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账本》十五公分

4、又要出门

　　这五天里，房子里始终弥漫着慕谦的檀香味。慕谦兑现了“在家待几天”的承诺，没再像从前那样匆匆离去，书房的灯常常亮到深夜，却总能在他需要时，出现在客厅、餐厅，甚至是他的电竞房门口。

　　这五天，程洛一没开过一次直播。

　　不是不想，是不敢。

　　他的电竞房就在二楼走廊尽头，紧挨着慕谦的书房。每天他抱想点开直播软件时，总能听见外边传来的脚步声、翻书声，或是慕谦偶尔接电话时低沉清冷的嗓音。一想到慕谦可能会突然走进来，看见他对着屏幕跟黑粉插科打诨、操作还菜得离谱的样子，程洛一就瞬间没了勇气，手指悬在鼠标上，怎么也点不下去。

　　他怕慕谦觉得他幼稚，怕慕谦嫌弃他浪费时间，更怕慕谦皱着眉说“这就是你每天在家做的事”。

　　所以大多数时候，他就窝在客厅的沙发上，要么陪着慕谦看文件（其实是自己偷偷刷手机），要么就趴在旁边看慕谦处理工作。慕谦工作时很专注，眉头皱着，眼神锐利，指尖敲击键盘的速度快得惊人，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让程洛一不敢轻易打扰。可即便只是这样远远看着，他也觉得满足——至少慕谦在身边，这房子不再空荡荡的。

　　偶尔慕谦忙完一阵，会抬头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手机屏幕上，随口问一句：“在看什么？”

　　程洛一就立刻把手机藏到身后，脸颊有点发烫，支支吾吾地说：“没、没什么，就是看看美食视频。”他不敢说自己在看游戏直播，更不敢说在看黑粉们吐槽“无敌跪神洛一怎么还不开播”的评论。

　　阿姨每天变着花样做他爱吃的菜，有慕谦盯着，程洛一被养得红光满面，体重都悄悄涨了点。吃饭时，慕谦总会不动声色地给他夹菜，尤其是那些他以前不爱吃的青菜，眼神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程洛一只能乖乖吃掉。

　　有一次，他忍不住试探着说：“慕谦，你会不会觉得……打游戏很无聊啊？”

　　慕谦正在喝汤，闻言动作顿了顿，抬眸看他：“还好。”

　　“那……如果有人天天直播打游戏，还打得特别菜，你会不会觉得他很没用？”程洛一攥着筷子，指尖微微用力，紧张地盯着慕谦的表情。

　　慕谦放下汤勺，纸巾擦了擦嘴角，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上，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事，谈不上没用。”

　　程洛一心里的石头瞬间落了地，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嗯。”慕谦点头，夹了一块子菜放进程洛一碗里，“吃饭。”

　　得到这个答案，程洛一偷偷松了口气，心里开始盘算：等慕谦走了，他一定要好好直播，还要跟黑粉们说，别人根本不觉得打游戏没用！

　　可一想到慕谦迟早要走，他心里又有点低落。他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小声嘀咕：“你要是能一直在家就好了。”

　　慕谦没接话，只是看了他一眼，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第五天晚上，慕谦接到了一个跨国电话，语气严肃了许多。挂了电话后，他对程洛一说：“明天要走了。”

　　程洛一手里的筷子顿住了，心揪了一下，他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失落，声音闷闷的：“哦，知道了。”

　　慕谦看着他耷拉下来的脑袋，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迟疑了片刻，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过段时间就回来。”

　　程洛一没说话，只是往他身边凑了凑，胳膊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像是在寻求安慰。

　　夜色渐深，程洛一躺在床上，听着身边慕谦均匀的呼吸声，毫无睡意。他知道，等明天醒来，慕谦又会趁他睡着时离开，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他悄悄转过身，借着月光看着慕谦的侧脸，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柔和。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慕谦的指尖，对方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躲开。程洛一的心跳漏了一拍，鼓起勇气，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慕谦的手很大，掌心温热，指节分明，带着薄茧，却异常安稳。程洛一攥着他的手，心里默默想：等慕谦下次回来，一定要让他陪自己玩游戏。

　　程洛一攥着慕谦的手，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檀香味，困意渐渐袭来，他眼皮越来越沉，脑袋轻轻贴在慕谦的肩膀上，呼吸也变得均匀绵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没有做任何梦，直到第二天中午的阳光透过窗帘缝，直直落在他脸上，他才慢悠悠睁开眼。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

　　程洛一瞬间清醒了大半。他撑起身子，环顾整个卧室——床上没有慕谦的身影，床头柜上的水杯还是昨晚的样子，只是床头慕谦惯用的那本黑色笔记本，不见了踪影。

　　他掀开被子，赤着脚跑下床，快步冲出卧室。

　　客厅空荡荡的，阳光洒在沙发上，却没了那个清冷挺拔的身影。玄关的鞋架上，那双黑色皮鞋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慕谦随意摆放的拖鞋。茶几上放着一张便签，熟悉的凌厉字迹只写了四个字：“按时吃饭。”

　　和从前无数次一样。

　　程洛一走到茶几前，拿起那张便签，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纸张，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有点发疼。他明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明明前一晚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当面对这空荡荡的房子时，还是忍不住觉得委屈。

　　他站在客厅中央，孤单得有些刺眼。鼻尖微微泛红，眼眶也有点发热，却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

　　“骗子。”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说什么过段时间就回来，每次都这样……”

　　话是这么说，可他心里清楚，慕谦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那些庞大的商业版图，无数的员工生计，都压在他肩上，他根本身不由己。

　　程洛一深吸一口气，把便签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抽屉里——那里已经攒了厚厚一沓，全是慕谦每次离开时留下的。

　　他转身往楼上走，路过电竞房时，脚步顿了顿。

　　五天没直播了，粉丝宝宝们不得等急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程洛一心里的委屈似乎淡了些。他走进电竞房，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程洛一打开直播平台，登录账号后的瞬间，弹出了无数条粉丝私信，大多是黑粉发来的：“菜鸡洛一上哪去了？”“再不开播，我都快忘了怎么骂你了”“快开播，我赌你今天连跪五百把”。

　　看着这些熟悉的吐槽，程洛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心里那点难过也慢慢淡了。

　　他把房间名改成了“你们的王，强势回归”，刚一开播，粉丝数居然开始疯狂上涨，评论区瞬间被黑粉们的吐槽刷屏。
　　“哦哟还王呢，我看王八还差不多…”
　　“楼上的你敢不敢多说两句，话太短了不够我笑的”

　　程洛一戴上耳机，清了清嗓子，熟悉的乖软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大家久等啦，我回来啦！”

　　虽然心里还有点空落落的，虽然还是会想念慕谦，虽然还是希望他能多陪自己一会儿，但至少，还有直播和这些“可爱”的黑粉们陪着他。

　　直播开了不到半小时，程洛一的游戏界面就弹出了组队申请。头像是个叼着烟的黑猫，ID叫“黑猫警长”，是他以前刷游戏论坛时认识的网友，据说技术顶尖，脾气却有点火爆。

　　“终于开播了？”黑猫警长的声音带着点痞气，透过耳机传过来，“赶紧进队，带你躺赢。”

　　程洛一嘻嘻笑起来，指尖点了同意：“别吹了，上次你还被我坑得骂了半小时呢。”

　　组队列表里很快又进来两个人——ID“奶盖不加糖”的软妹，声音甜得发腻，操作却意外灵活，还有ID“隔壁老王”的大叔，话不多，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救场。他们都是黑猫警长拉来的，几人在论坛里聊过几次，今天还是第一次组队开黑。

　　“洛一宝贝！我是你的粉丝！”奶盖不加糖的声音带着雀跃，“虽然你技术菜，但声音太好听了！”

　　程洛一很受用，刚想谦虚两句，就被黑猫警长打断：“别夸了，再夸他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等会儿坑得更狠。”

　　“就是就是。”隔壁老王难得接话，语气里带着点调侃。

　　程洛一不服气地切了一声：“这次我肯定不坑！你们等着瞧！”

　　结果第一局，他就因为在草丛里被对方埋伏，连技能都没放出来就黑屏了。

　　“哈哈哈菜鸡实锤！”黑猫警长的笑声差点震破耳机，“程洛一你在干嘛？梦游呢？”

　　“对不起对不起！”程洛一连忙道歉，心里却有点走神——刚才打游戏时，他刚才下意识想起慕谦，想着说先不开麦了，家里有人在家。话到嘴边才想起，那个人已经不在家了。

　　评论区的黑粉们也乐开了花：“笑死，失踪五天回来更菜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反向进步吗”“建议主播直接退游，别折磨队友了”。

　　程洛一集中注意力继续游戏。有了队友的配合，他虽然依旧菜，但至少不用单打独斗，偶尔还能混个助攻。奶盖不加糖总护着他，每次他被针对，都会第一时间冲过来救场，黑猫警长嘴上骂得凶，却会特意给他让资源。隔壁老王则像个可靠的后盾，默默清掉视野，让他能安心输出。

　　几人一边打游戏一边聊天，气氛热闹得很。黑猫警长问：“洛一，你这五天干嘛去了？是不是偷偷练技术了？怎么还是这么菜？”

　　程洛一心里咯噔一下，含糊其辞地说：“就、就在家休息了几天。”

　　“休息？我看是偷偷谈恋爱去了吧？”黑猫警长打趣道，“刚才走神是不是在想对象？”

　　程洛一的脸颊瞬间红透，连忙反驳：“没有！别瞎说！”

　　可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慕谦——想起他抱着自己时的温度，想起他给自己夹菜，想起他夜里的呼吸声。这些念头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让他又一次走神，结果又被对方秒杀。

　　“程洛一！”黑猫警长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今天状态不对啊，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程洛一抿了抿唇，没说话。他不想让网友知道自己结婚了，更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老公总是留他一个人在家。

　　评论区的黑粉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主播今天怎么蔫蔫的？以前被骂还会反驳，现在都不说话了”“不会真失恋了吧？”“心疼一秒，虽然菜但有点可怜”。

　　看着这些评论，程洛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游戏上，声音带着点刻意的活泼：“别想了！专心打游戏！这次我一定能拿人头！”

　　可话音刚落，他就又一次送了人头。

　　耳机里传来黑猫警长和隔壁老王无奈的笑声，奶盖不加糖也忍不住安慰他：“没事洛一，输了就输了，我们再开一局。”

　　程洛一看着屏幕上灰暗的游戏角色，第一次有了从来没有存在过的挫败感…

　　“今天就到这吧，我电脑没油了，下次再玩。”