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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情难尽古今皆叹(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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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不堪回首,对吗?”韩菱忽然打破僵局,主动引出话题。
杨悔反问道:“你不讨厌我了?”韩菱脸色一黑,道:“切,你真不知好歹!我是可怜你。”杨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从燕尾服内部拿出一管玉箫,背对着逐渐落下的太阳,表情淡淡地吹起来。太阳是下午才出来的,它驱散了江面的雾,也驱散了上空的黑云。虽然阳光不大,但韩菱望向杨悔时眼睛依然被太阳刺的发疼,看到的杨悔只是黑色的模糊轮廓。
燕尾服配玉箫,一今一古格格不入。但当到箫声起伏的时候,韩菱彻底打消了念头。从开始的低沉悠长,到中间的间断间续,又到破喉嘶吼,再到最后的清晰明快。这么一段曲子,如何不是表达一个人起初被人压迫,然后一忍再忍,最后忍无可忍的?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韩菱陷入深深的沉思,被杨悔用玉箫敲了几下头才醒了,问道:“干嘛?”杨悔把玉箫递给韩菱,道:“我们该回去了。”韩菱以为杨悔要送玉箫给自己,心里十分欢喜,但故意不接,冷道:“我要这个干嘛?”杨悔道:“这是圣欣的,你拿去还了他吧。”
此刻,韩菱不知是尴尬还是恼怒,气道:“自己去!”杨悔也不多说,横竖塞到韩菱手中,便带她下了屋去,然后打了辆出租车,送她回到校门口。谁知在校门口他们却正好碰到文彦、白月等游玩归来,文彦见此光景,微笑道:“韩菱,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男朋友?不解释。”韩菱默然地站在一旁,心道:“你们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根本没心思介意。”虽然杨悔比不上舒熙帅气,但他的身段姿容沉稳大气,是舒熙远不能及的。其他几个女生看见便凑了上前,或多或少地嫉妒韩菱,心想:“像她这么个缺少女人味的女生居然还会有人要,而且这男的长的不是一般的帅啊。”
“男朋友?”杨悔会心一笑,托起韩菱的手,很有绅士风度地在手背上亲了一下。韩菱全身发麻,扬起玉箫就要甩去,骂道:“去死,变态!”这时候,杨悔已经坐进了刚才那辆出租车,然后远去了。韩菱忽然想起这玉箫是蔡圣欣的,不觉手臂一僵,保住了玉箫。
白月见杨悔远去后,又死死地看着那管箫,心里颇为不安,忖道:“那箫?他不就是拿那管箫跟我琴箫合鸣的吗?他若真是韩菱的男友,我该怎么办?他若不是,又怎会把箫送给韩菱呢?”
蔡圣欣搀扶着李玲子跟上了大众步伐,见他们在校门口僵着,也不知为了什么,只听到几个女生八卦式地说说笑笑。韩菱见李玲子满脸疲倦跟生了场大病似的,于是问道:“玲子,你这是?”
蔡圣欣帮答道:“晕船而已,没事。”韩菱奇道:“你不是不坐船的吗?”
白月想着与自己有默契的人喜欢别人,心里尤为不爽,然又听韩菱在旁问东问西的,好像非得要把罪魁祸首问出才罢休。白月听的刺耳,没好气道:“都是我的错,行了吧!”文彦怔怔地瞧着白月,细声问道:“你怎么啦?”
李玲子吃力地说道:“谁怪罪你了,我的小公主?”
“反正都是我任性,我固执,我无理取闹就是啦……”白月一脸悲戚,转身便跑开了。文彦正要追去,却被蔡圣欣喊住,蔡圣欣道:“她最后一句说的真是太对了,你不用追啦!”
韩菱望了望四周,问道:“静月呢?”蔡圣欣毫不在乎地说道:“回家去了。”韩菱道:“文彦,你扶玲子回去,圣欣要请我吃饭。”蔡圣欣沉默无语,本来自己心情糟糕至极,还无端被韩菱敲诈。反正也到了晚饭时分,蔡圣欣指了指校门对面的“乡村基”,便领着韩菱进去选单。
“韩菱,我想哭……”
你恶不恶心啊……韩菱白了蔡圣欣一眼,道:“是男人吗,你?”蔡圣欣皱眉道:“谁规定了男人不能哭?”韩菱心中本就有叛逆之心,什么谁说女人就要矜持之类,此刻听蔡圣欣一问,心也虚了,道:“喂,又遇到什么不称心的事?”
两人领过各自选的套餐,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蔡圣欣吃的是鸡腿田园套餐,韩菱吃的是三鲜海味套餐。这人来人往,蔡圣欣不敢表现过多愁苦,忽听旁边有人谈起静月与舒熙的事,大叹消息传播之快,才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讲给韩菱听。蔡圣欣道:“你说我喜欢静月么?”
韩菱忽然一顿,把脸别致一边,哼道:“我怎么知道你喜不喜欢!”心里隐藏着悲伤,但决不会表露。蔡圣欣点了点头,道:“是啊,静月若是嫁给舒熙,以后啥都不用愁了吧。”
韩菱冷笑道:“我的作家,你脑子啥时候变得这么不中用了?静月生活怎么样,你难道不清楚?就算舒熙再有钱,她铁定是不会心动。静月答应了那混子,肯定是有苦衷的。”局内的哪有局外的人看得清楚,蔡圣欣轻“啊”了一声,道:“可是她都已经答应了,我还能怎么办?你知道,我这个人胆小。”
“毛线!”韩菱气道:“其实你早就喜欢静月了,你这样犹犹豫豫,不仅坏了自己,还坏了其他人!”这“其他人”莫不是指韩菱自己?
蔡圣欣道:“对啊,静月她怎么喜欢舒熙呢?我的脸皮一定要厚点,今天晚上就冲她家去说个明白!”韩菱只摸了一下胸口,心道:“呵呵,我这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吗?真是悲剧,原来我韩菱也有这么一天。”她拿出手中已经攥了许久的玉箫,递给蔡圣欣道:“这个是杨悔还给你的。”
蔡圣欣一看,接也不接,没好气道:“不要!那家伙忘恩负义也罢了,还做了舒氏集团的狗。”韩菱把那玉箫往桌上一摆,气道:“难道李好问就不是!”杨悔为舒氏集团卖力这一消息定然是李好问背叛舒氏后传出来的,韩菱自然有耳闻,只是蔡圣欣如此信任一个曾经监禁过自己的人,再加上酸溜溜的醋劲,韩菱拍案而起,甩了一句“随便你”就往外跑了。
周围的人立即向蔡圣欣投去惊疑的目光,还以为蔡圣欣对女朋友说了什么分手的话。蔡圣欣看着玉箫,也没了胃口,怔怔地躺在椅子上,呢喃道:“女人果然善变,鸡婆突然生气走了,这韩菱什么时候也变得跟小女生似的。”他原本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委屈,就更没有追出去的心思,只是坐在原地不动,许久许久。
天空逐渐变得暗蓝,街道上也逐步开启了蜡黄的路灯。再而,路边的店铺牌子或是广告牌子都闪着五颜六色的光,灯泡一个一个随着固定步骤变换着。
白月对文彦、李玲子发了脾气,心里也颇为尴尬,直到晚上也都是在各大商场逛着,买的娃娃、饰品、生理用品都是让保姆秋兰带回学校的。
“我们绝交吧。”
好平淡的声音啊!但它又是那么尖锐,刺痛着整个心灵。白月回忆起静月的心思,不知不觉就把静月当做自己的亲密一样,同时在想自己为什么能听到静月的心声。她到商场又逛了一会,买了一件紫色长袖T恤针织衫、一件黑色打底裤、一顶米色小圆帽、一条银光闪闪毛衣链、一双蝴蝶花状小高跟,然后往静月家去。她见静月除了私下穿着有气质的侠服,平时着装都是牛仔裤加T恤,显现不了静月应有的雍容,所以选了一套去看望她。
“希望不要再有人因为我而受伤……”
白月摇头笑了笑,叹道:“天下像她这么善良的人恐怕无二了。”她打的来到梧桐树下,然后提着大包小包径直往三魂五夜阵去。待走到阵隔壁的大院子门口时,忽听到一股箫声,白月定睛望去,正见一黑影竖箫舞音。箫声袅袅升起,划过天空,仿佛屡屡白烟舞弄着身姿冲向天穹。
“这?”白月又惊又喜,又悲又凉,惊的是他居然在这里,悲的是他为什么要在这里。这声音正是当日与白月合鸣的箫声,白月如何会忘?她蹑手蹑脚地朝那靠去,只觉那人身影越渐清晰。
“啊!”白月紧忙闭住嘴巴,瞠目结舌地盯着那人,表情愕然不止。“怎么会是天杀的?为什么是他呢?不对,那天晚上他也听到合鸣了,肯定是借着我们的默契去讨好静月呢。”那吹箫的人正是蔡圣欣,今日半晚在“乡村基”中,蔡圣欣一直盯着玉箫观看,忽然想起那晚合鸣的事,还以为韩菱暗示自己用那晚的箫声去打动静月,便在寝室酝酿许久,才厚着脸皮来了。
箫声如风,丝丝地灌入耳中,可静月依然没有动静。蔡圣欣不禁把箫声转入悲凉,心中默念道:“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晓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而此时,静月正站在院中,默默地注视着粉色梅花。一片两片,那梅花的瓣儿无奈地在空中翻转了几下,终究落入土中。静月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站在院中徘徊,只知道自己每当听到箫声的一个转折,心就会随着跳动,砰,砰,砰……
蔡圣欣最后以长长的变宫调结尾,表达了心中的迫切盼望。可里面还是静如平常,蔡圣欣鼻子一酸,不觉溢出泪来,身子无力地靠在一边墙上,随后颓废地滑坐到地上。
“天杀的,我带你进去,你谢不谢我?”
蔡圣欣见白月过来,一不惊讶二不变容,如今在外面吹了这么久,里面仍旧没传出半点筝音,蔡圣欣已经绝望之极,即使进去,也不过是胡搅蛮缠罢了,“鸡婆你自己进去吧。”只见白月走至阵门边,欲进欲退的,莫不是在挑衅蔡圣欣的决定。白月道:“你拿别的人箫吹别人的曲,怎么可能引起静月的注意?”
“拿别人的箫吹别人的曲?”蔡圣欣想了想,觉得这句有几分道理,然道:“这箫是别人送我的,但曲子却是有一天晚上我与静月琴箫合鸣时悟出来的。”
白月顿时跟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居然真的是他!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她蓦地回忆起刚才蔡圣欣吹奏的曲子,心里再也不如刚才平静,不禁哭了起来。蔡圣欣见白月一瞬间就哭了,脸上脑中挂满了问号,道:“喂,你不要哭啊,我可没欺负你。”
白月把手中提的包全都扔到蔡圣欣身上,嚷道:“跟我进去,别问为什么!”
“死鸡婆,心碎的人是我哎。晕啊,算了。”蔡圣欣无辜地提起包,跟着白月走进三魂五夜阵。这是第二次走进静月的家,蔡圣欣带着一丝希望,向神灵默默地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