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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肖太后以茶探死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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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于五月初五大婚,而顾凨抵达泾阳的时候,才是四月初三。虽然提早了一个月,但这时候,诸王也已陆陆续续的到了。写有泾阳二字的石匾高挂城门之上,贺云戟用手遮在额间,瞧了瞧。目光扫了石匾一眼,余光里却是装着那数十个守在玄色城门边的兵卒,低声对身侧的萧域道:“这架势……”
“不善。”萧域接口。
“啧……城门够气派。”贺云戟放下手,吁了吁胯/下的健马,放缓了速度跟着车队行进泾阳城。虽然距离帝后大婚还一月之余,可泾阳之内已是家家张灯结彩了。
“听说这次的皇后是郡主顾香兰的小女儿?”贺云戟问。
“恩。”萧域淡淡道,“皇后娘娘林妙音是郡主丈夫二房的女儿,与郡主无血缘关系,可生母去世的早,便自小让郡主养着。”贺云戟被那乱七八糟的关系弄得有些懵,不过还是理清楚些东西来。
顾香兰是淮北王的女儿,是顾家的人;林妙音是顾香兰的女儿,虽不是她所出,但好歹也算半个顾家人。那么这一次太后让帝迎娶顾家的人为皇后,是什么意思?削弱肖家的势力,拉拢顾家人?
贺云戟一晃神的功夫,已然到了宫门口。
先帝建宫城时,仿高祖皇帝,共筑大小宫舍九百九十九间,取其九九为尊。朱红色的宫门上镶有九十九颗硕大铜钉,日头之下,灿灿生辉,好不气派。
朝臣拜见圣上的奉天殿地处皇宫的正中央,后面是御书房,其外数百步的距离是御道。御道好像是宫中的一条中心轴,以此为界,划分出内、外两廷。顾凨属外男,未受召见不得入内廷,于是他们被安排在了朝阳殿,是臣子们待宣的宫殿。
顾凨的那行车队都被留在了宫门外,他只带了萧域、贺云戟和几名亲兵入宫。一进朝阳殿,贺云戟便被那皇家气派晃了眼。正面是阔九间的宫殿,正面穹顶的宽敞宫殿是朝阳正殿,左右分为偏殿。正偏殿之间,以绣有团龙飞凤的上好丝绸为缭绫,皆缠有罕见的翎毛。眼前的空地皆铺有丈玉青色玉砖,明晃晃的映出了人影。
“奴才参见乐封王爷。”朝阳殿的小太监伏身跪下,恭恭敬敬的说。
“免了。”顾凨朝贺云戟使了个眼色,贺云戟上前打赏了那个小太监,顾凨懒懒的扫了太监一眼,问道,“其余的几位王爷可都到了?”
“都已面圣了。”小太监说。
“恩,退下罢。皇上若是宣我了,再来通报。”顾凨一摆手。
“喏。”小太监踹了赏钱退下。
待宣的时候,顾凨不曾再说过什么。
萧域本就少言。不过一向爱说爱笑的贺云戟也沉默了,他知道宫中眼线耳目众多,一着不慎,就会害的王爷丧命,于是他一直有些惴惴。
“宣乐封王觐见!”
远远的,有太监尖利的声音传来。如滚着浪般袭到朝阳殿,无数个太监一个传一个的喊下来,终传到朝阳殿外,方才那个人太监跪下,扬声道:“宣乐封王觐见!”言罢,抖袖上前,弓身:“王爷,请。”
“你俩且留这儿。”顾凨临走前看他俩一眼。
“喏。”贺云戟和萧域双双行礼,一直等到顾凨离开,才站好。
二人对视一眼,都没言语。
殿内无人,太监都守在了门外。随行进来的共四人,都是顾凨的死士,也是贺云戟和萧域的兄弟。几人不动也不坐,木头桩子一样站在大殿里。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有个人来到朝阳殿:“六叔,六叔!”
贺云戟登时眉心一蹙——六叔?
来者是个孩童,约莫八九岁。
他着一袭明黄色的锦衣华服,束着发冠,金黄色的垂髫挽至耳后。贺云戟打量了下他的穿着,当即拽了拽萧域的袖子,敛了衣袂跪下。
“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罢。”顾晟左右看了看,问:“六叔呢?”
“回殿下,王爷去面圣了。”贺云戟一字一句道。
顾晟有些失望,眼珠一转看了看跪在下面的几个人,“你是谁?”他走了几步,滚着金边的软靴停在贺云戟眼前。贺云戟赶忙将身子压得更低:“小的是王爷的随侍,贺云戟。”
“抬头让本殿下看看。”顾晟命令道。
“喏。”贺云戟咬牙抬头,在人皮面具的遮掩下变得平淡无奇的脸映在顾晟的眼中。身侧的萧域握紧了拳头,贺云戟空出一只手来压住他的袖子。顾晟饶有兴趣的蹲下来看贺云戟,随即垮了脸:“平白浪费了这般好听的声音,怎就生的一张普通的脸。”
贺云戟额角的筋咯噔一跳,但心也跟着放下。
正当萧域忍不住要发作的时候,顾晟身侧的一个嬷嬷见状走上前,耳语道:“殿下,别忘了娘娘嘱咐您的事儿。”顾晟啊呀一声,连忙命人端上了一碗茶来。
“皇祖母说你几人千里迢迢随王爷而来,特赏你们一碗茶喝。”
“谢太后娘娘恩典,谢太子殿下恩典。”贺云戟叩头谢恩,萧域拉住他,却被他一个眼色给逼退。同来的五人算是生死之交,一瞧见贺云戟的表情,便安分了下来。
“只是小的们地位卑微,着实担不起如此厚遇。”贺云戟又道。
“不想喝吗?”顾晟笑嘻嘻的取了碗茶蹲下来,凑到贺云戟眼前。
“你主子,我六叔可都喝了呢。”他晃了晃,茶水溢出来些许。
贺云戟闻言竟有些颤抖,额间瞬间沁出了汗水,萧域满脸不解的看着他着袖去拭汗,随后看他睇过来的一记目光,便也跟着做惊恐状。顾晟看了看他们,哼了一声起身:“不识好歹!”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贺云戟迭声道。
“我们走!”顾晟大力的将茶碗放到托盘上,拂袖离开。
“喏。”那嬷嬷脸色不定的看了他们几人一眼,跟着离去。
“云子,作甚那样胆小?!”
人高马大的连兆嚯的站起身,粗犷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怒意,“方才那茶水定是蹊跷,难道王爷他——?”言罢恶狠狠的瞪圆了眼睛。
“呸呸呸!王爷福大命大,你休要乌鸦嘴。”贺云戟白他一眼,抬手压住他就要脱鞘的刀,声音压得极低,“老连你动动脑子好不?帝后大婚,诸王觐见,这时候动手岂不是太招眼了吗?”
“那方才——?”连兆有些发懵。
“茶里无毒,那是试我们而已。”他瞅了萧域一眼,萧域会意,随即大声道,“胆小鼠辈,王爷平素待我们不薄!”他呼喝了一通,盖住了贺云戟说话的声音,只有连兆几人能听到。
“太后只是想知道王爷是不是带了死士入宫。”贺云戟揣测,“一旦我们坦然的接受了那晚茶,就证明了我们的身份!你要知道,一个王爷带着死士入宫是多么大的禁忌。是怀疑圣上对诸王有杀心?还是要谋杀圣上?总之,现在正值圣上削藩的时候,万不可掉以轻心。我们只是王爷的随侍奴才,不可能心甘情愿的为王爷赴死。”
“他妈的,这些烂七八糟的——”连兆拧了浓眉,
“皇家里的事儿,想多些总归没错,就听云子的罢。”开口的是曲逢楚,为人谨慎,性格内敛,不过比之于萧域的过分沉默与冷淡,他更显得温和。
“还是逢楚明白事理。”
贺云戟松手站好,抬手抹去方才用内力逼出来的汗,吁出一口气。萧域闭了嘴不再叫嚷,只是默默的看着贺云戟,乌黑冷湛的眸子里泛着莫名的情愫。
一个时辰之后,顾凨回来了。
一行人安然离宫,坐上车辇之后,贺云戟呼出了一口气。萧域伸手拽了拽贺云戟手中的缰绳,问:“骑得了吗?”还未等贺云戟答话,就听车内传出顾凨懒散的声音:“云戟,过来。”贺云戟应声,抖了抖缰绳行到车窗边,微微躬身。
萧域不语,耳朵一颤。
“今儿的事儿做的不错。”
顾凨不知从哪得知,抬手掀开车帘,“回去领赏罢。”
贺云戟垂首,恭谨道:“云戟不敢邀功,全靠几位兄弟配合的默契。”
顾凨笑了笑:“通通有赏。”言罢撂了帘子。贺云戟一抖缰绳,健马吭哧的喷了喷气,抖着蹄子行到了前面。车辇前后各布两人,萧域、贺云戟在前,曲逢楚、连兆在后。
萧域放缓了速度,目光停在贺云戟骑在鞍上的臀上。
贺云戟被他看的不自在,忍不住喝到:“瞎看什么!”随即动了动身子。萧域全当没听到,拧着眉一直看。贺云戟拿他没辙,左右看了看,不禁对他轻声道:“不疼。”
“回去三哥给你揉揉。”
“揉背就成了。”贺云戟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