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转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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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肇云踏步进屋，还想说什么，思维却滞涩了他的言语。
她的美，三年前初见他便知道了，可那仅仅是波澜不惊的一个字而已。可今日的她，居然美得让他心动，让他失神。明明是相同的一个人，为何在溺水之后，会给他如此不同的感觉？是因为她散落的长发，还是因为她不一样的衣衫,到底是何缘故，他却也说不上来。
她的眼睛灵动生活，她的笑靥有如轻风拂面。她似乎还是她，又似乎不是了。
“大哥来了啊，正好，”狄沫开怀一笑，“以后我也来这沐浴，方便省事。大哥不介意吧？”
方肇云回过神来，暗自庆幸房中不甚光明，自己又遮挡了阳光。他轻咳两声，掩住失态：“怎么会介意。如若想在屋里沐浴，你就知会一声，为兄帮你抬水。”
“好。”狄沫甜甜一笑。妹妹接受哥哥的帮忙，天经地义，不用有心里负担，估计也不会太频繁。
方肇云点点头，沉默了。
大帅哥，不对，是大哥缄口不言，狄沫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侧头看了看门外，干笑道：“呵呵，今天阳光真不错。”
“是啊，挺不错的。”
“是啊是啊，爹爹回来了吗？”接着问。
“爹刚才叫小厮回来传话了，说皇上留他在御书房用膳，未时才能回来。”
饭字入耳，狄沫不争气的肚子立即唱起了空城计。她下意识地一摸肚皮，尴尬在脸颊抹上了两缕红霞：“呃，有点儿饿了。”
方肇云微微一笑，率先出屋：“走吧，午饭已备好了。月竹，你也下去用饭吧。”
狄沫应声，一面亦步亦趋地随他迈步，一面瞧着月竹走远。等月竹消失不见，她便收回眼光，认真凝望他的背影。
他脊梁挺直，双肩宽阔，身着淡青长袍，头结一枚海蓝色发环；既飘逸潇洒，出尘脱俗，又带着一丝书生文气。他脚下不紧不慢，张弛皆宜，却步步稳健。
“要不要回屋梳头？”路过西厢的时候，他突然停住身形，转身看她。
“不了，头发还没干，一会儿再梳好了。”狄沫抚拨了几下湿发，诧异于他的细心。
方肇云嗯了一声，等狄沫走到身边，才重新迈步，与她并肩而行。这样一来，狄沫倒是不好意思，也不方便再偷窥审美了，只得老老实实地盯着自己的绣鞋。
“我从未见过你披发出屋。”他仿佛在自言自语。
“啊？”狄沫一怔，抬眼看他。
阳光为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辉，刚毅的轮廓沾染着金色的婉约，俊美得一塌糊涂。
“你也不从曾穿过白色以外的衣裙。”他转过脸来，面对她，唇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这笑，是要迷死人么？
狄沫恍惚了几秒，才意识到他似乎在质疑。赶紧垂下眼帘，轻轻说道：“湿着盘发对身子不好；而这衣裙，是爹爹特意叫人为我做的。他老人家看到我穿，一定很高兴，我也喜欢这个颜色。”
她幽幽一叹，接着说道：“我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既然阎王爷怜惜我，把我送了回来，我便开开心心的，好好地活下去。”
一席话，全是狄沫内心的真实感受，没有半句虚言，她也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际遇。——从忆事以来，到小学、中学，大学毕业，再到地府之行和投胎转世，许多的片断都在脑海里重放。一时间，她心中五味杂陈，喜怒哀乐都有。然而最多的，还是苦尽甘来的感动。
她安静了，长长的睫毛闪动着，在眼下舞动出两片浅淡的剪影。
方肇云默默的注视着她，片刻后悠然一笑：“这才对嘛，人生一世，就该开开心心的活着。你现在这样……很好。”
狄沫深呼了一口气：“嗯，我知道，谢谢大哥。”
“一家人何来谢字，只要你幸福快乐，爹爹和我也就放心了。”
“不只是我，我们一家人都要过得幸福快乐才对！”阴霾顿扫，她重新拾回了笑容。
午间的饭菜并不多么珍贵隆重，却也清淡雅致，极富营养，另外还有些应时的果蔬和一大盅热汤。狄沫早已饥肠辘辘，等方肇云落座拾筷后，便放下矜持，美美地吃了起来。饿了的人入口什么都是香的，她也不例外，一顿饭用得有滋有味，最后还心满意足地乘了一碗汤。
“大哥怎么不喝？”她喝罢一碗尚未尽兴，刚想乘第二碗，忽然发现方肇云早已停箸，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话一出口，方肇云笑意更浓：“这是滋阴养血的补汤，我喝来做什么？”
狄沫小脸一红：“哦，这么多，浪费了实在可惜，我再喝一碗吧。”
又乘了满满一碗，咕咚咕咚地喝着。
方肇云笑而不语，等她喝完，才问：“还喝么？”
“喝不下去了。”放下汤碗，冲他一笑，“饱了。”
方肇云嗯了一声，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唇边轻轻一拈：“真是饿了，连饭粒儿吃到脸上了都未察觉。”
食指指腹上的米粒却很快被狄沫拿过，放在了她的嘴里。她调皮一笑：“就说还差点儿什么，原来是它。”
他微微一怔，看她笑得开怀，也不由自主的扬起了嘴角。
彼时肖妈从厨房过来，收拾碗筷，还未捡完，肖管家已进屋说道：“少爷，杨公子和王公子来了，正在客房喝茶候着。”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方肇云微皱俊眉。约好今日和他二人去城外郊游赏景的，自己竟全然抛诸脑后，不仅如此，昨日也忘了赴故人之邀……
狄沫察言观色，起身说道：“大哥去忙吧。今日还回来么？”
自发现她对他的情意之后，方肇云时常外出，偶尔也在外留宿。即便在家呆着，也很少与她见面。像这样陪她吃饭消食，一起坐这么长时间，今日还是头一遭。
“最迟晚饭前也回了。”他随她起身，“先送你回屋吧。”
狄沫点点头，和他一起朝西厢行去。快到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表情古怪、手按小腹的青年秀才，正在前方歪歪扭扭地小跑。狄沫愕然地睁大了双眼，只听方肇云讶然唤道：“子荣兄，你这是——”
这人姓杨名子荣，与方肇云、还有在客房中静候的王艮三人以文相识，几年下来已成了莫逆之交。杨子荣出门时忘记方便，刚在方府客房坐了少顷，便觉内急难忍，急急往茅厕走去。谁料竟在路上遇到了方肇云。被他见着倒也无所谓，关键是他身边还站着位大美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惜这第一印象，全让自己给毁了。
他无奈地想着，更无奈地感受到身体某处的阵阵洪流。
“肇云兄，我兴许早晨吃坏了肚子。先不说了！”人已走远。
“他这是……哦！”狄沫琢磨明白，不禁大笑，刚笑了两声又觉不妥，赶忙止住。
“他叫杨子荣，是我的书友。等哪天他没吃坏肚子，我再介绍他给你认识吧。”
“好。大哥出门前，可要把该做的事情都作了才是呢！”
他怔神之间，银铃般的笑声已伴着那抹倩影，飘然入了西厢。
这丫头，居然打趣到自己身上了，他笑着摇了摇头，信步朝客房走去。
进入客房时，正见王艮一边品茶，一边咂嘴叹道：“这茶叶该是今春新制的吧，只可惜连着下了几天雨，井水略欠了醇香。”
“此茶非比普通茶叶，须得泡到第三次才能品出端倪。”方肇云淡淡一笑，上前几步，将茶壶之水尽数倒出，接着灌满，如此循环两次。他再倾空了王艮的茶杯，重新注满：“你再尝尝。”
王艮不无疑惑地接过，浅饮，片刻后双眼一亮：“好茶！不浓不白，不涩不苦，入口清洌浅淡，回味甘甜留香。说是茶中貂蝉也不为过！”
方肇云悠然一笑，还未答话，只听杨子荣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此言正解！说她是貂蝉再世，绝不为过！”
杨子荣笑着走进，一面用方巾拭手，一面笑道：“敬止（王艮字）兄，你是说刚才那女子吧？”
王艮诧异道：“什么女子？我不曾得见啊。”
“你没见到？可叹哉，可惜也！”杨子荣哈哈一笑，摇头晃脑道：“那名女子啊，可谓是——盈盈皎皎仙人态，袅袅娜娜美人颜。燕啼莺妒羞暖玉，一貌倾城众粉惭。肇云兄，府上何时竟多出了这般天香国色？”
方肇云没来由的胸中一闷，讪笑道：“想是子荣腹中清爽了，这会儿子竟发了诗兴。”
“如此女子，实在令人过目不忘，不吟几句心中堵得慌。”杨子荣摆手一笑。
“果真如此？肇云兄是否方便引之一见？”王艮也来了兴致。
“她是我的小妹，不过已许配了人家。敬止你才娶娇妻，怎么还学他般起哄！”方肇云一把抢过王艮手中的茶杯，重重搁下，“还不走，非得把我的茶都喝光吗？”
说罢，他一拂衣袖，走出客房。
杨子荣和王艮对望一眼，既是纳闷又是好笑，赶忙随他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转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