,被白月摇头拦住。花草树木亦有情,何况是人呢?白月轻声说道:“天杀的,你根本不懂静月。”
是啊,蔡圣欣几时了解过静月呢?他不过是欣赏她的一贯冷漠,一贯古风,乃至容貌,才打心里喜欢上静月,但了解又从何谈起呢?蔡圣欣漠然不语,再往静月瞧去时,唯独看见的是千年孤寂百年聊赖的背影,不禁又红了眼眸。
白月虽然为孙靖悲伤,但也畏惧尸体,所以勉强跟随静月而去。蔡圣欣则把孙靖正放在亭楼的台阶下,再用百草盖住尸体,只回望了一眼,便也追随去了。
不一会儿,三人被一道天然裂缝拦住了去路。此裂缝足有六七丈之长四尺之宽,徒手攀岩,定能过去。只是裂缝两边皆是凸起的尖岩,而姑娘家的玉手水嫩,哪里受得住那般磨蹭,何况缝下面漆黑一片,殊不知其中深浅,万一一个失足不死也残了。蔡圣欣探望许久,终无良策,才道:“我背你们过去吧。”此时白月静月也无话可说,点头默认。
白月懂得男女之别,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随便的人,便让静月先过去。静月自然没甚么想法,双手紧攀附在蔡圣欣胸前。蔡圣欣四肢攀爬在缝壁上,背着静月并没显得格外吃力,也不看黑黢黢的缝底,盯着对岸一步一个脚印地爬着。
此时四周异常寂静,唯独砂砾滚落的声音,是那么尖锐刺耳,不觉让人提心吊胆。白月往缝下一望,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退回两尺之外。
“咯咯咯……”
这是什么声音?白月俯身听着,发现墙壁里传来齿条转动的声音,起初不觉怪异,但仔细一想,再往蔡圣欣望去,突然叫道:“天杀的,小心!”声音惊恐,在周围久久回荡。
蔡圣欣还没反应过来,便觉缝壁在隐隐作动,但想到身后背着的静月,硬是稳稳地攀附在壁上。突然,脚步传来一阵剧痛,缝壁左右猛然伸出一尺长的刚枪,刚枪布满,其中两根正刺穿蔡圣欣两个脚板。倘若是蔡圣欣一个人,他只稍稍缩腿,然后点着钢枪跃起便是。可是身后背负着静月,他再这么做,岂不把静月往崖下扔?他万万做不到!
钢枪重新缩回缝壁,蔡圣欣紧闭双眼,咬紧牙关,甚至大声吼了出来。额头上的汗珠已是如雨倾盆,可蔡圣欣终究忍不住撕心裂肺的疼痛,一个失足尽往缝下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