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未过》姬昀滟

15、提亲

　　岚堇似乎又回到了坠崖前的样子，红发飘飘，美艳动人，雷厉风行，惜字如金。不同的只是她现在经常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而房间里会传出一些丝竹之音，余韵悠长，悲伤之情入人心神，让人不由得想落泪。琉冬不懂音律，但是每次听到这样的声音，便会情不自禁地呆呆出神。
　　“琉冬，把凤竹叫来。”听到凤卓梧在屋里面吩咐，琉冬赶紧应了一声便跑到前堂去叫管家凤竹。
　　上月二十八，凤岚梧以身染重疾无法再管理凤家事宜上书皇帝，请皇帝撤去凤岚梧凤家主事之职，并请由其妹凤岚堇接替，皇帝早已对凤岚梧掌管凤家以来办事不利深感掣肘，便欣然接受了凤岚梧的请求，并赐新任凤家主事名：卓梧。
　　这位新任的梧主事让皇帝十分满意，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且谨慎周到，作风完全不似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对于行事有时过于决绝，作为皇帝，这样的利器是乐于见到的。于是，凤家的力量再一次得到皇帝的肯定，并默许加以培植。

　　“主事，您唤凤竹有何吩咐？”
　　“凤岚梧现在如何？”卓梧一身水紫色罗裙，头发只是简单地系了一根丝带，神色平和，头也不抬的看着手里的账册。自从前段时间恢复了凤岚堇的记忆之后，凤岚堇的行事作风也迅速地回到了这具躯体里面。当查明自己的姐姐是怎样地和炎家对付自己之后，卓梧面快到斩乱麻般地解决了事件里面的主角，凤岚梧，而且卓梧的口中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姐姐”这样一个称呼。
　　“在安城凤依楼，主事吩咐的药已经派人给喂下去了。现在没有凤岚梧，只有凤依楼的兰衣，不过……”
　　“说。”
　　“不过，最近好像总是有炎家的人在安城活动，似乎想救出兰衣姑娘。”凤竹如实说道。
　　“叫蛇竹来见我。”卓梧平静地说道。凤竹退出去，神色微变，但是却不敢表露出更多。蛇竹一出这世上必会多出一个或几个新的亡魂，只是这次……同根生又能如何呢。卓梧自小便对这位同胞姐姐敬而远之，从来不曾如别家姐妹之间亲亲近近，只有在岚梧做了凤家主事之后才因为辅助管理凤家事务的原因，经常与姐姐有些交流，但是也仅限于公事。府中的下人们虽然心里都敬佩这位小小年纪便能把府中的事情管理的井井有条的小主事，但是却都难免觉得她生性凉薄。
　　不多时，一个黑色的身影落在了凤府主事的内室，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个黑影便消失了，几乎让人感觉似乎那只是个幻觉而已。
　　卓梧在无力地倒在自己的床上，脑子里面却有一幅幅的画面飞快地旋转。
　　当她发现自己一身轻功的时候是那么的新奇和兴奋，初来这个世界的疑惑似乎一下子都有了解开的钥匙。她拿着这把钥匙，悄悄地来到姐姐的屋顶，揭开瓦片后听到的看到的一幕幕是多么让她感觉到温暖和恐惧。自己竟然命不久矣，但是这样的时候还有一个时时处处为自己的姐姐陪在自己身边，这是多幸福的事情。但是事过不久，卓梧就感觉到，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陷阱，一步一步地被人拉进深渊。姐姐虽说自己武功差于自己，但是，凭姐姐的能耐，怎么可能连屋顶有人都不知道呢。如果知道了还说那样一番话的话，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就是说给屋顶人听的。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呢？难道姐姐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疼爱自己么？现在自己掌握的一切线索竟然是姐姐为了独掌凤家大权不惜和外人合作谋害自己的亲妹妹，她与那个人各取所需，唯一可以舍弃的竟然是自己妹妹的性命。虽然卓梧并没有对自己的发现大惊小怪，大呼小叫，但是自己的心就像是被扔进了冰海，彻骨的寒意由内而外将自己冻住，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她前世不是一个凉薄的人，骨肉亲情，挚爱天伦，对她来说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亲人和自己第一个萌生爱意人竟然联手把她的身体和心灵推进了冰海。几个月的时间里经历了这些，卓梧也不难猜到原来的凤岚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以及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
　　自从恢复了岚堇的记忆之后，自己所遭受的一切便不言自明了。历代炎家男性主事出生之时便不同于炎家人淡金黄的发色，于普通人一样是银色头发，只有得到凤家女子倾心后的甘愿献身，才能使体内精纯，银发变金，登堂入主。从小岚堇便被教导不要与炎家人有什么接触，她寡凉的个性也着实让人难以靠近，也确实不曾对什么动心。但是，似乎是天命难违，被陷害服下丝丝无殇时候，本想坠崖的她却鬼使神差的让另一个灵魂作为她继续活了下来，而且还偏偏喜欢上了本来是自己最大的敌人的他。
　　炎焕熄最近应该过得不错吧。卓梧心里一下子想起了这个人，她知道这个人骗了她，但是却恨不起来，而且还很理解他。一个人为了得到自己想得到的力量可以不择手段，更何况一个人充满了想到得到的野心和机会时，他所作的一切便不难理解。就算是自己是个被利用的对象，卓梧心里也不会怎么恨他。一旦变成了恨，也就意味了你的爱已经深到难以自拔的地步了。想必炎焕熄正金发飘飘地志得意满呢吧。卓梧心里想像着他的样子，不由得嘴角上浮现出一种近似于嘲笑又略带想念的苦涩表情。
　　“桐主事，水家的凇主事来了，正在前厅。”琉冬的声音把卓梧唤了回来。
　　卓梧怎么这个时候来。卓梧心里想着水凇潮的意图，突然想到凤岚堇与他有婚约，但是现在她变成了梧主事，各家主事之间是不能联姻的，他应该是为这件事情来的。猜明来意，卓梧定了定神，换了身素雅的轻纱罗裙，往前厅走去。
　　一到门口，便看见水凇潮和水冷潮坐在里面，面无表情地喝着下人端来的茶。一见卓梧前来，两个人放下茶盏站起身，互相见了礼，水凇潮的脸上也挂上了惯常的“商用表情”。
　　卓梧见了礼，坐在主人的位子，面带微笑地对水凇潮说：“凇主事今天前来可是为婚约之事而来啊？”
　　水凇潮见卓梧开门见山，便也直述其来意：“正是，但是在下并不是来退亲，而是来提亲的。”
　　提亲？卓梧脸上挂上了一丝不解，“凇主事的意思是？”
　　“梧主事觉得冷潮怎么样啊？”水凇潮面带笑意地品着茶，前厅里面顿时一阵安静，只听见水凇潮的品茶之声。
　　卓梧抬眼看了看水凇潮旁边的人，这个人上次家宴的时候她是见过的，当时只觉得他除了冷还是冷，面容倒是也没怎么仔细看。现在这个人就坐在里自己不远的地方，抬眼看去，觉得这个人用冷峻来形容更为恰当，刀刻般的脸棱角分明，没有半点柔和，不过客观的来说其实他是不比炎焕熄的样貌差的，只是类型不同而已。卓梧心里有些犯难，若是从家族利益来说这门亲事其实是再好不过，有了水家财力的支持，凤家可以更加游刃有余，但是同样的也就难免会受到水家的制约，更主要的是一个完全与自己没有交集的人突然之间要作为结婚的对象来考虑，卓梧还一时半会儿不能马上决定，毕竟这是终身大事，就算是为了家族利益，自己的意愿也是不能忽视的。卓梧其实已经为自己感到骄傲了，一个在几百年之后成长起来的脑袋在个人问题的解决上能把家族利益之类的问题考虑进来已经是十分不易，虽然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的思维已经适应的差不多了。但是，卓梧心里明白，之所以会这么“理智”，是因为她的心里空空如也，没有什么理由让她“感性”得起来。想到这里，炎焕熄的身影又在自己的眼前浮现，卓梧努力地把自己拉回到现实，说道：“冷潮公子自然是不凡，只怕卓梧才貌平平配不上，只是若是结亲，则要公子入凤府，只怕……”
　　这个理由在卓梧看来是很好的理由，像水家这样的大族又怎么会让堂堂三公子入赘为婿？这样如果他们自己犹豫的话，既不伤和气，又可以让卓梧推掉提亲，就算不退掉，起码卓梧有时间能仔细考虑一下，权衡一下利弊。
　　“这个桐主事不必操心，既然我和三弟来提亲，自然是已经商量好，三弟愿意入赘凤府。”水凇潮面不改色笑道。
　　卓梧正喝着茶，突然呛了一下，服侍在一旁的凤竹马上递上来一块手帕帮卓梧擦嘴，又马上换了一杯温水给卓梧喝了下去，好不容易舒服了一些，卓梧抱歉地说道：“失礼了，二位不要见怪。”水凇潮脸上波澜不惊地微笑道：“梧主事哪来这么客气，咱们从小便熟识，以后更是一家人了。”水冷潮的脸上竟然也现出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瞬间就在他的脸上消失了，以至于卓梧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突然如此也确实唐突，还望梧主事不要见怪才好。今日前来只是提个建议望桐主事能予以考量才好。”水凇潮说的客气，但是语气当中却有一种力量让人无法拒绝。
　　“既然如此，卓梧有一提议，说出来请凇主事指教一下可好？”
　　“哦？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与水家结亲卓梧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是卓梧身为女子，自然想对夫婿的人品性格多了解一些。”看到水凇潮微微点头，卓梧继续说道，“冷潮公子相貌不凡，气宇轩昂，只是卓梧对冷潮公子还不甚了解，更何况之前卓梧一直把凇潮哥哥当成夫婿，一时之间还……”卓梧故意露出少女羞涩的表情，水凇潮尴尬地轻咳一声，冷潮在旁边仍旧冰雕一座，只是他的周身似乎散发出一股更为逼人的寒气。
　　“所以卓梧想能否先请冷潮公子先到凤府居住一段时间，一来让卓梧与冷潮公子熟悉一下，二来冷潮公子也能了解一下凤府的生活。”
　　水凇潮听了卓梧的话之后不由得对眼前的小姑娘更加另眼相待，而且这么快就能把冷潮安插进凤家也让他心里很惬意，只是这份惬意在他脸上没有任何痕迹，“此法甚妙。就这么说定了。”
　　“那卓梧把房间备好，冷潮公子可以随时搬过来，卓梧随时恭候。”卓梧一脸微笑地对水凇潮和水冷潮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