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意效劳》浮沉随意

5、第 5 章

　　　　晴天受到了名为‘家庭友爱’的‘关怀’，在答应会买金元宝后，吃过饭的两人去到校北无人墙角，交头接耳、窃窃密谋着。

　　昨天休息日，晴天伪装了身份，搭乘公交车去远些的地方交易符箓，长空本是想去买些朱砂，后来就出了那么一档子事。

　　那种情况，像长空这般年龄的，最多就是被口头教育，再写检讨书。可司务却逮着他不放，甚至还对他开了枪。他要是普通人，现在坟头草都两米了。更何况这可不是他第一次挨枪子，很难不多想。

　　“可是哥，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针对你？你都几年没去报考资格证了，那些人说不定早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晴天一脸若有所思地扶了扶眼镜，半晌，忽然一捶手心，眼里闪过一丝名为睿智的光芒，“哥你不会是污了谁的眼，所以人家的家人混入镇务司，要把你咔嚓了？”

　　“……”长空反手以指节轻扣他脑门一下，“你上学，我上学，你放学回家，我也放学回家，我做了哪些事，你不知道？”

　　晴天耸了耸肩，作摊手状：“可是每次我去交易的时候，又没在你身边，我哪知道。”

　　长空两眼一斜：“给你三秒，请重新组织语言。”

　　下一秒，“对不起，哥，我错了。”晴天指着一旁爬满了各种野生藤蔓的高墙问，“所以这墙，我们还翻不翻？”

　　长空站起身：“翻，当然翻，下午上课再回来，神不知鬼不觉。”

　　两人身手十分敏捷，毫不费力就攀上墙头，轻盈落地。

　　校外的小路很僻静，两人迅速拐进一条巷子，七绕八绕，来到林间。

　　表面上，这片通往深山的树林并没什么不同寻常，而深山里有一只名为圱的独眼妖怪。圱是一间妖怪事务所的成员，之前长空无意间救过它两次，一来二回，便也熟了。

　　至林中，长空吹了一声韵律独特的口哨，不多时，便有一只毛色天蓝的妖怪出现在他身前三步远。

　　妖怪只有小鸡仔大小，外形也有点像鸡仔，但没有喙，翅膀位置是两条类似胳膊的存在，眼并非长在两侧，而是在中间，脚掌为蹼。

　　圱眨了眨那颗圆溜溜的琥珀色大眼睛，歪了歪脑袋，发出一种类似风吹过空竹筒的、带着回音的奇特声音，说的却是清晰的通用语言：“哦，我的穷酸朋友，是完成任务了吗？”

　　晴天往后退了半步，毕竟圱是妖怪，对行山人天然带着敌视。

　　“暂时还没。”长空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那小包用油纸裹着的、散发着清甜香气的碎米粒。这是用蜂蜜跟几种妖怪喜欢的草籽自制的零嘴，他从别的妖怪那抢来的。

　　他将油纸小包递过去：“但可能有麻烦了。”

　　圱的独眼明显亮了一下，伸出胳膊，用小爪子接过，捧在怀里，以那空竹筒般的声音老气横秋地说：“哦，慷慨总是值得赞赏，哪怕只有一点点。说说看，又捅了什么篓子，我穷酸又没什么用连任务都完不成的朋友。”

　　长空清咳两声，挠了挠面颊，神色认真起来：“圱，我想打听点事。”

　　“打听事？”圱展开油纸包，边吃边说，“可以呀，不过规矩你懂的，我们事务所虽然对人类开放，但情报有情报的价码，看在你救过我两次的份上，可以给你打九九折。”

　　长空嘴角一抽：“……谢谢，真大方。”

　　晴天缩回那半步距离，粉色脑袋在长空旁边晃：“我们想知道，最近镇上镇务司，是不是有点不寻常？尤其是对我哥这种，看起来没什么特殊，但实际上可能有点特别的人，额外‘关照’？”

　　圱那只独眼骨碌碌转了一圈，看看晴天，又看看长空：“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长空微微歪头：“我应该像我爸妈……”

　　圱用那只独眼认真地打量了长空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指的不是相貌，人类的外貌在我看来都差不多。是感觉……气息，或者说，是某种……我也说不太清，是存在的方式。”它用胳膊尽头的爪子挠了挠自己毛茸茸的脑袋，“不过这不重要。你要问镇务司的事，确实有点风声。”

　　长空与晴天立即集中了精神。

　　圱眯了眯眼，透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精明：“不久前镇务司，暗地里来了两个新人。”

　　长空跟晴天齐齐点头，继续洗耳恭听。

　　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下文，长空忍不住开口问：“然后呢？”

　　“没了。”圱抹了抹嘴角，掉下一点碎渣。

　　长空：“就这？”

　　圱：“都说了是一点风声。”

　　长空：“……”

　　晴天适时插话：“请问这个不久前，具体是多久？”

　　“两年前。”圱仰起头，将最后一点零嘴倒入口中，意犹未尽地砸吧着嘴。

　　妖生长短跟人生长短天差地别，所以两人并未纠结这个不久前的说法。晴天歪头看向长空，两人默契得谁都没说话。

　　圱忽然竖起一根羽毛，像是在倾听什么：“我该走了，有顾客上门。对了，行山会的人之所以会来，应该跟那件事有关。”说完它意有所指地看向长空口袋方向。

　　那件事？长空眼眸微阖，是指京元到此的事吧？妖怪事务所的消息还真灵通。

　　晴天心领神会，一脸不舍地从裤兜里摸出一枚一元硬币，递了过去，却遭到了圱的一顿白眼，接过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融入了林间阴影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圱消失后，林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晴天挠了挠后脑勺，一脸困惑：“一块钱还不够吗？这可是巨款，能买好多土豆呢！”

　　长空揉了揉他的发顶，那根呆毛都被揉散了一些：“妖怪事务所收费，十元起步，上不封顶。”

　　“什嘛！”晴天瞪大了那双乌溜溜的双眼，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跟长空来这里，“这么贵？那哥你接的什么任务，酬劳是多少？”

　　“找三条腿的蛤蟆。酬劳十块。”

　　晴天嘴角明显一抽，仿佛听见了本年度最离谱的笑话：“哥，你确定没被骗？三条腿的蛤蟆，这玩意儿真的存在？”

　　“应该存在吧。”长空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沾的草屑，视线投向圱消失的方向，“圱当时说‘两条腿的男妖不好找，三条腿的蛤蟆到处是’。我之前用胶水粘住□□的一肢，谁知道还没送来呢，就被它跑了。”

　　晴天以手扶额，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哥，有没有一种可能，这说的其实就是找个男妖，而不是什么□□。”他放下手，嘿嘿一笑，凑到长空耳边低声继续说着，“咱家不正好有个男妖吗？我们把他拉过来交差，十块钱就到手啦！”

　　话音刚落，两人顿感一股寒意自脚底直窜头顶。长空搓了搓胳膊，白了他一眼：“你哥我还想多活几年，好了，先回去，万一赶不上上课就不好了。”

　　晴天点点头。日光穿过林间稀疏的枝叶，在两人身上投下细碎斑驳的光影。

　　原路返回，再次翻过那道围墙，悄无声息地潜回校园。

　　下午的课依旧让人昏昏欲睡，长空强打起精神，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瞟向走廊栏杆。

　　就在他眼皮沉重，脑门要磕到书桌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教室一阵剧烈震动！

　　教室里的灯管疯狂摇晃，粉尘簌簌落下。

　　“地震了！”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学生们惊恐的尖叫跟桌椅碰撞的刺耳声瞬间混作一团。众人争先恐后地涌向门口。

　　长空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惊得瞬间清醒，条件反射地一把抓住旁边人的胳膊——他把同桌当成晴天了。

　　讲台上的老师反应迅速，高声喊道：“同学们！不要慌！有序撤离！走紧急通道！”

　　松手后的长空站在原地未动，视线死死盯向窗外巨响传来的方向。

　　那巨响并非地震的沉闷，更像是某种剧烈的爆炸，还夹杂着妖力冲击特有的嗡鸣。

　　晴天来到长空身旁，他也察觉到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来到窗边。

　　只见远处操场另一侧，靠近旧实验楼的方向，升腾起一股诡异的黑紫色烟雾，烟雾中隐有暗紫色的电光闪烁。一股普通人难以感知、但行山人却能清晰捕捉到的、混乱而暴戾的妖力波动正快速扩散。

　　是妖怪！而且级别不低！

　　“哥，在校外。但离学校很近。”晴天神色严肃地张指，以拇指与中指轻扶眼镜两边向上推了推。他推眼镜的方式很是与众不同。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校园上空，是镇务司安装在部分区域、感应到高浓度妖力后自动触发的警报！

　　“所有师生请注意！请立即前往操场集合！重复，立即前往操场集合！”广播里传来校长急促而严厉的声音，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随即又喊了一声，“晴天！”

　　这个节骨眼，没有人在意这两个字，但晴天明白校长的意思，毕竟他可是签了十年合同的。

　　晴天微弯腰，示意长空趴到他背上，而后两人走捷径从窗口出去。毕竟往常行山时，兄弟二人都是这么配合的。

　　“过来。”

　　长空猛地回头。

　　京元不知何时已来到窗外，浮在几米外的半空中，那把黑伞依旧稳稳地撑在头顶，将日光隔绝。

　　他脚下没有任何依托，衣摆却纹丝不动，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空气，而是看不见的坚实地面。他姿态从容，一手执伞，另一只手随意地垂在身侧，视线落在那片翻涌着黑紫色烟雾上，侧脸线条在伞下阴影中显得愈发冷硬。

　　“过来。”他又重复了一遍，语调没有起伏，甚至没有回头看长空，但那两个字却像挟着某种不容抗拒的牵引力。

　　长空看着京元那副理所当然等待的姿态，又扭头看了眼走廊混乱的景象。校外妖力波动越来越剧烈，警报声尖锐地刺激着耳膜。他没再犹豫，对晴天快速道：“你先去集合点，自己小心点。我去看看。”

　　“哥……”

　　“去吧。”长空打断他的担忧，语气是不容商量的坚定。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离地十几米的高度，又看了看浮在空中的京元。

　　京元似乎终于失去耐心，他微微侧过头，那双赤红的竖瞳瞥了长空一眼。下一刻，长空只觉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包裹住自己，身体一轻，双脚便脱离了地面，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一股柔和但不容抗拒的力道吸出了窗外，直直朝着京元飞去。随即他撞进了一个略显凉意的怀抱，紧接膝弯被一条坚实的手臂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