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回眸》莹妆娥黛

2、第 2 章

　　第二章
　　京城西坊
　　“墨姝姐姐……墨姝姐姐……”程墨伊焦急的呼声蓦地传来。程墨姝急忙放下手中正要填入灶中的柴火，提起裙裾转身就像小屋中跑去。
　　这是西坊一家再普通不过的小院，只有简单的一座小屋舍，从屋内分为狭小的两间，其中外间是程老爹住的，里间就属于程墨伊和墨姝。整个屋子中没有任何之前的东西，灰土墙上凹凸不平，有些地方由于年久失修，墙壁已经被风沙掏空，屋外呼啸的寒风透过那缝隙不断地降低着室内的温度，带来一阵阵的凉意。
　　外间的土炕上躺着程老爹，以前的他是西坊出了名的壮汉，打起铁来似乎有使不尽的力气，打出的铁器线条刚毅、质地精良，远近的大户人家都要他来做府中的兵器。程老爹也曾因为这精妙的手艺讨得讨得一房美丽贤淑的媳妇，两人和和美美倒也是西坊中一段佳话。可惜好景不长，婚后仅三年，刚刚添了个玉雪可爱的女儿程墨伊，京城就瘟疫肆虐，还在月子中的程夫人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哪里抵抗得住来势汹汹的瘟疫，不足一月便撒手人寰，留下悲痛欲绝的丈夫和嗷嗷待哺的女儿。
　　“墨姝姐姐，你快看看爹吧，你刚刚熬药的时候，爹他又吐血了！”程墨伊满眼的担忧。
　　“墨伊，我没事，墨姝啊，你来，我有话跟你说。”程老爹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墨姝忙上前扶住，在老爹身后垫上一个枕头。“老爹，您说，我听着就是。”
　　程老爹欣慰的看着眼前的姑娘，“墨姝啊，跟着老爹过苦日子，委屈你了。”
　　“老爹，您胡说什么？从我到了您家起，您就将我当亲生女儿一般照看，在我心里，您早就是我爹了，墨伊就是我妹妹。”
　　“傻丫头，这爹可不是乱叫的。谁家的父母不心疼孩子啊，你的父母虽说是遗弃了你，但必然是有不得以的苦衷，你可要看得开些。这人啊，心里若是怀着些怨怪，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老爹往后靠了靠，费力的喘了一口气，“孩子啊，当年我领你回来，本是可怜你这无依无靠的小姑娘，我那时年轻，也有些个手艺谋生，让你有个家，也能和墨伊做个伴。如今，我老了，还有着一身的病，平白成了你们两个的拖累。老爹对不起你啊，当初若是不坏了私心，将你送去个好人家……”
　　“老爹，您胡说些什么，就算真有好人家，我也不去，纵是别人家金山银山，也比不上老爹对我这份心。”自打程老爹三年前病倒在床上，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心志也渐渐衰微，尤其是看着两个娇弱的姑娘家挑起了家中重担，里里外外还要受本不阔绰的街坊邻居帮衬，越发怨怪自己成了家中的负荷。越是这样想，心中越是焦躁难安，一日日也就越见消瘦。墨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老爹，等您好了，我们还想再看看您怎么打铁呢，记得小时候，您打铁的时候，临街那些个学徒们就偷偷躲在墙外头，露着个头想要偷学手艺呢。”
　　“呵呵……”似是想起了年轻时的时光，程老爹不禁笑出了声，但转瞬又黯淡了双眸。“傻孩子，老爹这辈子怕是再也没力气打铁了，老爹知道你孝顺，言语间都在劝我，可我的身子自己清楚，估计离大限也不远了……”一旁站着的程墨伊已经忍不住满心的辛酸，泣不成声。墨姝红了眼圈，张了张口，却终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孩子，哭什么。”程老爹慈爱地看了一眼墨伊，“人啊，谁都有这一天。爹啊，就是放不下你们两个孩子。墨姝啊，咳咳……咳……”
　　墨姝忙上前给老爹拍着背。
　　“墨姝啊，你答应老爹，若是老爹不在了，你照顾着点墨伊，她还小，自小有没有了娘，就你这么个姐姐了。她娘怕是要怪我，怪我没有照顾好她唯一的骨血啊……”
　　“爹，您别说了。我不要墨姝姐姐照顾，我要爹爹好好活着。”程墨伊说着，哭倒在程老爹床前。
　　“墨伊，爹这不是还好好的么，不哭啊。其实啊，爹倒是真想见你娘了，你娘啊，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她就靠在那门边上，冲着我笑……”程老爹似乎已经看到了亡妻的身影，喃喃的出神。
　　墨姝就那样坐在老爹床头，含着泪，又带着笑，听着老爹缓缓讲述着当年那些美好的故事。

　　萧府
　　不知不觉，已是月挂西楼。庭中几树桂花幽幽地散发着芳香，几缕桂香萦绕凝聚，从小窗浸入书房。
　　萧择远揉揉眉心，放下毛笔，靠在椅背上，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室难得的清雅。是从什么时候起，朝事变成了自己唯一的生活，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心里总漾着如此的孤独……当年自己是那么的得意，从不相信自己也会有年老孤寂的一天，若水说要植几树桂花，以供老来消遣解闷，自己还不屑一顾，笑她……若水……怎又想起了她……萧择远甩甩头，已经多久没有人提起过这个名字，可自己为什么又想起了她。二十多年了，开始是恨，恨得彻骨，连带着也疏远了御儿。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恨一辈子，可是为什么，一天天的年迈，却总是想起她，不经意的眼前就浮现出若水的样子，全都是往昔那无尽的恩爱和缠绵。那还是恨么……
　　一阵细风吹过，蜡烛上颤抖着的火苗终于熄灭了，楼下传来宝剑刺透夜风的声音，想是御儿在练剑。萧择远不知不觉移动身形，走到窗边，默默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