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修真）》蘼芜杜若

98、九十八 人心不古，竟能颠倒黑白

　　不知不觉中，离开俗世竟然已经是五年了。

　　世事纷繁，在人世中方三年，便似过了三十个春秋；而这小混沌界中清净无事，这一端坐入定，竟然一瞬而过。

　　朝华容易老，修行无岁月。

　　瑶光一步一步走下珠穆朗玛峰顶，这里的一切与她五年前进入小混沌界时并无两样，仍旧满目处白雪皑皑，瓦蓝瓦蓝的天空像倒过来的海。

　　看来入定之前，李宏真答应她的事情果然承诺，并未散布出珠穆朗玛峰上有新物种的消息，要不然这里不会依然如五年前一样安静。

　　她自结成金丹之后，原本那出尘的清灵之气开始内敛，全身的清华气质在她刻意的收敛之下变得平淡，是她看起来像个平凡的年轻女孩。

　　她且行且走，步伐轻灵而飘渺，松软的雪花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在山下她遇到了热情好客的藏民，他们很奇怪她居然一个人来攀登珠穆朗玛峰，瑶光只好说自己在山上与同伴失散了。同情她的遭遇之余，藏民邀请她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酥油茶和烤羊肉。她笑呵呵的和这些藏民们寒暄着，在主妇热情的挽留下住了一晚。偷偷在床头的枕头中留下一笔钱，她被憨厚的一家之主骑着摩托送到了不远处的车站。

　　修士在筑基之时，浑身灵力氤氲，侵润肌肤容貌，再加之修士们们独特的气质，所以最是引人注目。到了金丹之后，只要修士们刻意隐藏气息，反倒比筑基期前后的修士们更加平凡。

　　瑶光一路上走走停停，看看这里的风景，赏赏那里的古迹，住过几十块钱的路边野店，睡过星级大酒店的豪华大床，在野外树上伴着露水而眠，也曾光顾过无人的荒野山洞。

　　这样随性的生活让她感到自在。

　　这日，她悠悠然的来到古城，这是个有着千年历史的古老城市，虽然城中大部分都已经被现代化的高楼大厦所侵占，但是在某些地方还是可以看到千年前的痕迹。

　　瑶光随便逛着古城老街中古玩店，看着这些沾染了百年风霜的古老物件如今身价倍增，而那时制造使用它们的人却早已化作灰尘，不由得心中叹息。

　　刚出门便见眼前马路上围了一群人，嘈杂不已，瑶光凝神一听便知缘由：原来是一辆车撞了一位老人，肇事司机却落荒而逃。老伯伯腿已经断了，周围虽然有人打电话给110和120，却无人送老人到医院，生怕被讹诈。

　　瑶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世界不知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奇怪。人们明明都是同类、同族，却除了竞争和欺骗，对于陌生人的求助冷眼以待。

　　不知何时，人群有意识的都散去了，待会儿警察来了要目击证人时，他们恐怕便要为难，听说撞翻老人那辆车挺贵的。

　　老人孤零零的坐在路边呻吟，路人无不冷漠而过，最多只同情的看上两眼——这同情未免太过廉价了。

　　瑶光自然没有那么多顾忌，她来到老人身边蹲下身子，和声道：“老伯，你忍着点，我看已经有人打过120了，想必一会儿医院就有人来了。你先忍一下！”说罢，她的手迅疾的在老伯腿上点了两下，速度如鬼魅，老人一时感觉到断腿的疼痛减轻不少，竟不知是眼前之人所为。

　　“天杀的肇事司机啊……我饶不了他……”老人额上冷汗淋淋，口中不由得骂道。

　　瑶光眼看着120的车来了，连忙帮忙将老人抬上担架，医院以为是病患的家属也将她带上了车。
　　在医院将老人送进手术室时，护士让瑶光在家属院栏上签字，瑶光这才说明自己并非老人家属，而是送他过来的路人，不过她愿意先垫付手术费。

　　护士倒是大大夸赞了她一番。

　　签字时她顺手写上瑶光两字，突然醒悟过来，连忙重新签了“江风暖”三个字，跟着小护士去交了手术费。

　　等到手术做完了，一个中年警察才姗姗来迟，以这种办事效率，黄花菜都凉了，瑶光心里虽然嘀咕，面上却依然平静。虽然她在世俗中也呆过几天，处理这等事情的经验却实在不多。

　　刚下山历练不久便遇到了亲生父母，一些世俗中的琐屑小事自然不用她思虑。随后在特别工作组工作，也不用处理这些平常小事。再随后血族侵袭修真界，她作为金丹派中首席弟子更与这等俗世小事绝缘。再后来在人世间随意漂泊，只是看着人世间的山川河流、寻觅那荒芜的古迹，都是避开人群而行。

　　所以倘若说一个普通成年人的社会经验为八的话，她只能得区区一两分。

　　警察问完的不外乎“你是受害者的什么人？”“有没有看到肇事司机什么模样"之类，瑶光一一回答完，那警察便进病房里去了。瑶光便坐在长椅上似睡非睡的修炼。

　　过了一会儿，那方才对她大加赞誉的小护士面色诡异的走了出来，看到她还在旁边等着，连忙快步来到她身边，回头瞧瞧病房，悄悄的凑过来说道：“你快走吧！那忘恩负义的老头儿说是你撞的他！”瑶光听闻此话一愣，不知所以。

　　只听那女孩子轻唾了一口：“呸！你一个女孩子拿什么撞他，难道走路能把他的腿撞断不成？那老头子明显是看那肇事司机跑了，想要随便抓个人要钱哩！这世界上就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东西太多了，人们都怕了才不敢管闲事……”

　　瑶光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本来不习惯随时随地的放开神识，毕竟每个人都有隐私，虽然是无意中窥探了人家的隐私终归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所以在俗世中，只要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她就收敛起一身的大能，做个普通人。这样一来，竟然没注意房中刚刚发生了什么？！

　　听到小护士义愤填膺的话后，她首先不是气愤，竟然是哭笑不得感觉。这难道是俗世中所谓的“碰瓷儿”？没想到刚下珠穆朗玛峰不久就能遇到这样事儿，还真是头一遭。

　　那护士见她站着不动，连忙催促她赶紧离开：“快走吧！那样的老头子快入土了不要脸面，讹起人来厉害着呢？更加上老了一身子病，说不定这剩下的日子就赖上你了，这样的事儿我可见得多了……”

　　瑶光只是站在那儿笑，她怎么会这么离开？本来还想，如果那老人家没人来照看的话，她还准备留些灵药给他治伤，顺便留一笔钱给他做医药费呢，没想到竟然发生这样的事，真是一个大“惊喜”呀！

　　那小护士看她只是站在那里不动，以为她心中激愤，非要留下弄清楚不可，劝了一会儿，看瑶光不为所动，只要叹着气离开了。

　　小护士前脚刚走，那中年警察便从病房出来，看到她还在门外等着，便说道：“是江小姐吧，受害人说是你撞的他，请你先跟我们回警察局一趟，调查清楚再说！”

　　见瑶光只是皱着眉站在原地，那中年警察扬扬手里的笔录笑道：“你也别害怕，发生的经过我基本已经清楚了，回来我们看路边的监控就行了，清者自清嘛！”

　　瑶光点点头，随着那中年警察去了警察局。

　　一路上，瑶光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辆，每个人都是面无表情、行色匆匆。整个大城市就像个蚁巢一样，虽然竟然井然有序，却是毫无人情味。

　　她想到之前那老人被撞倒，众人只是围看却无动于衷的冷漠模样；又想到自己的一番好心如今遭到如此恩将仇报的对待，此时，心中竟没有激愤和生气，只是有些苦笑不得和些微的悲哀之感。

　　来到警察局，中年警察用一次性杯子给她倒了一杯水，让她先等着，亲自去调监控录像。

　　这次瑶光却再不顾及旁人的隐私，神识瞬间张开，将整个警察局都笼罩在其中。

　　中年警察捧着一杯茶来到机房，喊道：“小刘，给查查松江路古玩街中段下午大约三点的录像，有个肇事司机撞了人逃了，现在受害人诬赖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一个带着眼睛的年轻警察爽快道：“行！”说罢，手脚麻利的调出一段录像。

　　“刘哥，这事儿有点麻烦……”小刘扶了扶眼睛，皱着眉道：“刘哥你看这车牌号，这不是市长公子的座驾么……”

　　被称为“刘哥”的中年警察连忙放下茶杯，凑上前仔仔细细的看起来，渐渐的眉头越皱越深。

　　“棘手啊……”他直起腰来，快步走出了机房，随后来到一个红木大门做的办公室，来不及敲门就闯了进去，“局长，出麻烦事儿了……”
　　…………

　　看着“刘哥”深深皱着眉头，跟在一个穿警服的胖子身后走过来，正是方才那红木办公室中的局长。

　　瑶光心中微叹，也站起身来。

　　那胖子白白胖胖，长得倒是一团和气，只是体重超标，仿佛一个移动的肉球。他笑呵呵对瑶光道：“江小姐，别怕，你先坐嘛！我们人民警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

　　瑶光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是吗……”

　　那胖局长坐到她面前的椅子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他尴尬的咳了一声，掩饰道：“江小姐是哪里人啊？”

　　瑶光瞟了刘哥一眼，那刘哥只是低着头不敢看她，她微微笑道：“小地方，太行山里的！”

　　那胖局长神色稍微放松，“那江小姐来我古城是做什么呀？”

　　瑶光脸上的笑容越发从容：“随便来看看，听说这里古迹很多……”

　　“是啊，我们古城的古迹历史很悠久，众所周知嘛……那江小姐今天是骑车？开车？还是？”

　　“走路！”

　　“哦……”那胖警察依然笑问道：“那今天在古玩街是不是走的太急了，撞倒了一个老人？”

　　刘哥在胖局长身后再也听不下去，无奈而带些愧疚的看了瑶光一眼，急急的走开了。

　　“局长同志，我脚上又没长着四个轮子，怎么能撞倒一个老人，还撞断他一条腿呢？”瑶光扯起一边嘴角，嘲讽似的看着胖局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