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账本》十五公分

9、希望

　　小米粥还冒着热气，程洛一刚拿起勺子，茶几上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串陌生的国际号码，归属地正是慕谦所在的国家。

　　他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指尖划过接听键时，声音都在发颤：“喂……”

　　“程先生，我是林西。”电话那头传来林西沙哑疲惫的声音，背景里隐约能听到医院的广播声，“抱歉现在才联系上你，之前一直在处理慕总的救治事宜，信号也不稳定。”

　　“慕谦！他怎么样了？！”程洛一猛地站起来，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死死攥着手机，边缘几乎嵌进掌心，“他是不是……是不是很严重？他现在醒着吗？能跟我说话吗？”

　　“您先别激动，听我说。”林西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却难掩疲惫，“慕总遇袭时没伤到要害，没有生命危险，但腿部和腹部有创伤，还在ICU观察，暂时没办法说话。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只要度过这两天的观察期，情况就会稳定下来。”

　　“没有生命危险……”程洛一重复着这句话，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眼泪却掉得更凶，混杂着后怕和庆幸，顺着下巴砸在衣襟上，“那就好……那就好……”他哽咽着，那句藏在心里的“对不起”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林西叹了口气：“慕总昏迷前还念叨着你，怕你担心。我已经帮你加急办理签证了，预计三天后能下来，到时候我派人去机场接你。你现在好好照顾自己，别担心，这里一切都好。”

　　程洛一用力点头，即使知道对方看不见，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知道了……麻烦你多照看他，有任何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挂了电话，他瘫坐在沙发上，眼泪还在流，心跳却慢慢稳定下来——至少，慕谦还活着。他抬手抹掉眼泪，看着桌上的小米粥，有了点吃东西的胃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签证下来，立刻飞到慕谦身边。

　　这三天，程洛一几乎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程爸程妈发来信息，他搪塞过去，说那都是假新闻，让他们放心，慕爸慕妈也打来电话，让洛一不要担心，都是小问题，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洛一都回复了，只是人还愣着，脑子里空空荡荡。

　　行李早就收拾好在玄关，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里，特意放了慕谦在家常用的浴巾，手机里存着林西发来的零星消息——“体温稳定了”“能少量进水了”“转出ICU了”，每一条都被他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却还是压不住心底的焦灼。

　　他没心思开直播，只在粉丝群里简单发了句“最近身体不适，停播一段时间”，便关掉了所有社交软件的提醒。白天蜷缩在沙发上盯着门口，总觉得下一秒慕谦就会推门进来，笑着揉他的头发，夜里裹着被子睡不着，一闭眼就是新闻里的混乱画面和慕谦受伤的模样，惊醒时冷汗浸透了床单。

　　阿姨每天来做饭，他也只是勉强吃几口，脸色始终苍白，眼底的青黑越来越重，整个人瘦了一圈，透着股说不出的虚弱。直到签证到手的那天，他抓起行李就往机场赶，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连过马路都要反应半天。

　　安检、候机、登机，全程机械的走流程，耳边的广播声、人群的嘈杂声都变得模糊。他靠窗坐着，飞机起飞时的失重感让他胃里又一阵翻腾，却只是死死攥着安全带，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逐渐缩小的城市轮廓。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他没合眼，也没吃东西，喝了一杯果汁，一遍遍摩挲着手机里慕谦的照片——那是以前打闹时随手拍的，照片里的人眉眼温和，正笑着看镜头。指尖划过屏幕上的眉眼，程洛一的眼眶又红了，：慕谦，你可一定要等我呀。

　　飞机降落在异国机场时，他解开安全带，撑着座椅扶手慢慢站起来，头晕得厉害，差点摔倒。好不容易走出航站楼，远远就看到举着“程洛一”牌子的人，他踉跄着走过去，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麻烦……你好，我是程洛一。”

　　举着牌子的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听到声音，立刻迎上来，语气恭敬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程先生，我是慕氏分公司的助理，林西先生让我来接您。车就在外面，请跟我来。”

　　程洛一点点头，喉咙干涩得再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攥紧了手里的行李箱拉杆，指节泛白。他的脚步虚浮，头晕目眩的感觉一阵阵袭来，这三天没合好眼、没吃好饭攒下的疲惫，此刻在陌生的环境里被无限放大。

　　车子平稳地驶离机场，沿途的街景陌生又疏离，高楼大厦的轮廓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程洛一靠在车窗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脑子里却全是林西电话里的话——“腿部和腹部有创伤”“刚转出ICU”“暂时还不能多说话”。他想象着慕谦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心脏就像被紧紧攥着，疼得喘不过气。

　　一路无话，车子最终停在一家环境幽静的私立医院门口。年轻人领着他穿过消毒水味淡淡的走廊，脚步越靠近病房区，程洛一的心跳就越快，指尖的颤抖也越来越明显。到病房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他怕，怕看到慕谦虚弱不堪的样子，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更怕那句憋了好久的“对不起”，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程先生，慕总就在里面。”年轻人轻声提醒。

　　程洛一深吸一口气，抬手抹了把泛红的眼眶，推开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医疗仪器规律的“滴滴”声。慕谦半靠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平日里深邃有神的眼睛此刻带着几分倦意，腿上和腹部缠着厚厚的纱布，隐约能看到渗出来的淡红色血迹。他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进来，缓缓抬眼，当目光落在程洛一身上时，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泛起了淡淡的暖意，嘴角想牵起一个笑容，却因为虚弱只动了动。

　　就是这一眼，让程洛一所有的逞强和克制瞬间崩塌。

　　他快步走到病床边，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蹲在床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砸在慕谦露在外面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让慕谦微微一怔。

　　“慕谦……”程洛一哽咽着，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双手紧紧握着慕谦的手，那只手冰凉，还带着输液留下的针孔痕迹，“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像是要把这些天积攒的自责和恐慌都倾泻出来。“我不该跟你赌气，不该说那种话，都是我的错……我以为你又骗我，我没想到……”他语无伦次，泪水模糊了视线，连看清楚慕谦的脸都有些困难，“你别有事好不好？我再也不任性了，你想怎么样都好，只要你好好的……”

　　慕谦看着他哭得浑身发抖的样子，眼神里满是心疼。他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程洛一的头发，动作温柔依旧，只是因为虚弱而有些颤抖。“别哭……”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刚从病床上醒来的疲惫，却依旧带着安抚的力量，“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怎么会没事？”程洛一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眶红肿得吓人，“你都受伤了，还失联了这么久，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他说着，又忍不住埋进慕谦的掌心，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压抑的哭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慕谦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因为气息不足而停顿了一下。“是我不好，”他放缓了语速，声音虽弱却无比认真，“没及时告诉你情况，让你受委屈了。”他知道程洛一胆小，又容易多想，这次的事，确实是他没考虑周全。

　　程洛一摇摇头，泪水把慕谦的衣袖浸湿了一片。“不怪你，都怪我，”他吸了吸鼻子，抬起通红的眼睛望着慕谦，“你好好养伤，什么都别想，我在这里陪着你。以后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再也不跟你闹脾气了。”

　　慕谦看着他孩子气的模样，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好，都听你的。”

　　医疗仪器的“滴滴”声依旧规律，却不再显得冰冷，反而像是在为这份失而复得的牵挂伴奏。程洛一紧紧握着慕谦的手，感受着掌心逐渐回暖的温度，只要慕谦好好的，就够了。

　　程洛一听着他沙哑却温柔的声音，眼泪掉得更凶，却渐渐止住了颤抖。

　　慕谦费力地抬了抬胳膊，让他能更舒服地靠着自己的手，目光落在他苍白消瘦的脸上，眼底满是疼惜，还有藏不住的骄傲。“我们一一真勇敢。”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带着笑意，“一个人坐飞机来这么远的地方，以前连独自出门买东西都要犹豫半天，这次却敢一个人跑这么远找我，是不是很厉害？”

　　程洛一吸了吸鼻子，抬起通红的眼睛看他：“我不怕路远，我就怕……就怕见不到你。”

　　“我知道。”慕谦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指腹划过他眼下的泪痕，“我知道你在家肯定怕得不行。”他想起自己昏迷前模糊的念头，第一反应就是怕程洛一看到新闻后胡思乱想，怕他一个人躲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担惊受怕——他太了解程洛一了，看着娇气又任性，其实胆子小得很，遇事只会自己憋着哭，连个能依靠的人都没有。

　　“所以我就让林西赶紧给你办签证，让他派人去接你。”慕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家等。与其让你在国内胡思乱想、担惊受怕，不如让你过来，亲眼看到我没事，你才能安心。”

　　程洛一愣住了，眼泪又涌上来，这次却不是因为害怕和自责，而是知道，慕谦是真的很爱他的。

　　“林西跟我说了。”他哽咽着，手指紧紧攥着慕谦的衣袖。

　　“嗯。”慕谦点头，眼神温柔得能溺出水来，“知道你肯定会急着见我，也知道你一个人在家会害怕。让你过来，守在我身边，你踏实，我也安心。”他顿了顿，看着程洛一泛红的眼眶，补充道，“而且，我也想早点见到你。”

　　“好了，别哭了。”慕谦柔声哄着，“我没事了，你也来了，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这么久，再也不让你担这种心了。”

　　程洛一用力点头，把脸埋得更深，心里那片因恐惧和自责而荒芜的地方，终于被满满的安全感填满。又重新变得生机勃勃，他知道，只要守在慕谦身边，再远的路、再难的事，他都敢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